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令之女兒紅|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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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江湖專題每周精品活動】瑯琊令第二十九期:女兒紅


? 瑯琊令第二十九期之女兒紅上榜文章


謹以此文獻給全天下恩重如山的父母們,愿所有的父母親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平安度春秋。


夢,很奇怪,感覺像是真的,又不是真的。

夢,說不清楚,以為我在這里,原來你在那里。

夢里尋去,我是誰?你是誰?他是誰?

(一)

有雨,還有一點兒微風。

但,烏云不是那么重,所以,雨只是細細的,不是落雨,而是飄雨。

文桂靜靜地坐在后院桂樹下面那把古老的藤椅上,精神有些萎靡。老父親坐在房門口,皺著刻滿歲月的臉,大口大口地抽著煙卷,腳下已經散落了有十幾根煙頭。媽媽在屋里,躺在床上,默默地流著眼淚。

今天是六月七日,快中午了,第一科考試科目的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

文桂左手里的高考準考證已經被雨浸得有些濕了,右手的手機已經響過三遍,但,她只是靜靜地坐在藤椅上,沒有接電話。

文桂知道電話是雨婷打過來的,雨婷一定是在考場里沒有看到文桂,考完試就給她打電話了。

“叮咚”,微信響了。

“宋文桂,你怎么回事,你真的沒來參加高考?”從語音的消息能聽出雨婷的焦急,她很少稱呼文桂的大名。

這條語音消息,文桂一連聽了三遍,但,她沒有回復。

她把手機放在大腿上,雙手把高考準考證舉到了面前,看著準考證上自己的照片,她眼睛里漾起了淚花。

不過,文桂并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二)

宋文桂出生那年,爸爸四十四歲,媽媽四十二歲。

媽媽跟文桂講過她出生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文桂媽媽年輕的時候一直沒有懷孕。“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結了婚沒有孩子,這可是大事,文桂的爸爸媽媽非常著急。

文桂爸爸帶媽媽去過醫院檢查,但是因為家里并不富裕,只去了幾個小醫院,結果也沒有檢查出什么來,胡亂給開了些藥物,吃了也沒有什么效果。于是,時間一晃就是過去快二十年,文桂媽媽也一直沒有懷過孕。文桂媽媽過了四十歲那年,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個能治不孕的偏方,如獲至寶似的天天的吃。

也許是偏方真的有用了,在文桂媽媽連著吃了一年多之后,肚子隆了起來。

文桂爸爸和媽媽都說這是一個奇跡。媽媽說爸爸一直是一個很木訥、不善表達感情的人。可是,當爸爸知道媽媽懷孕之后,興奮都跳起來了。然后,爸爸馬上按當地的習俗醇了三壇女兒紅,埋到了后院的桂樹下。媽媽說那時候爸爸一邊往桂樹下埋酒一邊樂呵呵地說一定是女娃,一定是女娃。

等文桂出生了,真的是一個女娃,爸爸就更高興了。一輩子也沒有什么學問的爸爸,給起了一個文桂的名字,爸爸說桂是家鄉樹,文是閨女以后也要有出息,走出大山。

以后的日子,爸爸把文桂當成掌上明珠,呵護倍加。雖然家里是大山里的農民,但文桂從來沒有干過家里的農活,就算文桂長大了之后,有心幫爸爸媽媽分擔一些,爸爸都不讓,總說女孩子不用干這種臟活累活,有爸爸就行了,好好讀書。

現在文桂已經十八了,爸爸已經六十四,媽媽也六十了。

爸爸會經常的來到桂樹下踏上幾腳,然后再點著煙卷,心滿意足的離開。

所以,文桂知道現在她的腳下就是埋著三壇女兒紅的地方。這三壇女兒紅要到文桂出嫁的時候才能挖出來,作為陪嫁品和嫁妝一同送到娘家去。

(三)

雨婷是文桂的高中同學,是文桂最要好的朋友,可以叫做閨蜜。

雨婷的家住在縣城里,文桂的家住在大山里,從縣城到大山里打出租車過來,快的話也得大約兩個小時。高考一結束,雨婷就打了一輛出租車匆匆忙忙地來到了文桂的家里。

“叔叔,文桂呢?”出租車進不了村里,從村口一直到文桂家,雨婷是跑過來的,這時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后院呢。”雨婷的到來,讓文桂的老父親臉上浮現出一絲絲的驚喜。

