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哎……”白玖玖神色平靜，然而那一聲淡淡的嘆息，卻悄然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緒。

　　她本打算與雷孽探討后續的研究方向，可沒料到，這小子對于蘊靈師的諸多基本常識竟一無所知，更別提進行深入研討了。

　　好在，她這兒并不缺這些基礎資料。

　　“奴家想想……”白玖玖心思一轉，數十顆顏色各異的“金屬圓珠”，仿若被無形絲線牽引，從房間的各個角落魚貫而出，緩緩飛到雷孽面前，懸停在空中。

　　瞧著這些珠子，雷孽眉頭微微皺起，疑惑問道：“姑姑，這是……？”

　　“慧光珠，蘊靈師常用的記錄工具。你只需將魂念探入其中，便能獲取記錄的信息。”白玖玖那雙明亮卻又似永遠不會泛起波瀾的眼睛，緊緊盯著雷孽，認真說道，“雖說掌握這些常識并非易事，但至少能助你快速了解一些基礎內容……”

　　白玖玖語氣平淡，可雷孽卻莫名從中聽出了絲絲嚴厲之意。

　　見雷孽眉頭越皺越緊，卻遲遲沒有動作，白玖玖又說道：“奴家知道你可使用靈力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這靈力平日里是你自保的手段。可如今有奴家在你身邊，安全方面，你無需憂心。”

　　雷孽移開視線，不自然地瞥了瞥手指，低聲道：“……我倒不是擔心安全問題，是我根本不會使用魂念……”

　　“不會……？”

　　雷孽點了點頭，當即激活了體內靈脈。

　　一陣柔和的波動擴散開來，雷孽身上氣息平穩，骨骼、肌肉都未膨脹，那股獨特的靈力波動，正是魂武靈脈所特有的。

　　“……你之前與我動手時，明明是詭武靈脈……你還能改變自身靈脈類型？”

　　雷孽滿心期待能從白玖玖臉上捕捉到一絲驚訝、疑惑或是別的什么表情，可她的面容一如既往，平靜得沒有一絲變化。雷孽心中不禁涌起一陣強烈的失望，不過，他還是立刻回答道：“嗯，這副傀儡鎧幫我鑄出的靈脈，雖然每日只能使用一個時辰，但每次使用前，我都能根據自己的需求，構想出所需的類型！”

　　雷孽說完，白玖玖歪著頭，盯著他看了許久，那毫無表情變化的模樣，讓雷孽愈發覺得神秘莫測。隨后，她才再次嚴肅強調：“莫要讓外人注意到這副傀儡鎧！”

　　見雷孽鄭重地點了點頭，白玖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便回到正題：“莫非……你從未修煉過吐納法？”

　　雷孽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呵呵，姑姑猜得沒錯。原來魂念的使用和吐納法有關嗎？”

　　在羽國，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啟靈祭，從八到九歲的孩童中，挑選出有潛力成為蘊靈師的“天選之子”。這些孩子靈脈被激活后，進入不同宗門，宗門師長便會傳授基礎吐納法，幫助他們穩固剛剛激活的靈脈，提升修為。雖然各門各派對真武、魔武、詭武、魂武四種靈脈的吐納法各不相同，但在吸納靈氣提升修為的同時，強化對肉體、魂體、意識體這三體的掌控，卻是共通的核心要點。

　　反之，煉體境的蘊靈師需要依靠吐納法，吸收周遭靈氣，轉化為靈力來提升修為。要是積蓄的靈力耗盡，靈脈也會隨之枯竭，最終重新變回凡人。

　　雷孽如今已有煉體境六段的實力，誰能想到，他居然連基本的吐納法都不會呢？

　　“沒有吐納法卻能提升修為……又和這傀儡鎧有關？”白玖玖目光緊緊鎖定雷孽的右臂，語氣中似乎帶著幾分無奈，淡淡地問道。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其實……”雷孽思索片刻，后退半步，拱手說道，“這傀儡鎧可以從生靈血液中抽取靈氣，供我所用。若對方是蘊靈師，還能直接抽取其血液中蘊含的靈力，助我提升修為……”雷孽雖然對蘊靈師的很多常識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靠生靈血液修煉的蘊靈師不是沒有，可這類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會被視為邪魔外道。所以，他說話時，心里難免有些忐忑：“不過姑姑請放心！我煉體七段的修為，大多是依靠山雞、野兔、野豬、人熊這些低智生靈得來的！要是不打算吃它們，我也只會汲取少量血液，就把它們放走！我唯一兩次吸收蘊靈師靈力，一次是在文星鎮，對方先想殺我！一次是在林府虛境，對方已經被林云嬋殺死，而我當時急需自保！”

