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注意到林昀的那天是大一軍訓分方陣的日子。
本來應該是同院的女生組成一個方陣,但是由于工科學院的女生實在太少,只好在男生方陣中抽調兩排過來填補,林昀就是其中之一。
分好方陣,難免要來一場字正腔圓的自我介紹。說實話,很多人的名字早就忘記,記得的僅有幾個,林昀也是其中之一。
輪到他,他站起身,面向身后眾多的女生絲毫不緊張,用著并不標準的普通話介紹自己,輕浮的語言完全暴露自己不正經的本性,一張并不帥氣的臉在毀氣質的迷彩衣帽下更顯平凡,卻有讓人過目不忘的能力。在千篇一律的服裝下,大家看上去都是如此相似,可他好像還是有哪里與眾不同,能夠讓人輕易地辨認出。
后來,我才知道他原來和我同班,卻不知道為什么我完全沒有曾經見過他的記憶。
(2)
第一次我和林昀的世界出現交集是大一國慶節當天。
塞在高速公路上的我閑著無聊又難改網癮少女的習慣,就順手在新建的班群發了一條類似抱怨塞車的話。等了許久都沒有人回應,我便放下手機,躺在后排的座位開始百無聊賴的等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抓起手機,卻驚喜的發現有人回應。
林昀,是他,雖然不曾有過交流,但還是輕松地在一秒之內把名字和臉對應上。
抱著不管是誰,解悶最重要的心態,開始慢慢聊上。
從班群到私聊,從早晨到晚上,從一天到一周,就像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一來一往,你來我擋。盡管七天不間斷地聊天,但絲毫不讓人感到疲倦,我們都能完美地接住對方拋出的話題,總有源源不斷的話要說。
后來,我總結出原因,他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就像兩個灼熱的打火石相遇,總是輕易產生劇烈的火花。
(3)
正式上課前的那個晚上,也是我們聊天的第七個晚上。
他發消息給我說要拿東西給我,要我到宿舍樓下等他。
我習慣性地嘲笑他,我認為他并不能認出我,畢竟大家之前見面的時候都是穿著迷彩服。
他卻擺出一本正經地說,從第一次班會的時候就認得。
這的確讓我感到萬般驚訝,也為自己竟然在班會里完全忽視掉他而感到慚愧,當然我并沒有和他講過這件事。
一番無聊的言語打鬧后,我便按照他的吩咐乖乖坐在樓下的長凳上等他。
不知不覺,周圍的情侶漸漸多了起來,有坐在長凳上聊天的,有站在宿舍門前牽手道別的,有在路燈上依依不舍擁抱的,總感覺微弱燈光的掩映下,浸潤出一種甜甜的氛圍。
我全然不覺自己格格不入,有種自己也在等男朋友的錯覺。
沒過多久,林昀就到了。昏暗的環境,讓我只能看見他的輪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在紛亂的人群里認出我的。
在網絡上聊得如此歡樂的我們到現實卻有一種莫名的尷尬,頓時不知道如何與對方交流。一陣迷蒙中,我僅僅記得他把吃的塞給我就走了,而我也一邊以發懵的狀態慢慢挪回宿舍。
我和他一直以網友的狀態繼續著每天不間斷的談話。每天的早安和晚安不曾落下,甚至連上課的時候也不曾暫停。
十五天,我們的聊天記錄就已經有足足六百多頁,這個驚人的數字讓所有人都倍感驚訝。甚至很久之后我們某次吵架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頁數比他和他女朋友聊天的頁數還多。
(4)
開學不久,我因為適應大學的宿舍生活而倍感壓力,每天都處于一種瀕臨崩潰的狀態,他總是每天非常有耐心的聽我發泄,時不時安慰一下我,讓人覺得他是那個永遠不會離開的人。
如果當時沒有他的陪伴,我恐怕早就堅持不住。
周五的晚上有課,但我并不想要在學校多住一天,所以決定等九點半上完課再坐地鐵回家。
從課室去地鐵站的路又長又黑,尤其因為周圍都沒有住宅區,更加顯得荒涼,我便嘗試性地問他愿不愿意在課后送我一下。
沒想到,他很快就答應。
剛開始,我們怕被傳緋聞,總是找借口差遣掉舍友,等到同學基本都走光后,我們兩個才慢慢的一邊聊天一邊沿著那條昏暗的道路往地鐵站走去。每次,他總是看著我走進地鐵站之后,才轉身自己一個人走回宿舍。
但次數多了,總會有藏不住的時候,剛開始是他的舍友發現他送我這件事,所以每次他要舍友先走的時候,他的舍友總會回他一個鄙夷的眼神。后來,偶爾遇到有同學有事找他,我只好站在一邊默默跟著一起走,自然別的同學也猜到他要送我。
