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光志] [渡誓] 第三章 氣勢

三十四年前

達力拿沖過冒火的戰(zhàn)場,腳下的石殼木發(fā)出頭骨碎裂的聲響。他的精兵緊跟在后,這是一支精挑細選的部隊,不分貴賤。他們不是親衛(wèi)隊,達力拿根本無需保護。他們只是他認為有實力的人,不會讓他蒙羞。

許久沒有刮過颶風了,暑熱之下,一簇簇苔蘚已被曬干,燒著以后還點燃了石殼木。火靈在火堆間舞動,達力拿也像個靈體那般疾步穿過煙霧,指望軟甲和厚靴護體。

迫于達力拿軍在北面的壓制,敵軍已退至前方的城鎮(zhèn)。達力拿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刻,這樣他就能讓精兵成為側(cè)翼部隊。

可他沒想到的是,敵軍為了阻擋南面的進攻,不惜在平原上放火,燒了自己的莊稼。這火勢好下詛咒之地了。盡管有人被煙氣和酷熱所淹沒,多數(shù)士兵還是不離不棄。他們將猛擊敵軍,將其逼到本軍的主力部隊跟前。

這叫錘砧戰(zhàn)術——精銳部隊為錘、主力部隊為砧,是他最愛用的那類戰(zhàn)術,不讓敵人逃走。

達力拿沖破煙氣,發(fā)現(xiàn)成排的矛兵正在鎮(zhèn)子的南端匆匆列隊。形如紅色飾帶的期靈從地里鉆出,聚集在四周。鎮(zhèn)上的矮城墻幾年前就因沖突倒塌了,士兵只能靠廢墟設防。然而東邊巍峨的山崖形成了天然的防風屏障,鎮(zhèn)子漸漸擴張繁榮,規(guī)模堪比城市。

身披堅固胸甲的達力拿頭戴沒有面罩的頭盔,腳踏鑲鐵的戰(zhàn)靴,張口就朝敵兵大喊,只用普通的長劍擊打盾牌。他的精銳之師咆哮著從煙與火中現(xiàn)身,震天的戰(zhàn)吼充斥著嗜血殺意,前方矛兵的斗志開始動搖。

一些人扔下武器,拔腿就跑。達力拿豪邁地笑了笑。他不需要碎瑛武器也能震懾敵兵。

他擊中了一名矛兵,猶如巨石滾過小樹叢,殺得鮮血四濺。戰(zhàn)斗盡興與否,講究的是氣勢。不要停下、不要思考,勇往直前,叫敵人相信自己必死無疑。這樣的話,當他們被送上火葬堆時,他們也會少一些掙扎。

矛兵見狀拼命擲矛,與其說是為了殺他,倒不如說是為了趕走這個瘋子。不少人只追著他打,敵陣便瓦解了。

兩根矛飛來,達力拿笑著用盾一撥,再用劍破開一名敵兵的肚腹。那人掙扎著丟下矛,一旁的同伴望而卻步,達力拿一聲咆哮,趁機消滅了他們,手里的劍還沾著他們戰(zhàn)友的鮮血。

敵人潰不成軍,達力拿的精銳部隊橫掃戰(zhàn)場,大屠殺開始了。達力拿奮勇向前,接連撕開敵人的行列,勢頭不減。來到后方后,他大口喘息,抹去臉上沾著灰的汗水。一名少年矛兵哭爹喊娘地在附近的石地上摸爬,留下道道血跡,周圍滿是懼靈和形如肌腱的橙色痛靈。達力拿搖搖頭,路過時把劍捅進了少年的后背。

臨死的士兵常會呼喚父母,這不分年齡,達力拿達力拿也見過垂垂老叟像這孩子那般叫喚。他心想:不比我年輕多少,大概十七歲吧。達力拿歲數(shù)也不大,但他從沒覺得自己年輕過。

眼看精銳部隊切斷了敵軍的陣線,他輕跳幾下,晃了晃血跡斑斑的劍,倍感振奮,卻還是提不起勁。那份勁哪兒去了?