雨婷沒有接文桂父親的話,轉身往后院跑。

“勸勸她,來年再考。”文桂的父親站起身來,望著雨婷的背影,稍稍提高了嗓門說。

但,也不知道雨婷有沒有聽到,只見雨婷一轉身就奔后院去了。

“宋文桂,你怎么回事,怎么真的沒有去高考?”雨婷一見到在后院坐著的文桂,就大聲地質問。

雨婷的突然到來,讓文桂有些吃驚,抬頭睜圓了眼睛盯著雨婷。

“你怎么來了?”

“你都要急死我了,你沒事吧,我還以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呢,你竟然來真的。”雨婷瞪著文桂的臉繼續質問。

“這么晚,你跑到大山里,你膽子真大。”文桂不接雨婷的話,說著把另外一把古老的藤椅拉了過來,“快坐下歇會,看你的滿頭大汗。”

“不坐,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么里事,以前咱們不是說過要一起考大學,報一個學校,還做同學,還做朋友的嗎?”

“雨婷,你先坐下,你永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沒有第二個,不管能不能繼續做同學。”

聽完文桂的話,雨婷心中突然浮起一絲感動,便急忙坐下了。

“那你跟你最好的朋友說說,這是為什么啊?”坐下來也沒有改變雨婷焦急的臉。

“雨婷,我家的情況,你知道的,還用我細說嗎!”看著雨婷焦急的臉,這時文桂反而顯得那么的淡定。

“可是,叔叔阿姨也沒說不供你上大學呀,剛才叔叔還讓我勸你,讓你來年再考呢。”這時雨婷焦急的臉,變成了發愁的臉。

“我爸我媽都這么大歲數了,我媽身體還不好,家里就靠幾畝的水田,上大學一年最少也要兩三萬的花銷,你讓他們怎么供啊。”說著文桂發愁地一抿嘴,“我不能再給他們增加負擔了。”

“可是,總會有辦法的呀。”高中三年雨婷沒少來文桂家里做客,她知道文桂說的都是真實情況,所以,這時她聽完文桂的話,真的發愁了。

“是的,會有一些辦法,可是,我爸我媽怎么辦!”文桂繼續發愁地說,“我現在的腳底下埋了三壇女兒紅,你知道是用來干什么的嗎?”

“當然知道,咱們這邊的習俗嘛。”

“我爸愛我,我知道,他為我能付出他的所有,我知道,所以,我也一直在努力學習,不讓他失望。他會經常來到這棵桂樹下踏上幾腳,踏完幾腳之后的那種滿足感,我都跟著高興。可是,自從我媽前年摔斷了腿之后,爸爸雖然還會來樹下踏上幾腳,但那種滿足感少了,多了一份憂郁。”

雨婷靜靜地聽著文桂的話,剛才的那種焦急和火氣已經沒有了,只剩下發愁的臉。

“所以,我不能給家里增加其它負擔了,過兩年找一個好人家,我爸把這三壇女兒紅挖出來,也了了他們的一個心事,然后,就是我盡孝了。”

“可是,這么多年的書不是都白讀了嗎,你學習還那么好。”

“也沒有白讀呀,我交了一個你這樣摸著黑擔著風險都要來勸我的最好的朋友啊。”說到這里,文桂知道雨婷不會再勸她了,便微笑著說。

“你笑起來真好看。”這時候雨婷的臉也展開了。

“你也是呀,哈哈”看著雨婷的臉展開了,文桂的心也舒服了一些,“走,到前院去,我讓我爸去打兩條魚,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蒸魚。”

說著,兩個姑娘拉著手,走到了前院。

(四)

晚上兩個姑娘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的月光。

“我想去省城打工。”文桂靜靜地說。

“去干啥?”

“不知道,咱們有個同學,高二就不念了,現在在省城打工呢,我先去找她,然后,再說。”

“什么時候去?”

“你在我家再陪我兩天,然后,咱們一起走行嗎?”