　　既然決定在白玖玖身邊待一段時間，那這些“小秘密”被發現只是遲早的事。所以，與其等白玖玖自己察覺，不如自己主動坦白，這樣既能贏得她的信任，還能讓她看到自己的“坦誠”和“善良”，在她心中留下個好印象。

　　雷孽本以為白玖玖聽到這些，多少會露出些慍怒、震驚或是別的情緒反應，可她的臉依舊平靜得如同精致的瓷娃娃般，沒有絲毫變化。

　　又過了一會兒，雷孽似乎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呵呵”輕笑，恍惚間，他感覺頭頂的天光都明亮了幾分。就聽白玖玖說道：“真是越來越復雜了……不過奴家倒是突然有了些想法，再取三塊鱗片來。”

　　話題突然轉變，讓雷孽有些措手不及。他聽出白玖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興奮，不顧星淵在腦海中的抗議，雷孽乖乖地將右臂變成猙獰的巨爪形態，還主動從小臂上彈出三片宛如紅水晶般的鱗片。

　　三片鱗片剛從小臂脫離，便在一股無形之力的牽引下，飄到白玖玖身旁的工作臺上，落入盛著三種不同液體的器皿中。

　　“可識字？”白玖玖問道。

　　雷孽點了點頭：“常用的字，我應該都認識。”

　　雷孽話音剛落，就見外圍一個書架上，有四本書冊飛了過來，懸浮在他面前。

　　“云頂煉體法、云頂素合法、云頂隱息法、云頂凝神法……”雷孽不自覺地念出了四本書書皮上的名字。

　　“這是云頂城給剛入門者的吐納法，既然你四種類型的靈脈都能用，便都試試吧。”

　　白玖玖說完，雷孽才注意到，四本書的角落上都印著“啟蒙讀物，六至九歲”。

　　星淵在他腦海中瞬間笑翻了，開始不停地調侃：“雷孽小朋友，吃不吃糖呀？”“雷孽小朋友，找不找媽媽呀？”“雷孽小朋友，叔叔幫你換尿片好不好啊？”……

　　白玖玖自然聽不到星淵的調侃，但看到雷孽面色泛紅，她語氣柔和了幾分，說道：“雖說你早已過了蘊靈師啟蒙的最佳年紀，又從未修煉過吐納法，對許多常識也了解甚少，這些確實是你如今的劣勢。但要知道，人無完人，知曉自身缺陷并不可恥，逃避它才是真正的懦弱。你雖起步晚了些，可如今有了彌補的機會，又何必為這些感到羞赧呢？”

　　雷孽將右臂恢復原樣，只是被撐爆的手袖卻是沒法復原，一邊心疼又得換件新衣服，一邊伸手將那四本吐納法依次收了下來。

　　白玖玖所言道理他自是明白的。

　　“多謝姑姑，那我便先去看書了。”

　　白玖玖點了點頭：“嗯，若遇不懂的，可來尋奴家。”

　　平臺邊緣處兩扇門迅速浮現出來，一扇是通往孫瑾瑜的房間，另一扇則是雷孽的房間。

　　“是。”雷孽躬身行禮，轉身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但只是走出去兩步他便停了下來，有些猶豫地轉身問道：“姑姑，我此刻便有兩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

　　剛剛看向工作臺的白玖玖再次轉頭看向雷孽，深邃明亮的大眼睛眨動一下，示意雷孽提問。

　　雷孽嘴唇抿了一下，隨即問出第一個問題：“當時……你只憑一塊替命符和我幾句話便相信我是白子柒的養子，會不會過于草率？替命符可以是撿的、搶的，憤怒也可以是演的……”

　　白玖玖搖了搖頭，打斷了雷孽：“魂印，除了替命符，我在你身上還感覺到了七哥的魂印……”

　　“魂…印…？”又是一個雷孽沒聽過的詞。

　　“嗯，這倒不是什么常識，不過奴家倒是可以講得簡單些。”白玖玖平靜地說道：“就如兩件氣味截然不同的東西放在一起時間長了，難免沾染上對方的氣味。生靈之間若是相處久了，魂念上也會有對方獨有的‘烙印’，這是第五境以上魂武靈脈蘊靈師才能看出的，這極難造假。奴家不僅能看出你身上有七哥的魂印，還能從七哥的魂印中看出他對你的態度，簡而言之——他視你如瑰寶，對你極為看重……”

