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榮耀 續(xù)2

珍珠一聽是適兒,不由得有些激動,“敢問公公,世子殿下是個什么模樣?”公公比劃了一番,答道,“世子有小人這里高了,因著世子生母早逝,故而,小世子格外懂事些。太子特別看重世子,早早就延請了名師為他授課。夫人有機會可以進宮拜見世子殿下,他十分活潑可愛。”

珍珠沉默不語。“夫人,夫人。入冬時間,可麻煩您往我們那邊移栽些梅花嗎?太子殿下和世子都甚是喜歡梅花。”

“啊?!”珍珠猛地清醒,說道,“這有何難,屆時煩請公公帶我們?nèi)雽m就是。”

公公走后,珍珠心情一直難以平復。適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歲了,他長大了,他還記得我嗎?他會不會被欺負?待人處事會不會不夠周全?想到她早早就離開了孩子,便更覺得對不起孩子。她雖怨恨李俶,卻抵擋不骨肉親情,日日盼望著,進宮去看看適兒。

之后這些日子,珍珠心情總是特別好,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眾人皆不知為何。她每日晨起,必定仔細梳妝,沒有一絲疏漏,雖有面紗遮面,仍令人感覺這女子氣度卓絕。“夫人,您最近變了。”姆媽笑道。“姆媽,你怎么這樣說?”珍珠其實也知道,只故意做不解。姆媽只以為珍珠是有心上人了,故而復又壞笑道,“您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了。”珍珠拉住姆媽的手說道,“姆媽,我已不考慮了。”姆媽不解,“夫人,你還年輕,便是過去遇到什么事,也要朝前看才是。”珍珠幽幽說道,“我已很滿足了。……”

終于挨到了入宮的日子,她與兩個仆從一同將花搬上馬車,駛向皇宮。原來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的皇宮還是如此宏偉,沒有什么變化,這一磚一瓦,青磚黛瓦,熟悉而有陌生。“夫人,沒想到皇宮是這個樣子。”仆從小聲議論道。“一會到了東宮,你們都要注意,不要私下議論,恐有性命之憂。”珍珠囑咐道。

終于,車馬行至東宮門前。

他們并不能從正門入,管事公公將他們引入邊門,將梅樹搬入,珍珠則在旁邊指點。

“這些送到太子殿下處,這些送到世子殿下處,這兩個處在一個地方,我們先送這些,回頭再送女眷們的。”幾人開始將東西搬上推車。李俶竟然將適兒帶在身邊親自照顧。珍珠不由得一驚。

他們行至李俶所在的地方,李俶已去上朝,此時不過幾個家仆在撒掃。仆從開始挖坑,將樹苗種下,這時,一個孩子跑了過來,“公公,這就是父王說要送給我的梅花嗎?”“你們幾個,還有高夫人,快來拜見世子殿下。”

是適兒啊,是她多年未曾謀面的寶貝兒子。珍珠愣了,她只想上前抱抱她,摸摸她,親親她,感受下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高夫人,這是世子殿下,不可不敬。”她只得跪下,“小人拜見世子殿下。”“你們起來吧。”他并不看向珍珠,只對公公說道,父王說梅花高潔。正是冰雪著其身,冷風遞幽香。”他小小年紀說話卻似大人模樣,甚是可愛,珍珠接話道,“飄然入林中,離人愁斷腸。”李適拉住珍珠的衣袖,笑著說,“夫人,你看這花就要開了,開的時候特別香,到時候你再來看。夫人為何要遮著面紗呢?”珍珠本極力克制自己,此時卻有些哽咽,“奴才,奴才容貌不整,故而不能示人,怕冒犯殿下。”“這樣啊,好吧。是生病了嗎,需要請?zhí)t(yī)過來瞧瞧嗎?”李適問道。“不用不用,謝謝殿下。”卻知此時,李俶下朝往這邊過來。

