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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與馨主題寫作第六期
梧桐樹上棲息著幾只四處漂流的鳥兒,它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叫著,似乎想要吸引人們的注意。紅日早已褪去柔光,余下的只有那昏暗的光暈,在青木的遮掩下堪堪透出幾分微弱的光,那是黑夜的預告,是黎明的落幕。
秋桐穿著綠色的襯衣,褲子是朱砂色的,衣服上還有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想來是為了遮住破了洞的衣服而縫上去的。但這朵花的存在卻讓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她腳上踏著的一雙破布鞋已經露出了腳趾,只用一根繩子挽起三千枯黃干燥的發絲。她麻木地揮動著手里的鐮刀,一根根翠綠的韭菜在她的手下飛舞著,時而上揚,時而下竄,更像是在割地里的草。
“秋桐,大壯今天想吃韭菜盒子,你要是敢讓他餓著就等著被收拾吧。”威脅她的是一個老女人,她的臉又尖又長,嘴巴很大,臉上堆滿了皺紋,看上去很是尖酸刻薄。這是她的婆婆,劉青芳。
秋桐抱起自己割完的韭菜開始往家里走。劉青芳拄著棍子跟在秋桐后面,她死死地盯著秋桐,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一縷縷炊煙從房屋上空騰起,隨著風在四處飄散,濃煙籠罩的遠方越發讓人看不真切。
“媽,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飯做好了嗎?”一個面龐油膩、身材肥碩的男人張著滿口黃牙和劉青芳說話,還不忘用余光瞪著秋桐。
“秋桐,還不快點去給大壯做飯。”
男人聽見劉青芳說飯還沒做,頓時換了個語氣,“怎么還沒做,不是說了我要吃韭菜盒子嗎?”他對劉青芳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不耐煩了。
“還不是怨這小蹄子,我今天可是在地里看了她一天,生怕她又趁著不注意自己跑了。”
男人抬起了自己的雙手,直沖沖地向秋桐飛去,“啪”一聲清脆的聲響在耳邊回蕩,秋桐被這一個猝不及防的巴掌煽倒在地。“你還想跑,看來是我們對你太好了,”男人惡狠狠地沖著秋桐吼道。
她用手擦干了嘴角泣出的血,然后雙手撐著地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她的眼睛是空洞的,里面沒有一點血絲。她的臉就像枯槁的樹枝般生硬,她的身子因為沒有吃飽而十分瘦弱,整個人仿佛行尸走肉。
接著,她搖搖晃晃地走向柴屋,用火柴點燃了一片干枯的草皮,把它扔進了火爐里。火爐伸出了它碩大的舌頭舔舐著木柴,仿佛想一口吞了它們。濃煙從火爐里飄了出來,差點砸到秋桐的臉。秋桐卻毫不在意,繼續向火爐里添些柴火。火勢越燒越旺,秋桐給鍋里刷了些豬油,然后把做好的韭菜盒子鋪進了鍋里,一瞬間,香味的侵襲引得秋桐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著。
屋子里,男人正和劉青芳在談話。
“兒啊,當初就不該弄這個喪門星回來。現在好了,你爹死了,賠款也一直分不下來,咱們好好的一個家就這么被她禍害了。”
男人聽見劉青芳的話頗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娘,這話你都說了幾百遍了。再說了,不弄她回來我怎么讓您抱上孫子。就咱這窮鄉僻壤的,哪有女人愿意嫁過來。”
“大壯啊,她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弄回來有什么用啊。”劉青芳一想到自己花了大錢弄回來的是一個不祥的女人心里就開始滴血了。
