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樂一貍

故事是從明萬歷四十七年說起的。

茫茫抗金沙場上，橫尸遍野。明朝士兵沈煉（張震飾）從金兵屠刀下救了士官陸文昭（張譯飾）一命。二人當場結義。眼看萬條生命如割草般消逝，陸文昭誓要換個活法。

回朝后，天啟皇帝繼位，宦官魏忠賢（金士杰飾）獨攬大權，與南方士商結成的東林黨分庭抗禮。陸文昭眼見閹黨勢眾，便投其門下，任鎮撫司千戶一職。

經歷過戰爭的沈煉，雖任職北鎮撫司錦衣衛，平日卻淡泊名利，常常去城外寺廟找凈海和尚（袁文康飾）購賞字畫。在眾多畫作中，沈煉獨愛題名為“北齋”先生的作品。

天啟七年，皇帝從御駕寶船上意外落水，其后久病不好，魏忠賢伺機獨大朝野。而京城也發生一樁奇案：宦官郭真于城內酒莊被殺。沈煉在該案的偵破過程中，發現郭公公正是落水寶船的監造官。

此時陸文昭收到高層密令：北齋借字畫傳遞東林黨信息，大肆批判閹黨專政，遂責令錦衣衛秘密清除此人。沈煉在執行暗殺行動時，發現北齋竟是一名貌美女子（楊冪飾）。

陰差陽錯中，暗殺行動失敗，北齋伺機脫逃。此時，錦衣衛派出南鎮撫司裴綸（雷佳音飾）徹查北齋一案。沈煉因敬重北齋畫藝而刻意隱瞞了事實真相，他由此背上“私通亂黨”的重大嫌疑。

此后，有三名武功高強的神秘劍客，以知情人身份要挾沈煉：若想守住私縱北齋的秘密，就必須聽命于他們——燒毀錦衣衛案牘庫。

沈煉歷盡萬難縱火成功，并從案牘庫取出制造寶船的機要檔案。他以寶船檔案作為交換條件，希望三名劍客交出北齋，好讓他押送北齋復命，洗脫“私通亂黨”之嫌。

裴綸于城外寺廟逮捕凈海和尚，并以酷刑逼供：沈煉曾購買多幅北齋字畫。然后，他找到沈煉，逼其交出北齋自證清白，否則將送他入詔獄受重刑。

為何裴綸要苦苦相逼？在一次開誠布公的爭吵中，沈煉知曉了緣由：裴綸唯一的摯友曾是沈煉的部下，因妄議朝政被降罪，沈煉負責押送他回詔獄受審，途中，那位朋友因害怕酷刑而選擇自盡。

原來，裴綸亦是重情之人，只是他與沈煉陰差陽錯成了仇敵。裴綸帶著證據向陸文昭揭發沈煉，卻發現陸文昭與三名劍客之首的丁白纓（辛芷蕾飾）實為師兄妹關系。

裴綸慘遭陸文昭及劍客暗算，被沈煉和北齋救下。養傷期間，裴綸向沈煉道出了真相：陸文昭和三名劍客，都是東林黨人，郭真案便是他們所為。而在他們的背后，還有一名更大的主謀。

沈煉獨審北齋，欲問出背后主使人是誰。北齋誓死護主，只向沈煉道出了身世：她是罪臣之女，父親因作詩而蒙冤，全家流放至南方途中，她投水脫逃被主人救下，從此效忠于他。

眼見北齋忠心不渝，沈煉走了一步險棋：他以寶船檔案為籌碼，要求丁白纓帶他會見背后主謀。結果卻出乎意料：原來東林黨的幕后主使，竟是皇上的胞弟：信王朱由檢（劉端端飾）！