“行啊。”

沉默了一小會兒。

“那我報考志愿的時候,也都報省城的學校,到時候咱們還能約著一起玩。”

“真的,那太好了。”

“真的。”

第三天的頭上,在爸爸憂愁的目光里,在媽媽默默的淚光中,文桂和雨婷離開了大山。

最終,在省城的一個茶館里,文桂找到了一份賣茶葉的工作。老板人不錯,文桂人也聰明,手也勤快,所以一切都還順利。

而雨婷不顧父母的反對,真的把所有的志愿都填了省城的學校,在九月的一個艷陽天里,也來到了省城。

一轉眼,一年時間又過去了,又一個夏天。放了暑假的雨婷回到縣城的家,但兩個姑娘聯系一直不斷。

“很奇怪,最近總做一個奇怪的夢。”微信里,文桂跟雨婷說。

“夢都是奇怪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也知道,可是三天兩頭總做一個夢,就有點奇怪了,都快一個月了。”

“啊,這樣啊,什么夢?”

“總能夢到一個大山里,房屋跟咱們家那邊的差不多,但又不是咱們家那邊,村莊前面有一條小河,小河上有一座小石橋,很古老的那種,夢里很清楚,石橋上滿是青苔。然后,有一個古老的胭脂紅的房子,房子的東側有一棵桂樹,房子后面是一個全是胭脂紅的村子。”

“你是不是想家了,回去看看吧。”

“這個月我都回去兩趟了,我爸我媽現在身體很好,我媽行動雖然還不是很方便,但也能下地走幾步了。可是,夢里的場景真的不是我家的那邊,感覺不遠,又不近!”

“是吧,夢里還有什么?”雨婷有些驚訝地問。

“一個老人在桂樹下挖著什么!”

“哈哈,你還說你沒想家呢,那個老人不就是你爸嗎,你爸在挖那三壇女兒紅呢,。哈哈,你是不是著急嫁人了呀,夢可是日所有思夜有所想的呀。”雨婷一邊說著,一邊爽朗地笑著。

“你別嘻嘻哈哈的,我很正經地跟你說呢,你再笑,就不理你了。”文桂假裝有些生氣地說。

“好好,不笑了,正經點兒,那后來呢?”雨婷收住笑聲問。

“每次我都想走近了去看看,可是每次當我要走上小橋的時候都會有一個人突然拍我一下,結果我就被嚇醒了,每次都是,你說奇怪不奇怪,弄得我的休息都不好了。”

“沒事啊,沒啥奇怪的,夢里都是假的,別自尋煩惱,不用想它,注意身體。”

“可是——”

“沒有可是,我正經地跟你說,我放暑假了,這兩天你請兩天家吧,我要到山里看看你爸你媽去。”

“哦,好吧。”

(五)

“哎,文桂,你忙嗎?”九月份開學之后的第一個周日,雨婷突然給文桂打來電話。

“不忙啊,有事嗎?”文桂說。

“之前那個夢你現在還做嗎?”

“時常還會做,怎么了,你不是勸我不要在意嗎?”

“不是,你說蹊蹺不,我昨天去觀看一個攝影展,看到了一張圖片,跟你描述的夢很像,真的很像,我就偷偷的拍了一張照片,一會微信發你,你看一下啊。”

“啊,是吧。”文桂本來已經有些不在意那個夢了,可雨婷這么一說,她心里就是一驚,“那你趕快發過來。”

掛了電話,還沒過去五秒鐘,圖片就過來了。

這張圖片,不看則罷,一看還了得了,文桂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竟然跟她的夢里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你快告訴我,這是在哪,我也去看看去。”

“攝影展只有一天,已經結束了。”

“那你知道這個作者是誰嗎?知道在哪拍的嗎?”

“都不知道啊。”

“能查到了嗎?”