“是父王回來了!”李適朝李俶奔去。李俶抱起李適,道,“怎么今日你這般開心,可是師父們又表揚你了?”“不是,是父王前幾日說送我的梅花到了,父王你不是說過嗎,母親就像這梅花一般美麗,高潔。”李適振振有詞道。李俶笑著說道,“這外邊冷,況說花才種下,你也不該這樣著急盼著它開,吹了冷風生病了可怎么辦?”他放下適兒,把身上的披風取下包裹住李適小小的身體,重新抱起。“李公公,世子的房間可暖和嗎?”他問道。公公答,“一整天都燒著銀骨碳。這些是來存菊堂過來種植梅花的人。”珍珠和仆從旋即跪下,李俶只是目光略過,然后又看下適兒,適兒的臉被凍的紅撲撲的。“父王,天這么冷,可否賞些熱茶給這幾位仆從和夫人?”李俶笑道,“我兒待人寬厚,有何不可?李公公,世子吩咐,一會兒備好,熱茶給這些人。”

待這二人進屋之后,珍珠終是忍受不住,跪下輕輕啜泣,這可嚇壞了旁的人。“夫人,不可。”公公示意道。珍珠拿出帕子,拭去淚水,復而又去幫忙。

終于弄好了太子和世子處的花草。這幾人復又去取梅樹,前往東宮其他處。不想,公公竟將這幾人帶至文謹閣。

“此處,雖沒有哪個娘娘住,卻是殿下最常來之處。你們需得更加認真。”公公說道。

“文謹閣……”珍珠困惑,這是昔日她于廣平王府時住的地方啊。他特地在東宮蓋了一處文謹閣,就是為了時時能想起自己嗎?可是他與她早已和離,他的身邊已經(jīng)有這么多美人在側(cè)……

她困惑,甚至于有一瞬間想沖過去與李俶相認,問問他為什么洛陽淪陷后,不來尋她,為什么要與她決絕,為什么陷于鄴城時不來相救。卻又為什么,在他的內(nèi)苑中,還給她留著一個地方。

而李俶這邊,他將李適抱入屋內(nèi),與他玩鬧了一會。今日,梅花入園,他又想起珍珠了,“張得玉,文謹閣也有種梅花嗎?”李俶問道。“夫人在世時最喜歡梅花,所以小奴特地叮囑,要多栽一些在文謹閣。”張得玉答道。

“既如此,我和你一同去看看。”李俶說道。

李俶正準備出發(fā)去文謹閣。這時,獨孤婧瑤來了,說道,“殿下,不好了,聽說回紇葛勒可汗暴斃。寧國公主不知去向。”李俶一驚,“怎么會這樣,婼兒不見了。”

“使者來報,一個月前,回紇發(fā)生動亂,葉護挑唆九姓首領(lǐng)叛變,而后葛勒可汗中毒暴斃……”獨孤婧瑤說道。

默延啜與他情同手足,數(shù)次不顧生死營救過他與珍珠,多番調(diào)兵協(xié)助大唐,他怎么會……婼兒,又是他疼愛的妹妹,想到她現(xiàn)在不知下落,李俶心下一橫,“孤需得去趟回紇。”

“那我與你同去。”獨孤婧瑤說道。

李俶笑道,“你也是孩子氣,如今也是要為娘的人了,你如何能去,這萬一傷到了可如何是好。”

獨孤婧瑤道,“可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涉險。”

李俶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現(xiàn)下局勢安穩(wěn),放心,孤不會有事的。”

這邊,沈珍珠正在收拾梅樹。她忙活了半天,終于將文謹閣都植好。想到這些梅花是為她而植,她又悲又喜。此時,天色已晚,張得玉便留這幾人宿在客房一夜,次日繼續(xù)忙活。

次日清晨,李俶便帶著嚴明等人上路,去往回紇。而這幾日,沈珍珠仍在東宮侍弄梅樹,因幾日未見李俶,她有些奇怪,“最近好像都沒見到太子殿下了。”