拜托……

幾名身穿紅白兩色制服的敵方軍官率領一支規(guī)模更大的部隊沿著街道小跑而來,忽然就停下了。他們發(fā)現(xiàn)矛兵隊這么快就敗下陣來,估計有些驚慌。

達力拿沖上去,精兵隊明察戰(zhàn)況,立即有五十人相隨。這樣足夠了,鎮(zhèn)上巷路擁擠,無需增援,其他部下仍要殲滅那支倒霉的矛兵隊。

達力拿盯上了一名騎手。那人穿著旨在效仿碎瑛甲的板甲,但甲片僅由普通的鋼鐵打造,毫無瑛甲的美感和威力。不過,看這架勢,他儼然是最高統(tǒng)帥,但愿實力也能超群。

騎手的親衛(wèi)隊猝然攻上,達力拿心潮涌動,饑渴無比。

挑戰(zhàn)!他需要挑戰(zhàn)!

達力拿與打頭陣的親兵交鋒,身手敏捷、劍法蠻橫。實戰(zhàn)不像決斗,不用徘徊試探,不然只會吃刀子。達力拿揮劍一砍,被敵人的盾擋下后,又連連進攻,動作又快又狠,就像鼓手敲打出的猛烈節(jié)拍:砰!砰!砰!砰!

敵兵用盾護頭,局面已在達力拿的掌控之下。達力拿舉盾往前一頂,將那人逼退。那人一個踉蹌,給了達力拿一個機會。

敵兵還沒來得及叫娘,就在達力拿跟前倒地。

達力拿讓精兵去對付其他人,通向敵方光眼種的道路暢通了。然而他到底是誰?軒親王北上打仗去了,難不成是別的光眼種要人?在那些沒完沒了的作戰(zhàn)會議上,迦維拉爾不是提到過軒親王的兒子嗎?

反正此人還挺氣派,騎著白牝馬,透過頭盔的觀察縫縱觀戰(zhàn)場,披風獵獵飄揚。他把劍舉到面前指向達力拿,表示同意交戰(zhàn)。

蠢貨。

達力拿舉盾一指,期望不止一位突擊兵與他協(xié)同作戰(zhàn)。葉寧見狀上前,從背上解下短弓,往光眼種坐騎的胸口射了一箭,馬兒痛得前蹄騰空,騎手驚叫一聲。

葉寧抱怨道:“光明貴人,我實在不喜歡射馬,就像把一千顆布羅姆扔到了風操的海里。”

達力拿說:“干完這仗給你買兩匹不就得了。”光眼種在這時摔下馬,唉唉呻吟。達力拿一邊躲閃飛奔的馬蹄,一邊尋找落馬的敵人。那人剛巧站了起來,正中他下懷。

兩人揮劍開戰(zhàn),拼命向?qū)Ψ脚鼟摺H嘶钪鸵袣鈩荩x擇一個方向,毫不動搖,管他是人是風。達力拿接連沖光眼種疾砍,逼對方后退,還把盾撞過去。眼看這回就要拿下,但他一時緊張,只聽“啪”的一聲,盾牌的一根綁帶斷了。

敵人一下子反應過來,使勁用盾磨蹭達力拿的胳膊,弄斷了另一根綁帶。

盾牌落地,達力拿舉步維艱,還想揮劍格擋,卻只砍到了空氣。光眼種趁亂沖來,用盾砸向達力拿。

達力拿閃身躲避,頭側(cè)卻被反手重擊,變形的金屬頭盔扎破頭皮,鮮血滲出。他一陣踉蹌,視線失焦,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他要殺過來了。

