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這個人物形象,在《紅樓夢》里,還是非常豐滿的,充滿了市井小女人氣息。她一出場便身份明確,來歷明確,只是身世有待考究:
那賈璉一日事畢回來,先到了新房中,已竟悄悄的封鎖,只有一個看房子的老頭兒。賈璉問他原故,老頭子細說原委,賈璉只在鐙中跌足。少不得來見賈赦與邢夫人,將所完之事回明。賈赦十分歡喜,說他中用,賞了他一百兩銀子,又將房中一個十七歲的丫鬟名喚秋桐者,賞他為妾。賈璉叩頭領去,喜之不盡。
這身世,要么是家生的奴才,要么是從外面買的,要么就是別人送的,反正這歲數不可能是邢夫人的陪嫁丫環,反正賈赦只要看中有點姿色的,就會想方設法地據為己有,比如鴛鴦,雖然沒得手,但也暴露出賈赦的本性。所以這秋桐也不知他是從哪里弄來的,就這一點,秋桐的命運已經被別人主宰,自己是毫無資格決定自己的未來,加上恃寵逞嬌,愚蠢不堪,其結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01】進王熙鳳的院子
秋桐進賈璉的屋子,給賈璉作妾,是在王熙鳳從外面誑騙了尤二姐進園子之后。說是賈璉幫著賈赦在外面辦成了事情,賈赦一高興,隨手就將秋桐賞給了賈璉。
賈璉將秋桐之事說了,未免臉上有些得意之色,驕矜之容。鳳姐聽了,忙命兩個媳婦坐車在那邊接了來。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說不得且吞聲忍氣,將好顏面換出來遮掩。(第六十九回)
看著王熙鳳與尤二姐出門同迎自己歸家,心里得意,就把賈赦賞賜秋桐的事情說了,總想著在鳳姐面前耍耍男人的威風,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埋下了害人的種子,鳳姐的笑面虎可不是說說那么簡單,作為賈璉,與鳳姐那么長久的夫妻,還不知道么?
偏偏秋桐也是個不知輕重的人兒,自認為是賈赦送與賈璉的,比尤二姐高了一等,又聽聞了尤二姐的名聲不好,便覺著抓住了痛處:
秋桐自為系賈赦之賜,無人僭他的,連鳳姐平兒皆不放在眼里,豈肯容他。張口是“先奸后娶沒漢子要的娼婦,也來要我的強。”鳳姐聽了暗樂,尤二姐聽了暗愧暗怒暗氣。
鳳辣子本來想著一下子來了兩個,先對付哪個呢?結果秋桐自己跳了出來,然后便心生一計,先和尤二姐好,惹得秋桐不舒服,然后挑起秋桐吵鬧尤二姐,自己倒裝病在屋子里,坐山觀虎斗似的,要說鳳辣子沒讀過書,這樣的智商還真是不容小視,甩尤二姐和秋桐幾十條街都還不止。
秋桐這白癡似的人物,進了鳳姐的院子,還沒怎么擺布,就自己鉆進了圈套,這一出二妾爭寵的戲碼,也只有鳳姐有情趣看下去,連平兒都覺著自己不該將尤二姐的事情告訴鳳姐,惹得那么一個可憐人兒,被秋桐欺負著沒有言語。
【02】賈赦賜妾的用意
賈赦賜秋桐給賈璉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呢?其實從秋桐對付尤二姐這一出戲里可以看出,她與賈赦絕對也是不清不楚的,然后便起了爭寵之心,與其它丫環不和睦,嘴上估計也是不饒人的,惹得賈赦下不了臺面,收不了場,故此才將她賞給了自己的兒子。
而邢夫人是大大贊同賈赦這一舉措(不贊同也無法,她從來都是依附賈赦的),平素里對王熙鳳不滿,放著自己這個正經婆婆不痛不癢的,反倒對自己的姑媽王夫人溜須拍馬的,又把個賈璉管得死死的,一點葷腥也不許沾惹,哪像自己對于賈赦放任自流的,又加上掌管著家里的開支,卻對婆婆的用度一點也不偏心,心下更是不舒服,所以看見王熙鳳將尤二姐騙了進來,現在賈赦又要塞一個妾過去,她巴不得王熙鳳的院子里亂成一團糟,看她怎么收拾,也算是當婆婆的殺一殺兒媳婦的威風。