　　雷孽目光恍惚了一瞬，似乎千頭萬緒在腦中閃了一下。隨即他微微攥拳，重重點了點頭。

　　舒了口氣，雷孽繼續問道：“姑姑，為何從不見你有任何表情？是因為修為高深，很多事情都覺得平淡無奇了嗎？”

　　“沒表情？奴家不是對你笑過嗎？”白玖玖歪著腦袋，那姿態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俏皮，好似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可那沒有表情的臉又透著詭異。

　　想到幾天前白玖玖那怪異，甚至是有些驚悚的笑容，雷孽不禁打了個寒顫，卻聽白玖玖繼續說道：“你還想看什么表情？奴家做出來給你看便是了。”

　　這話讓雷孽的臉一陣滾燙，只覺自己的這個問題實在蠢得可以。

　　“咳……”他連忙低下頭，輕咳了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趁今日還有時間，我先去看書了。”

　　“嗯。”白玖玖應道，聲音依舊平靜。

　　雷孽沒有抬頭，轉身，急步回到了自己房中。

　　這房間四方，一張硬榻，一套桌椅，一只木箱，無頂、無窗，單靠頭頂柔和的天光照亮。

　　待雷孽進屋后，身后的房門自動合上。他拉開桌椅，將四本“啟蒙教材”丟在桌上，靠在椅背上平復心境。

　　與此同時，星淵的聲音在他腦海中不懷好意地傳來：“嘿嘿～小子，剛才心跳怎么這么快，你不對勁哦～。”

　　雷孽咬了咬牙，再次忍住了直接開罵的沖動。

　　雖然周圍看起來沒人，但這里畢竟是白玖玖的虛境，他也不敢確定自己的舉動會不會被察覺。更別提白玖玖本身就是最擅長探查的魂武靈脈蘊靈師了……拿起那本《云頂凝神法》，雷孽翻開第一頁，他渴望快些掌握魂念的使用方法。這樣一來，至少能和星淵傳音交流，不再被單方面調笑。

　　啟蒙讀物的內容并不復雜，甚至還配有詳細的圖解，依照書中的方法，雷孽立刻開始嘗試修煉。他緊閉雙眼，努力讓自己的心神沉浸下來，試圖感知周圍的靈氣，按照吐納法的路線引導靈氣入體。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卻始終沒有感受到一絲靈氣的存在，體內也毫無靈力匯聚的跡象。

　　他著急起來，愈發用力地嘗試，可依舊一無所獲。就在他靈脈消失之際，他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關鍵之事——虛境中沒有靈氣，蘊靈師無法在其中修煉！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費了半天勁，全是無用功。

　　趴在桌面上，雷孽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目光呆滯。

　　其實仔細想想，即便他真的能靠吐納法提升修為，效果也杯水車薪。一個時辰的時間，根本無法滿足正常的吐納修煉。雖然早有預料，但雷孽內心還是充滿了挫敗感。

　　“我說，你也用不著這樣。”星淵的聲音難得正經起來，“我覺得吧，你姑姑給你這四本書，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下正常的蘊靈師修煉方法，并沒真的想讓你用這種方法提升修為。她又不是不知道你能用靈脈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

　　聽星淵這么一說，雷孽倒是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坦白靠吸收生靈血液提升修為時，白玖玖確實沒有斥責或反對，而是直接轉移了話題……

　　這到底是默許，還是試探呢？

　　果然，他對這位姑姑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哎……”雷孽輕嘆一聲，再次直起身子，從搬山符中取出一件衣服換上，然后再次拿起《云頂凝神法》，邊看邊喃喃自語：“泥丸宮？指的應該是上丹田吧……？凝神靜慮神封安……”

　　——至少先通讀幾遍吧，還是得找時間到外界去試試的。

　　又過了兩個時辰，雷孽合上書冊，伸了個懶腰。這大概是他有記憶以來看書時間最長的一次。

　　頭頂鏡像邊界中射出的天光柔和，讓人難分晝夜。但按時間推算，此時應該已是深夜了。

　　他脫了鞋躺到硬榻上，閉上眼睛，腦中不斷回憶著書中的內容，意識緩緩模糊，周圍的光線也漸漸黯淡下來。

　　翌日，雷孽從沉睡中醒轉過來，他下意識率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慶幸星淵沒在他睡著后亂來的同時，白玖玖的聲音在憑空傳入雷孽耳中：“醒了，便來尋我。”

　　雷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大概是房間原本的功能，就是類似于探測到自己意識清醒時，便會自動播放留言的機制。

　　暗嘆一聲虛境真是方便，雷孽起床整理了一下儀容，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