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媽一起看電視,轉到一檔情感調解欄目。里面一位老母親哭訴自己35歲的兒子遲遲不結婚,甚至聯合相親對象“假戀愛”來欺騙她。被她拆穿后,兩人激烈爭吵,兒子憤而搬了出去。現在她心力交瘁,不堪重壓,希望專家們可以幫忙勸勸其兒子。
根據母親的描述,兒子蔣先生相貌堂堂,工作很好,收入不菲。但給他介紹了不下一百個女孩子,他愣是一個都看不上。也有喜歡他的女生,他也沒有看上的。兒子十年前曾有過一段戀情,對方是個殘疾女孩,自己堅決不同意。兒子無奈分了手,從此十年未有任何戀情。
對于母親來上節目的事情,兒子是知情的,但不愿露面,于是委托了一位朋友代他前來。這位朋友一上場,便點燃了老母親的憤怒情緒,一直逼問兒子為何不來。在朋友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的敘述下,我們知道了一個名詞:“慕殘族”。
說實話,這個詞我真是第一次聽說,特地搜索了一下:慕殘是指一個人迷戀殘疾人或熱衷于變為殘疾人,慕殘者是指那些被殘疾異性(特別是患有進行性損害或截肢者)吸引并產生性沖動的健全人;慕殘者通常在15歲左右出現對殘疾人感興趣的傾向。慕殘者常用一個字母來自稱和互相稱呼,如:D: Devotee,慕殘者,A: Amputee,截肢者,P: Pretender,扮殘者,W: Wannabe,自殘者。有的是單純欣賞一種殘缺美,并為殘疾女性的堅強不息、豁達樂觀的人格特質所吸引。有性的萌動,也有審美的愉悅。在他的內心深處,與殘疾女結合,是情感需求,也是一種精神價值的體現。這一類型的慕殘者,基本上以精神需求為主。更多的情況是,慕殘者源于自卑心理,可能他遭受重大感情挫折,或者被異性欺負,作為男人的征服尊嚴喪失以后,他轉而追求殘疾女性,在弱者面前找回自信。
首次聽說,身為旁觀者,雖不歧視,但一時也是不太能接受。更何況是要真實面對的老母親,大媽當時就崩潰了,失控跑出演播廳,瘋狂尋找兒子。結果,兒子還真來到了現場,只是謊稱不來。鏡頭下的蔣先生個頭不高,很瘦小。鴨舌帽、口罩,全副武裝。與大媽口中那個相貌堂堂的兒子相去甚遠。
兒子被發現后一路狂奔逃跑,大媽緊追不舍,追上后一直在捶打兒子。兒子則一邊躲避,一邊重復對不起母親,眼神空洞,木訥寡言。在記者勸說空檔,還一直伺機逃走。最后,兒子還是被迫同意了去演播廳調解。
面對記者和專家團,他一直低著頭,說的最多的是,不知該怎么面對母親,不知該怎么辦。倒是旁邊的朋友坦蕩交代了自己娶了一個斷肢女人,結婚離婚又復婚的經過,以及和家人的沖突。另一面,母親一直不能接受兒子慕殘的事實,好好一個正常人,怎么會變這樣了呢?她情緒激動地指責朋友帶壞了兒子,聲淚俱下地試圖挽回兒子的心。
看到大媽哭得撕心裂肺,確實很讓人同情,而看似異端的這種慕殘取向也與多方因素有關,可能是童年的某件事或某次刺激讓他種下了慕殘的種子。還有如果與他最親近的人是殘疾人,他仰慕她、敬愛她,會在成年后轉化為熱愛某一類的殘疾人。從小自卑、得不到正常關注的孩子極易會進入這種非主流的行為模式,因為他渴望得到重視,而在正常人那里得不到,只能在殘疾人的世界里才能顯示作為男人、作為正常人的優越感和成就感。對于家庭來說,如果父母過于強勢,經常壓抑、貶低孩子的話,孩子就沒有一個健全的人格,這對他的一生都是致命的。就像蔣先生,小時候父親就過世了,母親一手把他拉扯長大,自然對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實際情況是,他敏感、自卑,缺乏自信。只有在有人幫他說話時,才稍微會抬一下頭。
在專家們的逼問下,兒子承認了自己有一個聾啞女友,已交往兩三年,想結婚。這對老母親又是致命一擊,直言除非她死了,否則不可能。
調解的最后,并沒有一個很圓滿的結果。畢竟這樣的事情放在任何一個母親身上都是難以接受的。母親會再考慮,在兒子娶殘疾女友獲得幸福和兒子孤獨終老之間到底孰輕孰重。兒子也會再考慮,在孝道和愛情中間,天平到底要怎樣去平衡。
在社會多元化的今天,同性戀、戀物癖等特殊的生理或心理取向越來越為大眾所熟知和接受。其實,慕殘族并沒有什么,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一種取向,只是每個人需要的不同而已。在這個越來越包容的社會里,我們可以不接受,但沒必要帶著有色眼鏡來看他們。只是,對于家庭,對于母親,對于要親身去經歷這種事情的人,這注定是一條艱難的路。
想起“葉公好龍”的故事,存在在幻想中或遠方的東西,無論它有多可怕,因為不在身邊,我們可以裝作喜歡他們。而一旦它來到了現實中,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維納斯,我們可以欣賞她作為藝術品的斷臂之美,而放到現實中,你能接受嗎?就像老母親,她可以輕松的說出慕殘族不正常,但卻堅信作為慕殘族一員的兒子是正常的。這合理嗎?
不能歧視異端取向者,也沒必要譴責不接受的人。如何打造一個開放包容輕松的世界,這是一道社會命題,需要我們每個人的不懈努力。希望我們都能幸福的去追求愛情,享受愛情。也希望當你的選擇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時,也能愉快地去接受和努力,并得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