達力拿咆哮著,猛地揮劍撩出,擊中光眼種的武器,把它徹底掃了出去。

光眼種則伸出覆有甲片的拳頭,埋進達力拿的面門,砸斷了他的鼻子。

達力拿跪倒在地,劍脫了手。短暫激烈的較量過后,敵人沉沉喘息,嘴里不時蹦出臟字,伸手摸索腰帶上的匕首。

達力拿情緒激蕩,胸中烈火般的情感沖刷著他,讓他清醒過來。他的精銳部隊與敵方親衛(wèi)隊的交戰(zhàn)聲逐漸遠去,不再鏗鏘有力,人聲也化為迷離的低鳴。

達力拿咧開嘴,呲牙而笑,眼前又變清晰了。光眼種也取回匕首,剛一抬頭便吃了一驚,慌忙后退了幾步,似乎嚇壞了。

達力拿怒吼一聲,啐了口血,縱身撲向敵人。對方揮出一劍,手法顯得很拙劣,達力拿躬身躲閃,扭肩撞向敵人,胸中開始轟鳴,那是戰(zhàn)意的脈動,也是殺戮和死亡的節(jié)奏。

激越感涌來。

他把對方撞翻,伸手摸劍。戴姆卻在此時高喊他的名字,拋來了一柄一側(cè)是尖刺、一側(cè)是寬而薄的斧刃的長柄戰(zhàn)斧,達力拿揮手接住,轉(zhuǎn)身用斧頭鉤住敵人的腳踝,用力一拽。

光眼種隨即倒地,發(fā)出鋼鐵敲擊的鏘鏘聲。可惜沒等達力拿再攻,對方的親兵就來攪局了。有兩人擺脫了達力拿的部下,上前保護長官。

達力拿把斧頭砸進一人的側(cè)體,旋即拔出,再扭身,看準正要起身的光眼種,沖他頭上重重一擊,逼他跪倒在地,再回過身,剛好用長柄擋下另一個護衛(wèi)的劍。

達力拿雙手握住戰(zhàn)斧,把護衛(wèi)的劍挑至半空,再上前直面對方,感受到了那人的喘息。

他把鼻血吐到護衛(wèi)眼里,抬腳踹向那人的腹部,然后轉(zhuǎn)身面對準備開溜的光眼種,怒吼一聲,渾身激越,一手舞動戰(zhàn)斧,用尖頭扎進光眼種的側(cè)體,再是一扯,又一次將對手撂倒。

光眼種翻過身,迎面就是達力拿。達力拿使上雙手,將戰(zhàn)斧的尖頭徑直捅進敵人的胸甲,沒入皮肉,送出一陣暢快的吱嘎聲,然后他把血跡斑斑的武器拔了出來。

這一擊似乎預示著什么,光眼種的親兵總算在達力拿的精銳部隊面前潰散敗逃。達力拿大笑著目送他們,傲靈在周圍顯形,猶如一顆顆金色光珠。他的部下紛紛解開短弓,沖后面十好幾個逃跑的敵兵放箭。該死的,以少勝多的感覺真好。

戰(zhàn)敗的光眼種在一旁低低呻吟,隔著頭盔問:“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們?”

“不知道。”達力拿把戰(zhàn)斧丟還給戴姆。

“你……你居然不知道?”將死之人問。

“做選擇的人是我兄長。”達力拿說,“我只依照他的指示行動。”他指了指那個奄奄一息的披甲士兵,戴姆立即把劍刺入那人的腋窩,完成了任務。那人打得相當不錯,長痛不如短痛。

另一位士兵走過來,交還達力拿的劍。劍刃上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缺口,劍身好像也彎了。“光明貴人,您應該刺進肉里,不要碰硬的。”戴姆說。

“我會記住的。”達力拿把劍扔到一邊,一名部下馬上從死人堆里挑了一把新的。

“光明貴人,您……還好吧?”戴姆問。

“再好不過。”由于鼻塞,達力拿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了,痛得宛如被打入了詛咒之地。受了他的吸引,一小群痛靈從地里冒出,仿佛一只只布滿肌腱的小手。

他的部下在四周列陣,他領兵上街,不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敵方的大部隊還在前方苦戰(zhàn),備受達力拿軍的侵擾。他叫停一旁的部下,考慮其他選擇。

精兵隊長薩卡回身問:“長官,有什么命令?”