“應該可以,我可以去問問主辦這場攝影展的展覽館,也許能問出來。”

“那你快去,幫我去問問。”這時候的文桂語氣之中顯出了十分的焦急。

“你別急,今天周日,展覽館只有值班的,不一定能問出來。”

“我能不急嗎,真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又怎么樣,畢竟只是一個夢,只是趕巧了,昨天我看過那張照片之后,好像也似曾相識似的,也許受你的影響了。”

“怎么的也不能這么巧啊,早就聽說有時候夢會暗示我們什么,求你了雨婷,最近我被這個夢攪和的不行不行的。”

“行,行,我現在就想辦法去聯系,你放心,我雨婷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

“就知道你好嘍,趕快呀。”

然后,時間過去了三天,雨婷一直沒有給文桂來消息。文桂就有些著急了,給雨婷發了幾條微信,雨婷也沒有回,又打了兩個電話,提示不在服務區。這雨婷是去哪了,這下文桂就更著急了,手機不離手的等著雨婷的消息。

“我回來了,昨天進了大山,山里沒有信號。”

文桂盼星星盼月亮,終于在第四天的中午等來了雨婷的消息。

“你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幫我找那年攝影師嗎,你怎么跑到大山里去了。”

“我找到那個攝影師了,他叫王信。”

“是啊。”一聽這個消息,文桂的心一下就到了嗓子眼兒了,“他人在哪?”

“文桂,你可別激動啊,我跟你說,你可得沉住氣呀。”

“嗯,你說吧。”文桂長出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回了一條消息。

“昨天王信帶我去了一趟照片里的地方,那里是一個離省城三百多公里,離咱們縣城二百多公里的山村,跟你家有點像,只是在更深的山里。”

“然后呢?”

“我跟你說了你別著急,你慢慢聽我說,你要是著急,我不說了。”

“行,我不著急,你說。”

“那個村子里已經基本沒有人了,只剩下你夢里那座小石橋后面的那一戶人家有人了,而且只剩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了。”

“嗯。”聽著雨婷的話,文桂越來越感覺這里面有事,但為了不顯露出她激動的情緒,她沒有催雨婷。

“我要往下說了,聽了真的不要激動,真的。”這時候雨婷又強調了一下,不讓文桂激動。

“嗯,我不激動。”

“那個老人姓陳,五十三歲了,很多年前老伴去世了。他跟我說,村子里年輕的人們早些年就都離開了,只剩下了一些老年人,于是縣城就出了政策,鼓勵山里的老人也都搬出大山。但他還有一個心愿未了,所以,雖然最近幾年還有人動員他搬出去,但一直沒有搬。”

“他有什么心愿?”隨著雨婷把老人的心愿說出來,文桂突然覺得這個心愿一定跟自己有關。

“老人曾經有一個女兒,在出生滿月沒多久就丟了,如果到現在說也跟咱們的年齡差不多大了。年輕的時候他找了很多的地方,也沒有找到,為此他老伴憂傷成疾,不到四十多歲就去世了,而他這些年也走不動了,就只能在家里等了。”

聽了雨婷的這條消息,文桂心里就是一驚,血液有些往腦袋頂上涌,一陣陣的發暈。

(六)

文桂跟老板請了假,突然回到了家里。

“閨女回來了,放假了嗎?”閨女突然回到家里,讓文桂的老父親異常的驚喜。

“爸,進屋唄,我要跟你和我媽說點事。”文桂明顯帶著不高興。

“怎么了,閨女,怎么不高興呀?”老父親察覺到了女兒的表情。

“進屋再說吧。”說著文桂就進了屋。

老父親一臉的不解,就跟著進了屋。

“閨女,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嗎?”躺在床上的媽媽也看出了文桂的表情。

“爸,媽,我問你們一句話,我是你們親生的嗎?”文桂盯著老父親表情異常嚴肅地問。

“當然是親生的。”老父親一臉疑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閨女要問這樣的問題。

“閨女,你沒事吧,你怎么會問這個問題?”這時候媽媽躺在床上也一臉的不解。

“我剛去問了村子里的兩個老人,他們跟我說,在我媽懷孕的時候,你們搬去我姥姥家住了,到了我出生大約有三個多月的時候才回的村子里。”

“是啊,沒有錯吧,那時候媽媽是大齡產婦了,你爸又不會照顧,而你姥爺身體也不好,姥姥就只能讓我和爸過去一起住了,這樣方便照顧我。”

“可是,我不是你們親生的,是吧!”這時候文桂突然顯出了一絲絲的悲傷。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是我們親生的呢。”躺在床上的媽媽有些急了。

