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寫了一篇《二十歲不聽五月天,三十歲不聽陳奕迅,四十歲不聽李宗盛》,有不少朋友在下面留言說其實自己更喜歡聽網(wǎng)絡歌曲。對于那些旋律動聽、制作精良的網(wǎng)絡歌曲,我亦尤愛。但不可否認,一部分人對網(wǎng)絡歌曲始終持否定態(tài)度。大家知道,我的興趣是解讀兩宋詞人,其實老司機柳永也曾因“網(wǎng)絡歌曲”被人鄙視過。
柳永這位離經(jīng)叛道、不拘一格的詞人闖入詩詞世界后,將詞的背景從上流社會帶到了市井勾欄,把詞的主角由閨閣仕女轉(zhuǎn)為歌妓舞女。他的筆墨很不幸地攪亂了一個風流蘊藉、墨守成規(guī)的平靜詞壇,猶如在荷花池中開出了一朵難以名狀的奇葩。
歧視這朵奇葩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宰相晏殊——也是一位詞家。他十四歲以神童入試,賜進士出身,頗有盛名。
話說,柳永老司機因?qū)懺~得罪了皇上,仕途被封殺。于是他想到了也喜歡寫婉約詞曲的權(quán)臣晏殊。這天,他穿上一身帥氣長衣,在銅鏡面前把頭發(fā)捋了又捋,心道:一定要給晏相一個好印象,讓他在皇上面前極力舉薦我,如此我才能走上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轉(zhuǎn)眼就到了晏府,他恭恭敬敬地請人通報,并清了清嗓子,打算一展才華。不多時,通報之人把柳永引了進去。
只見晏殊坐在客廳,雙目朗日月,二眉聚風云,不怒自威,輕呷一口茶。柳永定了定神,站定作揖:“拜見晏大人。”晏殊不言不語,臉上毫無表情變化,將茶杯置于桌上,只說了一個字:坐。柳永心中思忖:想我柳永流連于煙花柳巷,雖與歌妓為伍,以填詞為生,但畢竟美女愛慕我,帥哥仰慕我,風光無二,今日卻要低頭折腰……罷了,畢竟是相爺,又少年得志,難免有幾分傲氣。
晏殊動了動嘴唇,終于開口:“先生喜歡寫詞驪?”終于聊到了自己的強項,柳永信心頓生,答道:“和晏大人一樣,也喜歡寫詞。”晏殊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一絲不悅浮上眉眼之間,道:“我雖然寫詞,但是從未寫過‘針線閑拈伴伊坐’那樣的靡靡之音。”柳永暗暗地“日”了一聲便知趣而退。
“針線閑拈伴伊坐”出自柳詞《定風波》。這句話的意思很平白淺顯,相信我的讀者都能理解。“針線閑拈伴伊坐”,所表達的是一個平淡而又真切的生活場景。日常生活,既不同于儒家的君臣大業(yè)理想,也不同于道家的虛靜淡然地境界,在文人筆下的公然體現(xiàn),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挑戰(zhàn)姿態(tài),是對文人理想的摒棄。其實只有真切把握的日常生活才是真實的人生。晏殊瞧不起柳永的詞,是因為覺得柳詞太低俗。可晏殊也寫過“時時照影看妝面”、“紅腮點點相思淚”、“粉淚暗和清露滴”、“對面不言情脈脈”等俗艷之詞。
這就好有一比,一個唱著“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的少年郎看不起在廣場用《最炫民族風》伴唱的跳舞大媽。柳永對著晏殊說,相爺,我也喜歡唱歌。晏殊回答,我雖然喜歡唱歌,但都是高雅之歌,哪像你唱《小蘋果》這樣的網(wǎng)絡歌曲?柳永又問,那相爺喜歡什么歌曲?
于是晏殊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曲鳳凰傳奇的歌。你說柳永要不要被氣得吐血。要我說也是柳永涵養(yǎng)好,默默地退了出去,要是換成暴脾氣的,還不撕起來?
柳永很喜歡將其筆下的歌妓置于精美、富麗堂皇的環(huán)境中,這一方面和作者的社會地位有關(guān),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當時市民階層的欣賞趣味。就詞本身而言,這類場景的描寫有助于反襯主人公的心境,她們心理的灰暗、落寞與環(huán)境的明亮、堂皇形成鮮明對比。但是這些詞匯在那些所謂的上層人眼中反而顯得俗不可耐。
如《青箱雜記》曾載,晏殊觀某人《富貴詩》中有“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之句,于是說:“此乃乞兒相,未嘗諳富貴者。余每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唯說其氣象。若‘樓臺側(cè)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溶溶月,楊柳池塘淡淡風’之類是也。”他說:“窮兒家有這景致也無?”說白了,晏殊的意思就是真正有錢有地位的人不談錢,只有窮酸者才會因為羨慕而望梅止渴,或是暴發(fā)戶為了炫耀而津津樂道。
柳永被鄙視的背后折射出的是上流社會對底層群體的偏見,古往今來,概莫能外。
事物都有兩面性,也正是所謂的俗,才能讓柳永的詞在民間迅速流傳開來,才有了“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之說,柳永才成為北宋娛樂圈的天皇巨星,才華堪比周杰倫、林夕。高雅音樂也罷,網(wǎng)絡歌曲也好,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shù)形式才是好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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