達力拿點了點一排住房:“襲擊那幾幢樓,讓他們看著我們搜捕他們的家眷,瞧瞧他們的實力如何。”

“士兵會想搶東西。”薩卡說。

“這種破屋子有什么好搶?難道要搶泡漲的豬皮和用舊的石殼木碗?”達力拿摘下頭盔,抹去臉上的血跡,“真要搶,也是后話。抓人質(zhì)才要緊,這座風操的鎮(zhèn)子里總該有平民,把他們找出來。”

薩卡點點頭,立刻高聲傳令。達力拿伸手去取水。他要和撒迪亞斯會合,接著——

黑光一閃,達力拿的肩膀挨了一下。還沒看清,他便失衡跌倒,側(cè)體火燒火燎般疼痛,仿佛被人重重地掄了一拳。

他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右肩露出一支風操的箭,箭桿又長又粗,直穿鎖子甲,正好扎在胸甲和胳膊之間。

“光明貴人!”薩卡一屈膝,舍身護著達力拿,“克勒克!光明貴人,您——”

“該下詛咒之地的,誰放的箭?”達力拿喝問。

“在那上邊。”一名士兵指向那座俯瞰城鎮(zhèn)的山崖。

“離這兒要過三百碼了,”達力拿把薩卡推開,站起身,“不可能——”

另一支箭在一步開外落下,他瞅準后便往旁邊一閃,看著箭矢砸向石地,然后張口大喊:“快備馬!風殺的馬呢!”

三兩士兵小跑而至,已經(jīng)小心地牽著全部十一匹馬穿過了火場。一見自己的黑騙馬遙夜,達力拿就握住韁繩,翻身上馬,同時還得避開另一支箭。他中箭的胳膊鉆心地疼,可他此刻的感受更為緊迫,催他前進、催他專心。

他拍馬往回跑,十名得力部下緊隨其后。肯定有上坡的路……那邊!山道縱然蜿蜒,卻很平緩,他都不介意讓遙夜上去。

只怕還沒登頂,獵物就飛走了。等他終于沖上山頭,一支箭卻扎進了他的左胸,直穿肩膀附近的胸甲,害他差點落馬。

詛咒之地的!他極力坐穩(wěn),一手緊握韁繩,俯下身,目視前方,看著還在遠處的弓箭手站上石丘,接二連三地張弓搭箭。風操的,動作可真快!

達力拿左右掉轉(zhuǎn)馬頭,激越感在胸中轟鳴回涌,驅(qū)走了痛苦,讓他全神貫注。

前方的弓箭手終于慌張起來,從原地一躍而起,準備逃跑。

片刻后,遙夜載著達力拿躍過石丘。弓箭手目測二十多歲,衣著襤褸,臂膀渾圓,仿佛能擎起一頭紅甲蟹。達力拿是可以逮住那人,但他反而策馬飛奔,在經(jīng)過弓箭手時往他背上踹了一腳。

達力拿勒馬而停,胳膊一陣刺痛。他淚汪汪地咬牙忍耐,又撥轉(zhuǎn)馬頭,直面弓箭手。那人正躺在散落一地的黑箭之中,動也不動。

達力拿草草下馬,兩邊肩膀上各插著一支箭,他的部下這時才趕上來。他按住弓箭手,扶那人起立,注意到那人臉上的藍色文身。弓箭手一吸氣,直直地望過來。達力拿料想自己的樣子會很駭人,被火熏得渾身是灰,劃破的頭皮滲出鮮血,和鼻血一道糊滿了臉龐,身上留著不止一支箭,而是兩支。

“你一直等到我摘下頭盔。”達力拿厲聲道,“你是刺客,先前埋伏著就是為了殺我。”

弓箭手眉間一皺,隨即點點頭。

“佩服!”達力拿放開那人,“再來一發(fā)可好?薩卡,剛才那一箭,射程有多遠?是過了三百碼?我沒看錯吧?”