“你們二十多年都沒有生出孩子,怎么說生就能生了呢,你們一定是在騙我,你們去我姥姥家住,然后,從人販子那里把我買回來了養,再然后,回到村子里說是你們生的,一定是這樣的。”

文桂的這么一句話,把她的爸爸媽媽一下子給說楞住了,都驚訝地看著她。

“你聽誰胡說什么了,你就是爸媽親生的呀。”媽媽這時候真的著急了,急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文桂的老父親就更著急了,可是越是著急卻越是說不出話了,只是一臉焦急的盯著文桂。

“你們不要再騙我了,我已經找到我親生父親了,我要去找他。”這時候文桂的眼淚流了下來,然后,轉身就跑出了房間。

文桂的老父親馬上就跟了出去。

“閨女,是親生的。”老父親跟在閨女的后邊,著急地喊出這句憨憨的一句,充滿了焦急,又充滿了對文桂的愛。

“爸,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但你們不能騙我呀!”文桂轉身看了一眼老父親,然后,轉過身就往院門外跑。

“閨女,你不能聽別人家胡說的呀,你真真地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文桂還沒有跑幾步,就聽見媽媽在后面喊她。

文桂急忙又轉回身來,看見媽媽扶著殘疾的那條腿踉蹌地走出房門,眼神里的焦急無法言表。

“媽,你們就不要再騙我了,你知道嗎,你們從人販子那里買孩子,是犯法的呀,這是要坐牢的呀。”看著一瘸一拐的媽媽向她走來,文桂突然尖叫了起來。

文桂的這一聲尖叫,真的把她的老父親和媽媽給驚到了。她的老父親一下就僵住了,而她的老媽媽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絆到了,還是被文桂給嚇到了,一個不注意就跌倒在了地上。

文桂看著跌倒在地上的媽媽,只是一跺腳,然后,轉身就又跑了。

老媽媽趴在地上,抬著頭望著文桂的背影流出了眼淚,嘴里不住喊著文桂的名字。而這時候的老父親還是僵僵地站在那里,盯著文桂離去的背影,眼淚也流滿了那張滄桑的臉。

(七)

“什么,不行,你不能去。”當聽到雨婷要跟文桂去尋找親生父親的時候,雨婷的母親,堅決的反對。

“媽,文桂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雖然她現在不念書了,但她的忙我還是要幫的。”

“你現在上了大學,也不是萬事俱備了,也得好好學習,畢業了才能有一個好工作,你一會這么的,一會那么的,多耽誤學習啊,媽不同意啊。”

“媽,這個不耽誤學習的,這個叫公益,沒準還增加社會經驗呢。”雨婷跟媽媽撒嬌地說。

“那也不行。”媽媽的態度非常堅決。

“切,媽,你平常都挺開通的,叫我多交朋友,多幫助朋友,為什么這件事這著攔著我呀!”

“媽叫你交朋友是要交好朋友,像這種連自己親生父母在哪的,你還是趟早斷了吧。”

“不跟你說了,這事不用你們管了。”一聽媽媽的話有些不中聽了,雨婷就有些不高興了,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隨后,媽媽給雨婷拔了好幾個電話,雨婷都沒接,媽媽給她發微信,她也不回。雨婷覺得這次媽媽也太不盡人情了,替朋友尋找親生父親是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啊,而且這個朋友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她媽媽居然阻止她,這讓她很不開心。

那個攝影師王信聽說雨婷要幫文桂去尋找親生父親的事情之后,就自告奮勇的說他可以出車,他開車帶她們兩個過去,只要她們定好時間就可以。然后,學校里的很多同學也都跟雨婷說,如果需要幫助,隨時聯系就行。這些讓雨婷非常感動,她覺得在這件事上,很多人的表現真的比自己的爸爸媽媽強多了。