所以當尤二姐胎被打下來后,王熙鳳假意找人算,說是屬兔的人沖了,偏偏又只是秋桐一人屬兔,想必是這個辣子算計好的,一箭雙雕。又假意勸秋桐出去暫時避幾個月,惹得秋桐火大,見著邢夫人來了,立馬:
便哭告邢夫人說:“二爺奶奶要攆我回去,我沒了安身之處,太太好歹開恩。”邢夫人聽說,慌的數落鳳姐兒一陣,又罵賈璉:“不知好歹的種子,憑他怎不好,是你父親給的。為個外頭來的攆他,連老子都沒了。你要攆他,你不如還你父親去倒好。”
邢夫人說完還賭氣走了。秋桐此時又聰明了一把,知道傍著自己的后臺,讓鳳姐等人無話可說,邢夫人也順了她的意,數落鳳姐,罵了賈璉,生生地還是讓秋桐留下來膈應鳳姐,看你怎么處。
【03】最終飄向了何處
秋桐是個沒腦子的,仗著自己是老爺送的,后臺硬,便自以為是的在鳳姐的院子里作威作福,先是罵死了尤二姐,然后還妄圖與平兒爭一下高低,甚至是把王熙鳳都不放在眼里,王熙鳳正愁不知道怎么對付尤二姐,于是就利用秋桐,兩邊假意:
無人處只和尤二姐說:“妹妹的聲名很不好聽,連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了,說妹妹在家做女孩兒就不干凈,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沒人要的了你揀了來,還不休了再尋好的。’我聽見這話,氣得倒仰,查是誰說的,又查不出來。這日久天長,這些個奴才們跟前,怎么說嘴。我反弄了個魚頭來拆。”說了兩遍,自己又氣病了,茶飯也不吃,除了平兒,眾丫頭媳婦無不言三語四,指桑說槐,暗相譏刺。
沒人處常又私勸秋桐說:“你年輕不知事。他現是二房奶奶,你爺心坎兒上的人,我還讓他三分,你去硬碰他,豈不是自尋其死?”那秋桐聽了這話,越發惱了,天天大口亂罵說:“奶奶是軟弱人,那等賢惠,我卻做不來。奶奶把素日的威風怎都沒了。奶奶寬洪大量,我卻眼里揉不下沙子去。讓我和他這淫婦做一回,他才知道。”鳳姐兒在屋里,只裝不敢出聲兒。
鳳姐這一招,先讓尤二姐心里上產生負擔,覺著自己不干凈,是個名聲不好的人,再讓秋桐先罵得尤二姐打胎吞金,被羞辱得自殺而亡,然后再利用秋桐的無知,讓賈璉厭煩了秋桐。說到底,秋桐一個丫環出生,自然是不懂什么叫做“唇亡齒寒”道理,傻傻地被人當作了對付情敵的工具。
后來,平兒有意無意的透露在秋桐逼死尤二姐這場戲中,王熙鳳扮演的角色,賈璉也是氣憤得很,于是要休了王熙鳳。偏偏看見王熙鳳被賈璉厭棄了,又要和平兒爭寵,平兒雖也是個丫環出身,但是跟在王熙鳳身邊,什么陣仗沒見過,而且是出了名的好人,園子里下至奴仆,上至主人,都沒有不夸她的,所以秋桐自然是沒討到好處。
不管怎樣,反正秋桐這個傻瓜,被人利用,被人當了槍使,還自以為是。從頭到尾,她不過就是一個被人擺弄的可悲的小人物罷了,最終的結局,要么是被領回了娘家,要么是人牙子拿去賣了,誰說得清呢?
我是青鸞驚鴻,70后蜀女,喜歡讀書寫文字和心理學。閑暇之余,胡說紅樓,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部紅樓千種解說,也就不稀奇了,歡迎和我一起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