公公說道,“太子殿下去回紇了。”“去回紇?”珍珠不解。公公繼續(xù)說道,“是聽說葛勒可汗暴斃,寧國公主又下落不明。”

“默延大哥……”珍珠癱倒。雖說人死燈滅,珍珠思慮,自己總是要去一趟回紇,親自祭拜一番才是。然而一個人去終究不妥,仆從們都道,“回紇旅途遙遠,我們好不容易在長安安居,夫人勿再為難小人。”

她思慮許久,想到了一個人,風生衣。

她來時就預(yù)留了多的梅樹與花草用來打點上下,此間正可以派上用場。珍珠對公公道,“公公,因著還有許多梅樹和花草未種下,不如種到您的住處去吧。”“這樣吧,你種到張總管那里去。”公公說道。

這些日子,珍珠已對東宮十分熟悉,但是無人引路,她卻不能隨意走動。“見到獨孤良娣為何不拜。”獨孤婧瑤正在庭院中閑逛,她已懷孕四月,孕身已顯。珍珠慌忙跪下。“是來種樹的,娘娘。”獨孤婧瑤的侍女說道。獨孤婧瑤并不理會,徑直走開了。幸而未被她發(fā)現(xiàn),否則珍珠便性命難保。

“獨孤儒人懷孕了啊。……”珍珠感嘆道。“看來殿下對她很好。”

公公道,“殿下素來對人都很好,賞罰分明。然而這么多美人恐怕都不能說是殿下所愛吧。”

“怎么說?”珍珠心想。

公公道,“殿下最愛的應(yīng)該是文謹閣那位……這里倒也不會特別避諱她,就是廢妃沈氏。”

兩人邊走邊說。

“聽說沈氏貌美,善詩書,性情好,與殿下最是心意相通。若非戰(zhàn)亂,想來必是一對神仙眷侶。”公公說道。“可惜我來之時,沈氏就已經(jīng)身故了,沒能親眼見到她的容貌。”

“那殿下既然喜歡她為什么答應(yīng)圣上將她廢棄啊?”珍珠又問道。

公公說,“這我哪里知道,皇家本就是冷漠無情。只是我覺得殿下一定有苦衷……”

這般終于來到張得玉的住所,她便開始忙活,“公公不必在此勞累,交給我就是了。您放心吧。”

那李公公知珍珠做事麻利,加之此處是太監(jiān)住所,并不需要特別注意,便留她一人侍弄花草。

張得玉卻是到了午后才回來。“張總管,我我有事求您。”“夫人,怎么了。”她將張得玉引入僻靜之處,揭下面紗。張得玉大驚,“娘娘……”他伏身就跪。

“張總管,你先起來,此地實在不是你我說話之處,且我有要緊事求你幫我。”

張得玉是宮中老人了,自然知道珍珠忌憚什么。“夫人,請隨我來。”他將珍珠帶到自己房中,又仔細看查了一遍,確認無甚情況,才安心和珍珠說話。

“夫人,請坐。”張得玉自己卻是不敢坐的。“張總管,我有事拜托你,你坐下來吧。”

張得玉見她表情嚴肅,估摸事態(tài)緊急,只說道,“夫人您說。”

“我想請風生衣帶我去回紇。默延大哥此番遭難,我需得去祭奠他一番。可憑我一人之力難以到達回紇。”珍珠說道。

張得玉知沈珍珠的難處,風生衣是殿下與她最信賴之人,殿下早有令,風生衣只由他們二人調(diào)配,旁人皆不得命令于他。因珍珠下落不明,風生衣負責護衛(wèi)世子,更加盡心盡責。