“將近四百碼,”薩卡牽著馬走到一邊,“但他處在高位,形勢對他有利。”

“仍舊佩服。”達力拿走到崖邊,回望迷茫的弓箭手,“怎么?還不快把弓撿起來!”

“弓……”弓箭手說。

“你聾了嗎?”達力拿叱咤道,“快撿!”

十名精兵騎在馬上,面容冷峻、氣勢逼人,弓箭手打量著他們,明智地決定服從。他拾起一支箭,再拾起那把弓,后者由一種光滑的黑色木材制成,達力拿不認識。

“正好射穿了風操的盔甲。”達力拿輕聲抱怨,摸了摸扎進左胸的那支箭。這里傷得不算太重,箭矢只刺穿了鋼鐵,沒有埋得更深,但沖著右肩的那支箭卻貫穿鎖子甲,他出的血都順著胳膊流下來了。

他搖搖頭,抬起左手護著眼睛,檢視戰(zhàn)場。軍隊正在他右手邊交戰(zhàn),他的精銳部隊主要負責側(cè)翼的壓進,后衛(wèi)部隊則找到了一些平民,正在押他們上街。

“揀一具尸體,”達力拿指向一片發(fā)生過遭遇戰(zhàn)的空地,“想法子往上面射一箭。”

弓箭手潤潤嘴唇,困惑的神情依然不改。終于,他從腰帶上解下一架望遠鏡,觀察起了那片區(qū)域。“那輛翻倒的車子附近,有個穿藍衣的人,就他吧。”

達力拿瞇起眼看了看,隨后首肯。不遠處,薩卡在下馬后就拔劍出鞘,置于肩頭,公然向弓箭手示威。弓箭手拉滿弓,射出一支黑羽箭。箭矢不偏不倚地飛出,正中選定的尸體。

一只敬靈在達力拿身邊涌現(xiàn),恍如一道藍色煙圈。“颶風之父!射程這么遠,想想也做不到。薩卡,要是在以前,我敢把半個公國賭上。”他轉(zhuǎn)身問弓箭手,“刺客,你叫什么?”

那人揚起下巴,卻沒有回答。

“也罷。不管怎樣,歡迎加入我的精兵隊。”達力拿說,“快給他備一匹馬。”

“什么?”弓箭手說,“我想殺你!”

“話是沒錯。不過有膽從遠處偷襲,說明你別具慧眼。我當然要善加利用這樣的人才。”

“我們可是敵人!”

達力拿朝山下的鎮(zhèn)子點點頭,被圍的敵軍總算投降了。“現(xiàn)在不是嘍,看來我們是盟友了!”

弓箭手側(cè)頭啐了一口。“還不是你那暴君兄長的下奴。”

達力拿讓人扶他上馬。“找死是吧?我成全你。不想死就跟著我。開個價吧。”

弓箭手回答:“還我繼承人葉茲萊爾大人的命。”

“是不是……”達力拿看向薩卡。

“……是不是您在下面殺死的那個人?是的,長官。”

“他胸口有破綻。”達力拿回望刺客,“算他倒霉。”

“你……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就不能俘虜他嗎?”