“大壯啊,不管怎么說,娘年紀也大了,你可得早早地讓娘抱上孫子啊。”劉青芳不放心又囑咐了男人好幾句。
濃濃的月色纏繞在屋頂上方,風吹著婆娑的樹葉沙沙作響。夏天的夜里有些悶熱,但驟然吹來的風卻有些寒涼,凍得人不住地打顫。梧桐樹上的鳥兒還沒有入眠,它們正凄慘地叫著,不知在為誰唱這一曲悲歌。
房間里,七零八落的衣服撒了一地,地上一片凌亂,男人正死死地壓在女人身上,女人對于這種事好似已經無感了,她無神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就像一個破木偶般任人擺布。
六月已逝,九月伊始。梧桐樹上的鳥兒整日在窩里睡著。冷雨拍打著樹葉,一滴滴雨水從寬大的葉片上滑落,與新鮮泥土里沉浸的芳香湊成了仲秋的交響曲。
“秋桐,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起來干活?別以為大壯出去了你就沒事干了,我還得吃飯呢。”劉青芳站在窗邊朝著秋桐怒吼。
縱然早有準備,秋桐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這已經不是劉青芳第一次朝著秋桐大吼大叫指使她去做飯了。秋桐只覺得自己比平時貪睡了許多,她沒多想,只以為是大壯走了自己睡得更安穩罷了。
秋桐拖著疲憊的身子去洗菜,結果眼前出現了重影,她不小心把菜全倒在了地上,果不其然,又招來了劉春芳的破口大罵,秋桐斂下了內心的情緒。
“當當當,當當當……”村口的銅鑼又響了起來,接二連三的銅鑼聲傳到秋桐的耳朵里,她怔愣了一下。她知道,今天又有人來到了這個偏遠破舊的村子。
“今兒個不知道誰家又辦喜事。秋桐,你別做飯了,我們去村口吃喜宴,順便讓你沾沾喜氣,好給我們家生個大胖小子。”劉青芳拄著自己的棍子,她照舊跟在秋桐身后,緊緊地盯著她。看秋桐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劉青芳又開始了恐嚇,“秋桐,你可別想著再跑了。要是被抓住了,那可是要浸豬籠的。只要你能給大壯生個大胖小子,你可就是家里的功臣了。”
秋桐低著頭,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
村口圍了一群人,里里外外水泄不通。劉青芳一手緊緊拽著秋桐的胳膊,一手撥動人群不住地向里擠。她憑借著自己的大嗓門硬是殺出了一條路。
“村長,我出100塊,這個姑娘就給我家鐵柱吧。三十好幾了還沒有媳婦……”一個穿著麻布衣服頭上包了一塊紅色頭巾的老女人率先開口。
“唉,老嫂子,這話就不應該了吧。我家來根比你家鐵柱大了五歲,不也還沒招媳婦呢。再說了,價高者得。你想憑這100塊就把人家姑娘弄回去,多少有點不合適了吧。”
兩個老人當著全村人的面吵得不可開交。村里人抱著吃瓜的心態看戲。最近查得愈發嚴了,村里也很久沒弄來人了。好不容易弄來了個天仙似的姑娘,必然要引起村里光棍們的注意。
秋桐注意到了那個被綁的女人。她長得很好看,五官清秀,眼睛旁邊長了一顆淚痣,還用小皮筋綰了一個丸子頭,有種江南的柔美。她身上的潔白襯衫或許是因為蹭到了灰土而變黑了一塊。她的手被繩子綁著,嘴里還塞著一塊破布。兩行清淚掛在了她的臉上,她的臉憋得通紅。
那個女人注意到了秋桐。或許是因為第六感,她看見了與一群老人男人格格不入的年輕女子秋桐,她大膽猜測她們都是一樣被拐來的。她使勁的對著秋桐眨眼,想向秋桐求救。她努力地瞪大眼睛,使勁地掙扎著,想逃離這里。在激烈的掙扎過程中,她手腕被麻繩磨破了皮,出了血。她將秋桐視為最后一根稻草。
注意到她求救的目光后,秋桐只是慌張看了一眼便挪開了自己的目光。那女子看到秋桐只是淡淡掃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震驚之余還帶著些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