“夫人,你的身份不便在東宮中久留,如果殿下不在,小奴怕你有危險。你不要著急,此刻,風生衣應(yīng)該在世子處,小奴領(lǐng)他過來吧。”張得玉說道。


張得玉一路急趕至世子住處,拉著風生衣悄悄將情況一說,風生衣何等機敏,立刻知道這各種厲害。“我需得先和獨孤良娣知會一聲,方好離開。且,世子也得交于她來照顧。”張得玉不解,獨孤良娣深惡世子生母。卻不知,風生衣將世子拜托與其他人,獨孤良娣有可能下手暗害,若是直接拜托與她,她不敢做出什么事端來,以免自己清譽毀損。


風生衣求見了獨孤良娣,“殿下書信來報,回紇情況不甚明朗,召某去一同商議。懇請娘娘,照顧好世子殿下。”獨孤良娣心系李俶,自然緊張萬分,趕忙答應(yīng)。


風生衣與珍珠得以出發(fā)去回紇。


因旅途漫漫,兩人開始聊了起來。


“娘娘,張總管和我說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相信……不過總算謝天謝地,娘娘您總算死里逃生了。”風生衣說道。


珍珠感慨,“是啊……唉。確實這些年不容易。”


風生衣道,“娘娘,您既然活著回來了,怎么不來找殿下…”


為什么只是怪我……珍珠有些郁悶,道“我已經(jīng)是他廢棄之人了,況說我于洛陽城落時,他也沒有來相救。”


風生衣感到這其中必是有極大的誤會,“娘娘誤會殿下了。洛陽受困時,殿下派某去洛陽營救娘娘,但是,通往洛陽的路阻礙重重,某趕到時,只得到消息娘娘已經(jīng)殉國。殿下不信,也多次派人前來探聽情況,折損了許多人力,且當時殿下打了許多敗仗被陛下斥責,因情誤國。眾將士皆是勸阻,這才作罷。”風生衣只恨自己詞窮,不能描述當日情況之萬一。

他原來是找過自己的。珍珠垂淚,只感嘆命運弄人。

“后來,陛下怕殿下與您,變成上皇與楊貴妃那般,便要求殿下廢棄您,這些實非殿下所愿。唉……”風生衣卻是最知道李俶的心意。“那時候,殿下還是楚王吧,若不能成為太子,退一步,也許便是萬劫不復了。”

珍珠只是靜靜的聽,并不打斷他。

“一年多前吧。殿下圍攻鄴城時,突然來了密信,告知某,您的下落,要某潛入鄴城救您。可是某當時,舊傷復發(fā),只能臥床。因著情況緊急,某便拜托與陳周,央他前往鄴城。只是后來,某聽說,他也沒能救您,鄴城城落時,您下落不明。”

“都說殿下最寵獨孤良娣,某卻并不覺得。因著先前獨孤良娣有軍權(quán)在手,殿下便十分忌憚她。深恐她因內(nèi)苑事情在軍中發(fā)作,影響我軍士氣,也知她素來手段狠辣,故只能以柔克剛。現(xiàn)在,獨孤良娣已將軍權(quán)交與殿下,又懷上了殿下的骨肉,這羈絆越來越深,她再想肆意妄為,也是不能了。若不是殿下顧及往日情誼,獨孤良娣對劉潤做的那件事殿下早就與她算賬了。”

“劉潤怎么了?”珍珠之前只以為劉潤應(yīng)會被李俶好生照顧著。

“嚴明告訴某,劉潤被獨孤良娣軟禁后突然暴斃……”風生衣說道。

珍珠說道,“竟然是這樣……”

她心中雖然還有許多關(guān)于李俶的疑惑,確是感到李俶心中自己的分量是何其重要。她又不知該如何面對李俶,但是此間,她已心情好了許多。

兩人走走停停,終于來到回紇。

“我們應(yīng)該是趕上殿下了,待某去打聽一番,再來找您。”風生衣說道。

“殿下也許被藏在哪里了,我只盼殿下一切平安。”珍珠有些心慌,但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時,有人將珍珠與風生衣引至一僻靜處。“主人知夫人來,甚是高興,派我前來迎接。”“難道是殿下嗎?”珍珠有些顧慮。風生衣道,“是殿下派你前來嗎?”