第三天的上午十點左右,在雨婷大學的大門口,雨婷和文桂坐上了王信的車。門口還聚集了很多過去送行的同學。

就在這個時候,雨婷的爸爸媽媽開車也來了。

“爸,媽,你們怎么來了?”雨婷急忙下車跑到爸媽跟前,小聲地說,她生怕在這個場合下,他的爸爸媽媽堅決不讓她去,她就太尷尬了。

這時候,雨婷的媽媽一臉嚴肅的表情,生氣的盯著雨婷想要說什么,可是被雨婷的爸爸給攔住了。

“雨婷,進山三百多公里呢,你們兩個姑娘家家的,沒個大人陪著怎么能行呢,爸爸媽媽過來,開車送你們過去。”雨婷的爸爸知道這個場合里,是沒有辦法阻止雨婷的。

“不用,爸,我們有車,我朋友開車送我們過去。”聽了爸爸的話,雨婷松了一口氣。

“哦。”爸爸抬頭看了一眼王信的車,“行,你坐你朋友的車,不過,爸爸媽媽也得跟著過去,這種事可是大事,遇到個什么大事小情的,人多也好辦事。”爸爸沒有攔著不讓雨婷去,但爸爸要跟著去的態度卻很堅決。

“也沒什么事,不過,你們愿意跟著就跟著唄。”雨婷不愿意爸爸媽跟著,可是又沒有不讓他們跟著的辦法。

(八)

滿是青苔的小石橋過不去汽車,所以兩輛車都停在了橋的這邊。

這時候橋的那邊,老陳正拿著鐵鍬在桂樹下整理著什么。

下了車之后的文桂,走到小石橋的橋頭,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就完全呆住了,真的完全一樣,跟她的夢里完全一樣,這一幕在夢里已經出現過很多很多次了,這次在現實中出現了。

“哎,還傻楞著干什么呀,走呀!”突然,雨婷拍了她一下,跟她說。

“啊——”雨婷的這下,嚇了文桂一跳,轉過頭楞楞的看著雨婷,突然又想起每次在夢被拍醒的那一幕。

“走啊,那個就是你親生父親。”雨婷指著桂樹下老人對文桂說。

“啊。”文桂急忙從驚嚇中反應過來,跟雨婷走過小石橋,又走進了對面的小院,其它人也跟在后面。

看到這些一群人走進了院子,老陳只是立在桂樹下期盼地看著大家走過來。

“陳叔叔,這就是你找了快二十的女兒。”大家走近了,雨婷急忙把文桂拉到老人面前。

看著文桂,老陳眼睛里漾起的淚光,那種歷盡滄桑的辛酸,那種期盼了近二十年的眼神,此時全部轉化成了眼淚,流了出來。

文桂抓到了老陳的手,看著老陳流著眼淚的眼睛,自己的眼淚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而這個時候她卻不知道跟面前這個老人說什么好了,只是與老陳淚眼相對,心里不住的難過。

“陳叔叔,你先別哭,這是你親閨女吧?”這時候在一旁的王信開口說話了。

“都這么大了,怎么認得啊!”老陳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淚說。

“你說說,你閨女身上有什么好辨認的記號沒有?”王信接著問。

“你這孩子,人家父女都相認了,還要什么記號不記號的。”這時雨婷的媽媽有些埋怨地說。

“孩子臂膀后側有一大兩小的紫色胎記。”老陳說。

聽完老陳的話,文桂心里一驚,自己身上沒有老陳說的一大兩小的紫色胎記。

“閨女,咱們走,他們父女已經相認了,沒有咱們的事了,咱們走吧。”這時候,雨婷的媽媽突然拉起有些吃驚的雨婷就往外走。

“媽,別拉我,我有,一大兩小的紫色胎記,在我的臂膀上呢。”雨婷甩開媽媽的手,皺著眉,瞪著眼跟媽媽叫道。

聽完雨婷的話,雨婷媽媽顯出極其痛苦的表情,然后,用力的捶了一下雨婷爸爸的胸膛說:“當初我說把這三個胎記做下去,你心疼孩子疼,不給做,這回好了。”說完雨婷媽媽就哭了起來。

而這時候雨婷的爸爸也驚了,他打心里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巧的事。

在場的其它的人這時候也都驚呆了,這個翻轉來的太突然了。

“陳叔叔,還有其它的記號嗎?”這時候王信又問。

“耳朵后邊還有一個挺大的黑痣,孩子丟的時候,是用一個寫著她名字陳紅女的小被裹著的。”

