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濃咖啡果然厲害,舔一舔便可致人失眠。
昨天下午,頭疼得厲害,想必有些感冒吧,早春的風,仍有些寒涼,加上內急。這種情況,在大街上晃蕩一個小時,不太妥當。恰巧路邊有個咖啡館,就推門進去了。
以前從沒進過這樣的地方,如同從沒進過酒吧一樣。這些體現小資情調的場所,實在喜歡不起來。
一股暖流撲面,將寒冷關在門外。
“歡迎光臨!”青春靚麗的男孩女孩們,用不高不低的音階和分貝,齊聲致歡迎辭。
女孩子遞過一張目錄單,我一看,后悔死了。
各種沒見過的專業詞匯云集于此,實在不知道如何下手。拿鐵、卡布奇諾、摩卡、維也納……腦子里全沒概念。要是上面寫回鍋肉、小炒肉、蒜泥白肉,倒是清清楚楚知道端出來的東西大概啥味道。
最要命的,價格也嚇人,大多三四十元一杯。
等人等貴了。
要不是頭疼,要不是內急,要不是太冷,絕不會花幾十元買一個小時舒服。可能會選個清凈的銀行大廳坐坐,可能在街邊小公園轉轉,也可能繞著一棟大樓轉圈圈,打發一個小時時間,還不簡單么?
可是現在已經進來了,再退出去,在眾目睽睽下進來又出去,這樣丟人的事情,做不出來。
身子一暖和,頭不疼了,倒是心疼起來。幾十元,喝一杯咖啡,這杯咖啡可以換全家一年的鹽,可以換一個月的大米,可以換兩天蔬菜,可以換一瓶上好的醬油,兩提衛生紙,還可以給孩子換三本書。是的,大陸的書籍永遠那樣便宜,作家碼字比泥瓦匠碼磚還要廉價。
一杯咖啡可以換那么多生活用品,可見喝咖啡代表濃厚的階級氣味,如我這樣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絕不屬于喝咖啡的階層。
忽然,眼前一亮。十八元。意大利濃咖啡,十八元。
“嘗嘗這個吧。”我用最小的聲音說道,女孩子似看穿我心思一般,心領神會。
大廳回蕩著悠揚舒緩的鋼琴曲,碩大的落地窗,將天光裝了進來,三三兩兩的顧客低聲呢喃,各式布藝沙發軟得足以將人陷入其中,如一個個裝著嬰兒的搖籃。與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相比,店里更顯歲月悠長。
我心疼著家里的油鹽醬醋,走到最里間,撿個臨窗座位,背向人群。
“女士,您的意濃!”小伙子彬彬有禮,彎腰退下。
木質方盤中放一杯清水,一小杯咖啡色液體。目測液體不超過二十毫升,一小口分量。這應該是咖啡佐料吧。速溶咖啡里面不都加有奶精、方糖嗎?到底是手工咖啡店,加的東西也不同。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等服務生送咖啡。
大約等了幾分鐘,不見主角登場。端起小杯子聞聞,方才有些明白——這就是“意大利濃咖啡”。
噗地一下,笑出了聲。
土包子一枚。
十八元二十毫升的咖啡,味道一定不錯。
抿一口,好苦,比每天三次的中藥還苦,天天喝藥還嫌不夠嗎?跑這里要一杯濃縮苦藥。
“還不如給一杯速溶咖啡呢。”我在心里想,但不可以說出口,否則,土包子土得一覽無余。即便外行人,不說話,人家也看不出來。
咖啡,被舔一舔后,再沒碰過。十八元,買了個舒適的座位。
當代好些文學作品中,經常出現咖啡館字樣。當代都市文學家們,也鐘情于此,把玩著相機、寫著稿子、聽著音樂、看著書,似乎在這體現階級氣味的屋子中,更能激發靈感。
總算體驗過了,心疼油鹽醬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咖啡館再溫馨,終究不是家,如同一個沒有心的空殼。唯有家,注入了血和肉的家,才是靈魂的港灣。
恐怕好多人會笑,笑我沒情調,笑我不懂生活,笑我不會享受。
子非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