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甌匠傳》二十七章 青山白云認(rèn)骨肉

? ? 蓮瑞村之所以名為“蓮瑞”,是因?yàn)檫@個(gè)千年古村就像一朵蓮花的蓮花心,而將這村子呵護(hù)地包圍著的那五座山就像是一朵巨大蓮花的五個(gè)蓮花瓣。

? 面南背北的嶼山是這五山中最高的一座,三個(gè)連在一起的山頂形如筆架,名曰“筆架峰”。而這嶼山與眾不同,白云不是繚繞在山頂?shù)墓P架峰上,而是終年盤桓在山腰間,這些白云使得嶼山仙氣十足,神秘莫測。自古就吸引著隱士尋仙仿道,或者煉丹隱居。據(jù)說南北朝時(shí)期,有一位姓陶的高士,就隱居在此。

? 話說當(dāng)年這位陶高士辭官隱居后,南北朝齊高帝勸其出山,說:這孤山辟嶺中有什么呀?而這位陶高人則寫了一首詩告訴齊高帝,說這山中雖然沒有華軒高馬,沒有鐘鳴鼎食,沒有榮華富貴,但每天有那輕輕淡淡、飄飄渺渺的白云陪伴,我的志趣所在是白云青山林泉,我無法讓您理解個(gè)中情趣,我是替您感到惋惜了!齊高帝沒有辦法請他出山,但是遇到重大的問題,還是讓人請教陶高士,于是,這陶高士便有了“山中宰相”的美稱。

? 蓮瑞村的后人就在嶼山白云繚繞的山嶺間修了一座亭,名叫白云亭,來紀(jì)念這位志趣高潔的山中宰相。

? 汪清潭健步如飛,在山嶺間如一只老猿快速往上騰挪。后面,汪嶼松一手輕扶南嶼心的細(xì)腰,一手握住南嶼心那糯米玉手,腳步一點(diǎn)也沒有落下。

? 此刻,南嶼心不敢看汪嶼松,她可以想象汪嶼松一定面無表情,她不知道汪嶼松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忽然覺得羞愧。但是,她覺得握住她的那只手是如此溫暖,這種溫暖就像一股暖流從她的指尖向身體彌漫,一直彌漫了全身。她不禁轉(zhuǎn)頭看了汪嶼松一眼,這一眼,讓她吃了一驚,原來汪嶼松根本不是面無表情,而是一臉愛憐地看著她,這眼神,分明不是男女之情,而真的就像是一個(gè)兄長看待自己最鐘愛的小妹妹的眼神!南嶼心吃了一驚:莫非她早已知道和我是兄妹?!

? ? 轉(zhuǎn)了一個(gè)山灣,眼前便是那一座飛檐翹角、古樸拙愚的白云亭。汪嶼松在后面呼喚了一聲:“父親,歇一歇腳吧!”汪清潭頭也不回,說:“不歇,來不及了!”

? 汪嶼松很納悶父親為何說來不及。只得拉著南嶼心緊緊跟上了父親。

? 眼前已經(jīng)是一片蒼翠的竹林,汪嶼松清晰地記得,今年清明的時(shí)候,他和弟弟楠源、蘆葉兒他們在此和前來為母親掃墓的南嶼心偶遇。那一刻,他的心如八百里的甌江巨浪翻滾,眼前就是一別多年的朝思暮想的南嶼心!那一刻,他有一種沖上去將嶼心摟在懷里的沖動(dòng),怨她為何如此不辭而別、告訴她自己是多么愛她、想她!但是,就在那一刻,他在南琴音墳冢的墓碑前看見了一株連枝的桃花、還有一把黃燦燦的油菜花時(shí),他覺得如此熟悉。當(dāng)那一日失蹤多年的父親從天而降時(shí),他心中的謎團(tuán)漸漸清晰。

? 汪嶼松從小就沒有見過父母之間的溫情。從他記事起,母親的火爆脾氣經(jīng)常一碰就爆,特別是每年一個(gè)特殊的日子,幾乎不插花的父親總要在家中的一個(gè)梅瓶中插上一株連枝的桃花,旁邊還放上一束黃燦燦的油菜花。母親為此時(shí)每年都要和父親大吵一番。待到汪嶼松稍大了一點(diǎn),有一年,母親和父親大吵一架后,將那梅瓶連花帶瓶一起砸了個(gè)粉碎,還將那一束油菜花碾得一地狼藉。一陣哭喊后,將汪嶼松摟在懷里,對孩子說: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我猜那個(gè)女人的女兒十有八九就是你爹的!

