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這個城市醒著還是睡著。
我窩在椅子里,靠著抱枕,還在電腦前打字。晚上自己去看了場電影,在一家小酒吧吃了點東西,趕上差不多最后一班地鐵回家。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并不想睡,妝也懶的卸。手邊的咖啡涼了大半了。
手機震動。我拿起來看了一眼。
六記 請求加你為好友。
我心里一下子荒涼起來。這是做什么呢。我苦笑。
驗證消息,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回復手機,別鬧了。我把手機屏幕關掉。
我把手機屏幕關掉了。不再看它。我卻覺得它似乎卻在一直盯著我。對我說,好久不見。
心里的荒涼生長出雜草來,擾的我開始雜亂。
好吧,我打開了手機,點開好友請求,同意。
你發過來,
:HI。
:有事?
:在南京嗎
:在
:能見一面么?
:什么?
:我在南京
:哦
:可以嗎?
:隨你吧。
:那你明天有事嗎,
:我明天來。
:沒事。我今晚通宵。
:通宵的話,那我一會兒去找你。朋友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
:那你應該也喝多了,等你酒醒就后悔了。
:呃,我現在呢,早就不會喝多了。
是嗎。
關于你的一切,似乎都兜兜轉轉的從我記憶的各個角落擠出來,靠近我,又不近前,與我相互對峙著。
想起我們的分手。分手十個月,一年未見。那是最后一次分手。
你再次失聯,兩天。異地不會阻隔兩個相愛的人,當你想離去時距離倒是一個完美的條件。奇怪為什么那么多人討厭異地戀。
我最后給你媽媽發了短信,她說你這幾天一直在家呢。你終于回了條消息,之前手機沒費了。失聯幾天而已嘛。你若無其事。
我快到了,你發了條語音。我下樓。
遠遠的看你走過來。三四點鐘,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這樣我才能認出你吧。你走近了。我匆匆一瞥。
你梳了之前一直想留卻怕看起來太娘的中分,換了那種圓框金屬邊,小眾而又大眾的眼鏡,背著一個單肩布包,怎么看怎么像女式。脖子上掛著一部單反,穿衣沒怎么變,你瘦了很多很多。
你走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說什么,于是轉身沿著街往前走。
你跟在后面。你一路上說了很多很多,說你最近在干嘛,說你去了哪里,說你越來越不會交流,你說你在學德語,你要出國,去歐洲,你說我的裙子顏色太顯老,口紅太深,說你寧愿穿的像個孩子。
你還是喝了酒就話很多,你也確實還像個孩子。你換了裝扮,過著不一樣的生活,可是你一說話呀,我就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沒變。我沒法再怨你了。
因為你沒變。你還是像個孩子,甚至像我的弟弟。
我原來說,我就算一直單身也不想再見到你。可是現在,我們一前一后地走在凌晨四點的街上,你不停的說著話,我走在前面,靜靜聽著,卻止不住的想要微笑。
你看啊,你終于去了你想去的山城,你說你如此迷茫,你聽著夏小桐的歌,你拿著單反擦著鏡頭,你和我講手沖咖啡,你說你要和別人合租一間屋子,可以自己做咖啡。
而我呢,我喜歡一個人看電影,我燙了因為怕傷頭發一直沒燙的卷發,我涂了口紅穿著綁帶高跟鞋,我第一次在酒吧喝到吐卻發現我并不想哭,沒有煙癮卻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煙,每一兩個月就計劃一次旅行,我還是不愛說話。
你說我變了嗎。
我知道我沒有,就像我知道你沒有。變得不過是我們。
變了,沒變,多么微妙。我們總是糾結于此。這變化就像是一塊鐵,從南極,跨越了所有緯度運到北級,你說它是變了,還是沒變。
變化是必然的,這種必然,是就算沒有彼此,也會發生的變化,可是如果我們一直擁有彼此,這種變化會變慢許多。所以你說分開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你說我們走了這么久找個地方坐下吧。我在街邊一排的長椅中撿了一條坐下。你說我可以坐這嗎,你指著我坐在的長椅,我坐在另一邊。
我說隨你。
你看啊人就是互補的。你喜歡抱怨,我就做了安慰你的那個,你喜歡放蕩,我就做了等候你的那個,你喜歡掙脫,我就做了挽留你的那個,你喜歡無所顧忌,我就做了處處留意的那個。所以我們總是對對方不滿吧。你看如今你選擇小心翼翼,于是我竟成了淡漠的那個。