雖然沒有緋聞傳出,但我和他的關系在男生的世界里,似乎變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實,各種跡象表明他們覺得我們倆關系匪淺,但沒有人提起過,我們也自然沒有否認的機會。
(5)
那天,下課后我和舍友一起到食堂吃飯,剛點完坐下就收到他的消息。
“舍友要出去吃,但是我不想出去吃。”
我不用一秒就知道他想說什么,但我就是裝作一副看不懂的樣子。
“那你就自己吃飯堂。”
果然,就像個小孩子,說話從來不說白。“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耍他真好玩。“那你就將就一下出去和舍友一起吃咯。”
他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
但我也真的還是有自己的難處。我正在和舍友吃飯,總不能說走就走吧。
一邊吃飯一邊思索,只好說,我吃完飯去陪他吃。
我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怎么會說出這么傻的話,也不知道當時的他為什么會接受我這么傻的提議。
反正最后,我找借口甩掉舍友之后就偷偷溜到另一個飯堂陪他吃飯。
我就這么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靜靜地看著他吃完整頓飯,靜靜地陪著害怕寂寞的他,什么都沒做。
而他也不覺得尷尬別扭,就這樣一邊吃著盤里的,一邊和我有說有笑,也沒有問我要不要去買點什么吃。
等他吃完,他便陪我慢慢走回宿舍。
我腦袋里頓時萌生出一個可笑的名詞,老夫老妻。
我也不理解自己怎么會愿意過來陪他吃飯,而且僅僅就是陪著他吃完一頓飯。
(6)
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相處將近一個學期,最后如同各種小說的橋段,我真的喜歡上他了。
說不出是因為他陪我適應難熬的大學生活,還是因為我們倆的相處方式太過像情侶。
但是,他有女朋友,這是我后來才知道。
我并不是那種不要臉挖墻腳的女生。單純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喜歡他,和他有沒有女朋友并沒有關系,我也從未想過要得到什么。
只是,身邊的朋友總是和我說他是喜歡我的,同班同學總是擺著一副我知道你們倆在一起的模樣。
甚至,連他的女朋友都覺得他要被我搶走了,以各種方式來阻撓。
假期某天,他突然發短信給我,要我把我的微信號告訴他。
我感到很奇怪,因為我們以前一直都是用QQ聊天,也并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便以保護隱私的原因拒絕他。
他軟磨硬泡,可我還是不給。(其實是因為里面有太多我喜歡他的證據,我怕他知道)
這時,他才坦白告訴我,原來他女朋友不讓他繼續和我聊天,所以他才想到用微信這方法, 因為他女朋友只知道他QQ的密碼,并不能上他的微信查崗。
當然,我完全不能接受。
我和他又一次大吵一架,大概是嫉妒心作祟,忍不住哭著和閨蜜們訴苦,她們卻更加堅定他是喜歡我的,各種深度的分析,讓原本一直否認的我也禁不住動搖。
他真的喜歡我嗎?
可惜我并沒有勇氣將這句話問出口。
(7)
故事的最后。
再一次大吵一架之后,我忍不住在朋友圈發了一大段話,并且氣的忘記屏蔽他。
第二天早晨,當我看到他傳過來的“難道你喜歡我?”的消息,我嚇得整個人呆滯了幾分鐘。
我是應該虛偽的否認,還是坦誠的承認?
終于,我還是決定痛痛快快的告訴他我真正的心情,就像是一場賭注,以此來賭一個答案。
如果他喜歡我,那么就是兩廂情愿,如果他不喜歡我,那么就趁早結束這種模棱兩可的相處關系,不要讓大家誤會。
其實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當他說出“但是我不喜歡你,只是想和你做朋友”的時候,我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都是一場假象,一般都是看的人有意做的人無心。就算你的朋友以為他喜歡你,他的朋友以為他喜歡你,甚至他的女朋友都以為他喜歡你,全世界都以為他喜歡你,別傻了,他就是不喜歡你,他只是喜歡你陪著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