“啊!”突然雨婷的媽媽蹲在地上大聲地痛哭起來。

雨婷的爸爸也霍地一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唉聲嘆氣起來。

“是我,文桂,是我,不是你。”這時候雨婷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文桂有些不知所措,她現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把雨婷摟到了自己的懷里,任由雨婷在自己的懷里哭泣了。

“十九前年的一個開春,我和雨婷媽媽出門辦事,在火車站遇到了一個抱小孩子的女人,那個女人神情恍惚,眼神總是東張西望的,而懷里的孩子卻老老實實的,一直不哭,也不動彈。”

過了一會兒,大家的情緒都有了些緩和,王信把大家招呼到屋里,各自坐下之后,雨婷的爸爸開始講述十九年前的故事。

“雨婷媽媽覺得這個女人很奇怪,說可能是個人販子,就讓我去看看。當我走近那個女人的時候,她就一個勁的躲我。一看有點躲不開我了,可能是害怕了,抱著孩子就跑,我就在后面追。火車站人多,女人也跑不快,我快追上她的時候,她突然一轉身,把孩子使勁地往我這邊一拋,我急忙把孩子接住,然后,再找女人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當時是開春,一直是陰雨天,天氣又濕又冷,孩子只包了一個小被,我們怕孩子凍著,就先把孩子抱回了家。本來,我們想著把孩子抱回家就報警的。可是,孩子是一個小女娃,太招人喜歡了,媽媽抱著她就舍不得了。要知道雨婷媽媽已經檢查出來是不能生育的了。”

“于是,我們就有了私心,把孩子留下了,起了名字叫張雨婷,又找了人給上了戶口。一過就是十九年,我們原以為,這事情就會這么順順利利地過下去,誰曾想——”這時候雨婷爸爸又痛苦地嘆了一口氣,“誰曾想,欠的債總是要還的。”

大家都非常沉重的聽著雨婷爸爸的講述著。

突然雨婷媽媽撲騰地一下跪到了雨婷面前,哭著乞求道:“閨女,你不要離開我,是媽媽錯了,媽媽以后一萬倍補償給你親生爸爸,只要你不離開我。”

可是,現在的雨婷情緒已經低到了極點,她對現在任何的事情與語言都作不出什么反應了,所以,對媽媽的話,她也很木然,沒有做任何反應。

“大哥,求你了,不要讓雨婷離開我們,要不,你跟我們走,去縣城里住,我們養活著你。”看著雨婷沒有反應,媽媽又跪著來到雨婷的親生父親面前。

而雨婷的親生父親也沒有什么反應,雨婷的媽媽“嗷”地一下又大聲的痛哭起來。

(九)

“跟我來。”過了一小會兒,雨婷的親生父親突然站起來說,然后,邁步走出房門,往院子東側的桂樹下走去。

眾人急忙跟在后而。

雨婷的親生父親抓起鐵鍬,一鍬一鍬地在桂樹下面挖了起來。

看著這場景,文桂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王信的手,就往外跑。

“文桂,你要干什么,慢點兒,慢點兒。”王信被文桂突然這么一拉,踉蹌了兩下。

“信哥,幫我個忙,送我回家,我想我爸我媽了!”文桂焦急的口氣都有些顫抖了。

王信開著車,帶著文桂走了。

雨婷的親生父親,從桂樹下挖出三壇酒,然后,一壇一壇的搬到了雨婷的面前。

“我知道你好就行了,這三壇女兒紅,我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埋下的,現在你帶著這三壇酒跟你爸爸媽媽回家吧,以后,愿意的話常回來看我一眼就行。”雨婷的親生父親靜靜地說。

(十)

在回家的路上,文桂的腦子里不斷的浮現著她離家轉身之后,媽媽趴在地上伸著手臂呼喚她的樣子,不斷的浮現老父親那滿是歲月的臉上流著眼淚的樣子。

她真的傷心極了,她不斷的催促王信快點,快點,她恨不得馬上回到父母面前。

【嶺南有舊俗,流傳至今,女娃落地第一聲哭啼,父親需親醇女兒紅三壇,埋于桂樹下,待女兒出嫁,以為嫁禮。】

2017年10月14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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