你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知道嗎,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愛情是不一樣的。男孩子喜歡一個人很容易,堅持也很容易,當有一天他發現不愛了,離開也很容易。唯恐被束縛。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樣。
女孩兒是沒有愛情的。除了永遠不可能的人,誰對你真的足夠好,你就會愛誰。而且討厭改變。
不過,都是孩子,對吧。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很多。我們在街上呆到天亮。我有多久沒見過這么多星星,大概就有多久沒見過日出了。太陽從樹杈中生長出來,成熟時卻脫離了樹干。
我一路放著音樂,從未給姐姐寄出的信,到曖昧,到認真的老去,到獨家記憶到不如這樣。空蕩蕩的晚上,每一句歌詞都格外清晰,我一句一句的聽,為什么我覺得每一首歌都在說我。為什么聽每一首歌都像是情歌。
五六點鐘,天是明亮的,這個城市卻還是睡著的。開門的只有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必勝客。
在麥當勞買了早餐坐下。聊聊彼此。我們是如此熟悉,又對對方一無所知。分開的這些日子,其實我們都在聽說彼此的事。就算不問,總會得到些消息,例如我知道你分手是因為哪個她,你聽說原來聞到煙味就很反感的我如今也學會抽煙。可是我們得到的消息又那么偏離了事實。你就別相信你聽到的,你也別相信你看到的。也就別再對誰都想要講真話。
你說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向老朋友一樣坐著聊聊天。我笑著說不好,以后,還是不必見了。
你來,是想要我原諒,如今我原諒了,原諒你,也原諒我,那就不必再見了。至少我們終于和解,與對方和解,與自己和解。為什么不原諒呢,誰都沒有錯。你的確傷害了我,可我們都會傷害別人,而且我們都不壞。每天都有人受傷。
有一部俗套的青春片你看過沒有,《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主演是王麗坤和吳亦凡。當初和閨蜜一起看的,買了票發現竟然是情侶專廳,我倆躺在軟的要陷進去的沙發里,快要睡著。
里面有一個橋段,女主和男主在開心的聊天,這時候,在馬上要結婚的時候拋棄了女主的未婚夫出現了。氣氛變得尷尬,然后剩下這個男人和女主聊天。氣氛在聊天時開始融化了,他們終于彼此和解。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原來一切都是可以和解的。謝謝你。
你記不記得你說過,我們不是朋友。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唱歌給我,唱的是《好久不見》。
那時候的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歌手是陳奕迅,那時候的我愿意相信你說的一切。
好久不見。
麥當勞里放著音樂,我們依舊聊著天。你和我說你在重慶住的青旅,我和你說我最近寫的文章。音相里放起了梁靜茹的暖暖。
突然有些愣住,好像好久好久沒有聽這首歌了,旋律卻還是這么熟悉,這么輕松。
一瞬間,我突然好想哭。
我聽了那么多悲傷的情歌,那么多壓抑的旋律,我感覺每一句每個音都在唱我,那些千篇一律窩心的詞。
如今讓我想哭的,竟然是一首《暖暖》。
還是那部電影,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男主看到女主在墻上貼的執行清單,
紋身,抽煙,喝大酒,蹦極,一夜情
除了最后一條,都被劃掉了,應該是已經執行了。
男主拿筆劃掉了最后一行,打了個箭頭,在下面寫,
“那是不對的”,加上一個丑丑的表情。
如今我們已經和解,我只等啊,等有一天,一個人會拍拍我的肩,告訴我,
——嗨,那是不對的!
哪怕那個人不是對的人呢。
我也在等,等有一天呢,當別人問起我的過去,我想講的故事,不會再是都關于你。
祝福我們吧。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