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行之
1
天氣不錯,有陽光和惠風。我打算出去走走。
我要去的地方很遠,需要坐一趟很特殊的地鐵。
地鐵有7個站。
我背上旅行包,開始出發了。走進地鐵里,整個車廂只有我一個人。
地鐵發動,速度很快,窗外的景色一片蔥蘢,讓人感覺到春天的氣息。
半個小時后,地鐵抵達第一站,站名叫2016。
2
我沒有下車,但有個人上車了。是個小伙子,面容清瘦,形態安靜,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
他坐在我的對面,對著我淺淺地笑。
我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說:“許立志。”
我問:“你要去哪里?”
他說:“富士康。”
我問:“那里怎么樣?”
他笑笑,說:“我來時很好,去時也很好。”
很快,地鐵開到了第二站,富士康。他朝我點點頭,安靜地走下了車。
3
接著,車廂門外過來一個女人。
她的步伐有些不穩,面部表情也有些奇怪。她也坐在我的對面。
我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說:“余秀華。”
我問她:“你要去哪里?”
她說:“橫店村。”
我問:“去干什么呢?”
她笑笑,說:“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一個人。”
很快,地鐵開到了第三站,橫店村。她也朝我點點頭,一深一淺地走下了車。
4
這時候,車上又來一位男子。
他西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帶著無框的圓形眼鏡,顯得很斯文。他儒雅的走到我的對面。
我看著他,說:“我認識你,你是徐志摩。“
他看著我,點點頭微笑,說:“但我不認識你。”
我問:“你要去哪里?”
他說:“康橋。”
我問:“康河里還有水藻嗎?”
他搖搖頭,說:“新娘和水藻,都沒有了。”
說完,地鐵開到了第四站,康橋。他朝我很紳士地鞠了個躬,然后轉身離開。
5
沒多久,車上走來一個荷蘭人。
他穿著破舊的衣服,背著畫板,眼神冷冽而憂郁,我看見他少了一只耳朵。
我知道他是梵高,但我不懂荷蘭語。我只能對著他笑。
他看了看我,拿出背上的畫板,獨自在畫畫。
我不知道他在畫什么,地鐵停下來的時候,他的畫也畫完了。他站起來,把畫遞給我,不說一句話。
我站起來,接過畫,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他點了點頭,背著畫板走下車。我去目送他,看見他的前面地鐵站牌寫著:向日葵園。
6
車快開動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走到車廂里來。
他個子不大,但頭很大,留著稀疏的胡子,手里攥著一瓶XO。
他醉意朦朧,斜躺在我的對面,瞇著眼睛問我:“你喝酒嗎?”
我說:“好。”
他問:“為什么好?”
我說:“因為你是古龍。”
他突然大笑起來,自己喝了一口酒,又把酒瓶遞給我。
我也喝了一口,說:“好酒。”
他說:“本來就是好酒。”
我問:“你要去哪里?”
他說:“你既然知道,何必問我?”
這時候,地鐵停了,他也喝光了瓶子里的酒。
他揮揮手,說:“就此別過。”
我也說:“就此別過。”
這一站,我知道,叫做天涯。
7
還有一個站就到目的地了,車廂慢慢走進一個頭發潦草,戴著方形眼鏡的男人。
他沉默不語,靜坐在我的對面,看著窗外的景色。
我說:“你好,海子。”
他轉過頭來看我一眼,問:“現在還有人寫詩嗎?”
我說:“有。”
他點點頭,說:“那就好。”
我問:“你去哪里呢?“
他說:“山海關。”
我問:“可以不去么?”
他搖搖頭,說:“我要把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我輕輕點點頭。
地鐵停了,他站起來,沒有走出去。忽而像風一般的消失了。
8
我知道目的地到了,便夾著梵高送我的畫走下了車。
一下車,就看到了一片大海。
有陽光,也有暖風。海面蔚藍,海鷗翱翔。真的很美。
我打開梵高的畫,畫里有一所房子,除了孤零零的房子,什么都沒有。
我把畫展開,面向著大海。
遠處傳來花開的聲音,我把腳埋在海浪里。
我不知道這一站的名字。
201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