不知從何時開始——大概是因為有了朋友圈之后吧,各種勸人讀書、教人如何讀書以及關于知識管理的文章和課程層出不窮,而且總能贏得一片響應。
這陣旋風之大,讓本來就喜歡讀書的我居然也花了不少時間和金錢去聽一聽大牛們怎么說。說收獲也有,但更多的是讓我感到焦慮,在讀書的節奏和目的之間忙亂。
直到最近內心塵囂落定,當我回溯自己最開始覺得讀書是一件很享受的事的時候,卻已經是十五年前第一次完全自己選書讀的時候。回想起來不僅嘆息造化“造人”,也欣慰地找到了我跟讀書這件事之間最自然的節律。
2002年的那個夏天,我初中畢業,并以很好的成績考上了全縣最好的高中——想當年我也是做過學霸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父親覺得兒子拿得出手了,或者覺得是時候讓山溝里長大的我見見大世面了,以及讓更厲害的人來給我一點教誨,他決定帶我去見他自己都多年沒見的、時任平頂山學院副校長的老同學,老爸讓我叫他“羅叔叔”。
因為當時羅叔叔正在全省跑”招生”,基本上是他到哪里就帶著我們到哪里。他談正事的時候就安排人開車帶我們逛動物園、博物館,吃飯的時候就帶著我們一起,持續一個星期。
讓我印象最深刻以及對我影響最長遠的,卻不是頭一次在五星級酒店跟一大幫大學教授和“廳級職稱”人士吃飯——雖然他們都很有修養,對因為內向而缺少禮節的我很照顧,而是在鄭州一個出版社的倉庫。
當羅叔叔帶我們到那里的時候,足球場大小的倉庫滿滿都是書的景象,讓一路上興致不高的我震驚了,突然兩眼放光——說實在的,在那之前我沒讀過課外書,我也不知道除了功利性的好好上學考高分之外,我是不是真的喜歡讀書。
羅叔叔看到了我的神情,慷慨的說:“孩子,喜歡讀書嗎?這里的書你隨便拿,想拿多少拿多少!”我對課外讀書沒概念,但“不拿白不拿”卻是人之本性。于是我只是就近走動幾十步,目之所及純粹憑對書名的感覺選了10本書——回家讀完后悔自己太客氣了,都不夠一個暑假讀的,課外書比學校課本好看多了,其中好幾本書影響我到現在。
一本是《福爾摩斯探案集》,厚厚的一大本,居然讓我三天沒日沒夜地看完了。除了強烈的閱讀快感,我更驚嘆人的真的可以做到管中窺豹、見微知著,不同知識之間可以千絲萬縷關聯到一起。這本書影響到我的思考與邏輯,讓我養成了喜歡問為什么、愛思考的習慣。
甚至企圖以探案的角度解開人生謎團,一度挺讓自己困惑的,在用得不合時宜的時候也挺吃虧,現在明白思考也有品質高下之分。同時,還讓我至今還很喜歡看懸疑、燒腦的電影,連《名偵探柯南》都一度看到600多集。
一本吳曉波的《大敗局》,講的是中國第一代民營企業家失敗史,至今還每年銷量十萬冊,當時是剛出版一年。按說這種題材對于當時的我那么遙遠,應該很枯燥,但我卻跟讀小說一樣津津有味。甚至不禁對那些牛氣哄哄起來上央視、當標王,失敗以后就鐺鋃入獄的時代豪杰們生起感慨之情。
當時是沒有方便的網絡可以讓人知道除了一本書封面之外關于作者本人的信息的,那本書之后直到去年因為發現了“吳曉波”頻道(其實2014年就已經上線),才又重新從他那里獲得新知,成為了我關于商業世界的“耳目”。他的內容不僅僅是商業與財經,而且有更多對于中國80、90后一代生存處境的關注。
無論是十五前他寫的書,還是他如今的自媒體,長期的跟進學習,讓我從他的言語以及神態不僅讓我看到了一種客觀嚴謹的學者氣息,更感受到了他骨子里有溫度的人文關懷。因為這種喜歡,所以至今他的每期視頻節目必看,也在蘇州參與組織他發起的《我的詩篇》工人詩篇觀影眾籌,2016年的跨年演講也是第一時間收看直播,同時也是第一批收費專欄訂閱者。
另外兩本可以當一本說,因為是一個作者,可以說影響到我的價值觀。我也說不明白,為什么在有那么多選擇的情況下,在只選了10本書的情況下,我卻”憑感覺”選了一個作者的兩本書,散文,純粹的文學。相比前兩本,離實際生活更遠、離精神世界更近。作者就是真真切切影響了一代人的三毛,而兩本書的名字是《撒哈拉的故事》和《夢里花落知多少》。
讀過這兩本書的人,以及了解三毛的人都知道它們寫的是一個一邊進行一邊書寫的愛情故事——分別是三毛跟荷西從戲劇性的認識到“愛到濃處自然婚”的情感經歷,以及荷西以外死亡之后她歷經痛苦到“自我振作”的過程——確切地說,沉痛的悲涼是主要基調,而“自我振作”很是勉強,恐怕連讀者都覺得假,靈魂之愛的失去豈是可以勸慰得了的?
很多人以為青春期男孩只有關于性的幻想,豈不知道對美好愛情的幻想一點不輸給女孩。三毛用文字與紙面打通了空間與實踐的阻隔,將與荷西真切、熾熱而又傳奇的情感完全呈現無疑。在愛做夢的年齡看到了一個真實的夢幻故事,就這樣讓我成了一個愛情理想主義者。
因為不知道妥協的存在而無法妥協,至今還忠實地抱持著必須因為愛情——而且是刻骨銘心的愛情而結婚的原則;而詭異的是,大概是因為將愛情看得過于神圣,在很靠近的時候卻又無法淡定,造成了事實上的難得。
同時,大概也因為很多方面的理想主義——比如在職業選擇上早早放棄了傳統職業,渴望直達人生究竟而進入“身心靈修行”,養成了我半個“文青氣質”吧。在這個標簽被有點污名化的時代承認這個還真需要勇氣,但我的確就是這樣的人啊。
那年選的書還有《魯迅散文集》,但看著居然沒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被初中課文壞了興致,還有一本科幻書和其它的書,都已經不記得名字,看來它們終究不是我的菜。
起初我很想歸因為,是因為這些書先入為主地占據一個空白的大腦和心靈,才對我有深刻影響。但我突然的直覺想說,因果很可能是反的:恐怕恰恰不是因為我讀了什么書決定了我成為什么樣的人,而是因為我是什么樣的人,才會選擇看什么書;進而,我又從自己的選擇和“被影響”之中得到確認與發展。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讀書真的就是在讀自己,我們通過拼湊世界版圖而拼湊內在的自己,這才是讀書可以聯系到生命本體的意義。由此,找別人要書單以及速度至上這些行為實在是荒唐,當然大多結果也不會太好。更壞的是,這等同于否認自己的感覺、品味和個性,把通過讀書尋找、拓展甚至解放自我甚至通往心靈自由,應該享受過程的事,變成了盲從。
在其它選擇方面,甚至是否愿意把讀書作為自己愛好的一部分,都是通用的,只要是發乎于心的選擇,自然而然的節奏,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