“想得美。別的公國遲遲不肯讓步,就是不承認我兄長的王位。和那些高階光眼種玩抓人游戲,只會慫恿他們反擊。如果他們明白我們是要拼命的,便會三思。”達力拿聳聳肩,“這樣如何?只要你跟著我,我們就不動那個鎮(zhèn)子。”

刺客俯視投降的軍隊。

達力拿說:“你到底答不答應?我保證不讓你射殺你喜歡的人。”

“我……”

“太好了!”達力拿掉轉(zhuǎn)馬頭小跑而去。

不久后,達力拿的精銳部隊策馬趕來,弓箭手悶悶不樂地騎在一人的馬背上。激越感退去,達力拿的右胳膊又痛了起來,但還能忍受。他得找醫(yī)生看看箭傷。

又到了鎮(zhèn)上,他下令制止搶劫行為。這里反正沒有什么價值,頂多是他的部下會不開心。只要進入諸公國的中心,有的他們好拿的。

遙夜載著他信步而行,經(jīng)過了不少坐下喝水的士兵,那些人剛從拉鋸戰(zhàn)中抽身,正在修整。他的鼻子還痛得很,不能把鼻血吸回去,他只得逼自己忍住。鼻梁真要斷了,可有的他受的。

他沒有停下腳步,隱隱有種戰(zhàn)后常見的空虛感。此時才是最糟糕的:明明還記得那股澎湃的勁兒,現(xiàn)在卻要再度面對平凡。

他沒有趕上處刑,撒迪亞斯已經(jīng)取了當?shù)剀幱H王和下屬官員的首級。達力拿剛騎來,一排掛在矛尖上的頭顱就映入眼簾。撒迪亞斯就是愛出風頭。達力拿晃晃腦袋,騎過那可怕的一景,聽見新入伍的弓箭手低聲罵了一句。以后要勸勸這個人,跟他強調(diào)往敵兵射箭本就受到尊重。不過,假如現(xiàn)在他膽敢跟達力拿或撒迪亞斯作對,后果就不同了,薩卡應該已經(jīng)在搜捕他的家人了。

“達力拿?”有人喊道。

達力拿勒馬而停,轉(zhuǎn)頭查看是誰在說話。托洛爾·撒迪亞斯擠過一群軍官,身上華麗的金黃碎瑛甲已被洗凈。這個面色紅潤的小伙子比一年前老成得多,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瘦瘦高高的少年了。

“達力拿,這些是箭嗎?颶風之父啊,好一個荊棘叢!你的臉怎么了?”

“挨了一拳。”達力拿答道,沖掛在矛尖上的首級點頭,“干得漂亮。”

“王儲跟丟了。”撒迪亞斯說,“他會造反的。”

達力拿說:“我都把他打成那樣了,能造反算他厲害。”

撒迪亞斯大松一口氣:“噢,達力拿,沒有你,我們會怎么樣?”

“會輸。誰給我拿點喝的,再叫兩個醫(yī)生。還有,撒迪亞斯,我答應別人不動這座鎮(zhèn)子,不搶東西、不收奴隸。”

撒迪亞斯追問:“什么?你答應誰了?”

達力拿指了指背后的弓箭手。

撒迪亞斯呻吟著說:“又來?”

“他是個神箭手,還忠心耿耿。”達力拿斜眼一瞥,發(fā)現(xiàn)撒迪亞斯軍的士兵集結(jié)了一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供撒迪亞斯挑選。

撒迪亞斯感慨:“我還很期待一夜春宵呢。”

“我還很期待用鼻子呼吸呢。我們會活下去的,總比今天跟我們打的小子們要好。”

“行,行。”撒迪亞斯嘆了口氣,“就一座鎮(zhèn)子,還是可以放手的,我們又不是鐵石心腸。”他又望向達力拿,“朋友,真得給你弄套碎瑛武器。”

“保護我嗎?”

“保護你?風操的,達力拿,這時候連山崩都未必能壓死你。不,你簡直是徒手干出了那些事,相比之下,我們其他人的樣子也太難看了!”

達力拿聳聳肩,沒等上酒和治療,就牽馬回去召集精兵,悉心命令他們把守城鎮(zhèn)免遭洗劫。之后,他牽馬走過冒煙的大地,去往自己的軍營。

接下來的一天,他失去了活力。還要過好幾周或好幾個月,他才會迎來下一場戰(zhàn)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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