那人淡淡一笑,道,“不是。”

珍珠對風生衣而語道,“且跟他去。”因著珍珠名義上已是個死人,張后和獨孤婧瑤皆不會想到對她下手,此間到底是誰將她認出。

他們被帶至一個院落,此時默延啜竟然出現(xiàn)了。“珍珠,是我。”

“默延大哥,你沒死。謝天謝地。”珍珠高興道。“這是怎么回事?”

默延啜遂解釋道,“葉護實在心腸歹毒,為奪我汗位,竟然私下挑唆九姓部落首領(lǐng)勾結(jié)外族造反。”

珍珠道,“可是,為什么你要詐死呢,以你的威望,你本可以先發(fā)制人。”

默延啜道,“我需得拿到葉護謀反的鐵證,重新將九個部落聚在一起。話說你呢?我以為你已經(jīng)...”

珍珠遂將自己如何落難被救,如何流落民間與他盡數(shù)道來。兩人皆感嘆世事無常。

“殿下也在此處。只是因我的事是在秘密進行,我恐他心思縝密,如不與我合謀,會出岔子,故而將他軟禁。他現(xiàn)在正在后面那間屋子,你與風生衣去瞧瞧吧。”默延啜說道。

珍珠有些糾結(jié),離得這樣近,仿佛就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了一般。“夫人,你快去吧。”風生衣道。

珍珠只感覺自己在顫抖,每走一步腳下都十分沉重。她又平復了一下心情,終于推開了門。

“冬郎。”珍珠道。

“珍珠。”李俶愣住了,猛地撲向她,緊緊抱住,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一般。這兩人皆有太多的話要說,此時卻不知從哪里說起。終是李俶開了口。

“珍珠,你受苦了,我...”李俶道,“你為何不跟著嚴明回到我身邊。”

“你命人拿毒藥使我暗害安慶緒,可有想過我的下場...我的處境...”珍珠氣惱。

原來竟是這樣,“我只是讓他們前去相救。并未想到陳周竟然,竟然如此急于立功,罔顧你的生死。這終是我的錯...”

珍珠嘆道,“況說你身邊現(xiàn)下已是美人在側(cè),兒女成群。我在不在,又有什么分別。”

“珍珠...”李俶只感覺自己無可辯白,他摸著珍珠的手,只感覺異常粗糙,不似從前那般細膩,想來她必是吃了許多苦,而自己卻終究沒有保護好她。她的怨恨,她的不解,他自然應(yīng)該承受。

“若我回去,我又該以何種身份示人。世人皆知我已身故。”珍珠說道。

李俶答不上來。他低下了頭,感到沉重的壓力。

“珍珠,這個給你。”李俶從懷里取出一只漂亮的錦囊。打開一看,竟是當年韋氏送與她的金櫛與他們定情的鐲子。因著當年被安慶緒的人抓走,她的鐲子落在家中。而李俶則在收復鄴城后,和嚴明二人悄悄去了珍珠家中,找到了這個鐲子。他竟隨身帶著這兩樣東西。

“當時沒有認出你,你被抓走后,我痛恨自己無能。如今,你能安然無事,我卻是要謝謝安慶緒...終究他更加敢作敢為...”李俶,你終究未負天下人,卻負了珍珠。

珍珠復又將自己這些年的經(jīng)歷細細與他說了一遍,她以為自己說起這些時會特別難過,傷心,才發(fā)現(xiàn),原來竟是可以這般平靜。

“沒想到適兒已長的這樣高了。”珍珠想起一月前在宮中遇到李適的事。

李俶道,“適兒樣貌隨我,性情卻特別像你。特別善良。和我回去吧……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珍珠拒絕了他,“我?guī)追览锾由K于有了自己一番天地。雖然寒來暑往,總是辛苦,但是讓我回去做你的金絲雀,我……卻是做不到的……我不愿與你的良娣良媛爭寵,不愿苦苦乞求你對我的愛護,我不愿……”