幾番較量后，沈煉的智謀和膽識備受信王器重，他決定赦免沈煉的所有罪行，但只有一個條件：必須殺掉北齋——因為皇帝沒有子嗣，一旦皇帝駕崩，理應由信王繼承大統。

而在這之前，信王必須萬分提防閹黨對其身份的察覺，于是包括北齋在內的所有知情人，都有可能成為信王登基的隱患。所以，他必須讓這些人永遠地閉嘴。

沈煉意識到事態嚴峻，他離開信王府，帶著北齋和裴綸連夜逃亡：三人直奔威海，只要出了海，便能暫時安全。就在即將到達目的地時，陸文昭率丁白纓等人前來捉拿他們。

追逃中，三人遇一懸崖吊橋，沈煉讓北齋先行出海，他與裴綸守在橋頭抵擋陸文昭的進攻。一番交戰后，陸文昭兵力所剩無幾，背后卻響起了火炮聲——信王早已安排重兵將所有知情人一舉殲滅。

陸文昭意識到主人的厭棄后，信念全面崩潰，隨即中槍斃命。丁白纓、裴綸等人亦在廝殺中重傷氣絕。而聽到炮火聲的北齋，奔回吊橋想與沈煉共赴生死。

沈煉在最后關頭斬斷吊橋，將北齋困在對岸，獨自在懸崖這端與大軍對戰。遠在京城的信王，用計謀換取了魏忠賢的信任，皇帝駕崩后，他順利登基，定年號為崇禎。

坐穩江山后，崇禎再不必忌憚當年知情的東林黨人，北齋終于在江南獲得了自由和新生。大赦天下的崇禎也為獄中的沈煉頒布特赦令：命其回北鎮撫司做總旗，輔佐皇帝鏟除閹黨。

片尾彩蛋出現了丁修（周一圍飾）進京尋找靳一川（李東學飾）的畫面，這便續接上《繡春刀1》的橋段，讓觀眾明白《繡春刀2》其實是上一部的前傳。

取名為“修羅戰場”的這部電影，延續了陸陽的嚴謹工藝，無論是服裝道具的華美細致，還是鏡頭畫面的運動持重，抑或動作設計的輕重拿捏，都為觀眾奉上最地道的中國美學。

相較于第一部劉詩詩可有可無的女一配置，這一部的情感戲比重明顯增多，楊冪以內斂、豐富、張力十足的表演，坐穩了第一女主之位。她將北齋這一罪臣之女，演繹得生動到位：既要對恩人朱由檢盡忠，又要掙脫黨羽派系與沈煉相愛，起伏不定的主張與錯綜復雜的關系，讓本片成為楊冪演技實力的又一明證。

最讓人揪心的，是案件背后的人性較量。無論是東林黨與閹黨之間的權力較量，還是錦衣衛南北鎮撫司的內部爭斗，都讓人深感修羅戰場的廝殺，遠不如及人心迷局之殘酷：

沈煉生于亂世，欲自司其位、獨善其身，卻卷入最深的權謀溝渠，面對危難存亡，他堅持站在情義這邊；陸文昭不想生如草芥，拜倒在權力之下，最終卻被權術出賣，淪為棄子，信念全盤崩潰；裴綸顧念舊情，為含冤著復仇，自己卻成為新一輪構陷的施害者；魏忠賢越位專政，爪牙無數，卻難逃正義的審判；信王算盡天機，勤勉親政，卻抵擋不住王朝更替的大勢，無力回天。

蕓蕓眾生被世道裹挾著，共同見證了宿命的悲情。片中并無傳統武俠片中高大全的英雄人物，每個角色都有自身的弱點：或武藝平庸、或盲目務虛、或欲念深重、或暗懷私情。他們組成鮮活的人物群像，正如所有時代都有的小人物那樣，性情本色，且帶著末世的無力感。

從制作層面看，全手工制作的兵器，展示出科班美工的匠心和誠意。作為武俠懸疑片，拳拳俠義中透出人性光輝，繁復情節中邏輯條理明晰，無論在情感還是脈絡上，都找不到任何細微的疏漏。

陸陽與寧浩強勢聯手，三年磨一劍，推動著類型片的水準精進。《繡春刀之修羅戰場》也打破了國產電影拍續集爛尾的魔咒，成為近年來首屈一指的精品和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