李俶眼中剛剛?cè)计鸬南M职盗讼氯ィ粫徦摹麄兊娜松讶灰呀?jīng)錯過,再也難是同路人了。

因天色已暗,默延啜便派人叫他們二人吃飯。于是,三人邊吃邊說話。

“婼兒如何了?她不是下落不明了嗎?”珍珠問道。

“婼兒被葉護帶走了。”默延啜道,卻見李俶眉頭深鎖。

“婼兒畢竟是大唐公主,那葉護也不敢與大唐作對,無非是抓了婼兒以示自己登位名正言順。”李俶道。“他若傷了婼兒,孤必百倍奉還。”

默延啜道,“你最擅布兵點陣,此間我可用的將士不多,正是需要你幫我一把。”

“大哥,你只管吩咐。小弟我必全力以赴。”李俶回答。

“我也幫點什么吧。哲米依可還在?”珍珠問道。

“她在幫廚呢。不如你和她一起幫我們準備些吃的,我這賢弟可是吃不慣我們回紇的飯菜。”默延啜笑道。

“明日,你們就等著吃好吃的吧,只怕哲米依做飯還不如我呢。”珍珠得意地笑道。李俶溫柔地看向珍珠,只覺得她經(jīng)過歲月的洗煉,越發(fā)流露出另一種自在的美,讓他挪不開目光。

次日,珍珠與哲米依一同備菜做飯,而李俶則與默延啜一同商議布陣方略。雖是大戰(zhàn)在即,這幾人卻只感覺日子輕快自在。

及至大戰(zhàn)前日,默延啜突然嘔血,而彼時只有珍珠一人與他在一起。“默延大哥,你怎么了?”珍珠擔憂問道,遞過帕子。默延啜接過,說道,“我沒事,舊傷而已。珍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我和你說過,我現(xiàn)在自己在長安開了一家店,生意尚可。我自然還是過以前的生活。”她明知默延啜要問她與李俶的事,卻故意不答。然而,默延啜卻點破,“你與殿下既然話已攤開,事情已經(jīng)說明,為何……為何不考慮重新在一起。你可是顧及獨孤良娣?”

“雖然,雖然……我們之間誤會已經(jīng)消解了,然而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很難面對他。是的,離開他的第一年,我總是盼望能與他重逢,盼著他找我。而后,命運弄人,我已對他死心。現(xiàn)在很好,他大權(quán)在握,美人在側(cè),我種花為生,自己養(yǎng)活自己,也算找到心中安寧。”珍珠說道。

“珍珠,殿下與張后的矛盾越發(fā)厲害,張后手段狠辣,數(shù)次與宦官合謀陷害殿下。世事難料。萬一他有什么不測,你可會后悔自己沒有在他身旁。”默延啜說道,“你雖說自己已不在意于他,可我只看到他背對你時,你眼中的不舍,也許你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吧。”

為什么自己還是這樣傻,還是放不下他……

“珍珠,我只盼你懂得,珍惜……”默延啜說道。

“珍惜李俶嗎?”珍珠撇了撇嘴。

“你可知,你每日就寢后,他必要去你屋外轉(zhuǎn)上一轉(zhuǎn)。他總是怕你為難尷尬而快快吃飯。他總是囑咐哲米依不要讓你太累。他這般在意你……”默延啜道。

珍珠不語,她當然知道。有一日,借著朦朧的月光,她看見他的身影,高高的,瘦瘦的,在自己的窗前站了很久,最后嘆氣離開。

“明日大戰(zhàn),都早些休息吧。珍珠還有大哥。”李俶推門進來,眾人于是各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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