? 年少的汪嶼松根本聽不懂母親的話。直到后來他和南嶼心相戀,再后來那個(gè)琴音阿姨堅(jiān)決反對他和嶼心相愛并毫不留情地帶嶼心一走了之。這一樁樁、一件件,使得汪嶼松仔細(xì)再去思考母親的話。前前后后、仔仔細(xì)細(xì)的各種細(xì)節(jié)聯(lián)系起來,汪嶼松判斷南嶼心極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親妹妹!他被自己的這個(gè)判斷嚇懵了,他不敢去考證,不敢再去細(xì)究,于是,他唯一采取的辦法就是躲避,躲避南嶼心。躲避自己想向父親證實(shí)的強(qiáng)烈的內(nèi)心。就這樣痛苦而糾結(jié)著,直到今天,他一路牽著南嶼心的手跟著父親上嶼山,心中的感覺是如此異樣。他多么希望今天在這個(gè)翠竹白云的高山上。在南琴音的墳冢前,父親能給他一個(gè)明確的信息,哪怕是暗示也好。

? “嶼心,快來,快來將我們的事告訴你母親!”父親早已穿過那一片竹林,來到了下沉在一個(gè)小山坳中的南琴音的墳冢前,呼喚著南嶼心,語氣是那么的焦灼。

? 汪嶼松大吃一驚,難道父親真的生了南嶼心?

? 南嶼心早已從汪嶼松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抬頭看看前面的汪清潭,又轉(zhuǎn)頭看看身后的汪嶼松。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一步?jīng)_上前去,抱著母親的墓碑放聲大哭了起來。汪家父子被這痛徹心扉的哭聲鎮(zhèn)住了,他們默默地站在南嶼心的身后,看著這個(gè)柔軟又美好的背影,不知如何安慰她。

? 汪嶼松實(shí)在忍不住了,對汪清潭說:“父親,我的母親也死了。這么多年來,我也一直希望能有一天像嶼心一樣也能這樣在母親的墳前痛哭一番。可是我哭不出來,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和困惑,從來不與人說,也從未問過何人。今日在嶼心母親面前,您就解開我心中的這些謎團(tuán)吧!”

? 汪清潭一聽,長嘆了一口氣,頹然坐在了身旁的大石上,說:“我對不起你母親,我也對不起嶼心的阿媽啊!”

? 就在南琴音的墳冢前,汪清潭坦陳了年輕時(shí)的荒唐事,坦陳了自己對嶼松母親的輕率和虛榮。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在兩個(gè)孩子的面前訴說了自己對南琴音的真情,生怕說錯(cuò)一個(gè)字,就驚擾了沉睡在眼前一抔黃土中的這個(gè)自己深愛終生的女人。

? 南嶼心聽到最后,明白了母親至死也還是沒有讓汪清潭知道自己就是他親生女兒。心中又是一陣酸楚襲來,伸手扶住了母親的墓碑又是一陣痛哭。汪清潭伸出手,搭在南嶼心的手上,說:“孩子,別傷心了,你阿媽已經(jīng)回不來了……”

? 站在一旁的汪嶼松一看那兩只手,心頭一緊:南嶼心也是無名指與中指一樣修長!這是他們汪家最典型的祖?zhèn)鞯氖中停?/p>

? 汪嶼松一個(gè)箭步上前,翻開了南嶼心的手掌,他驚呆了:沒錯(cuò),這個(gè)同樣深凹的掌心,就是他們汪家才有的“掌心深凹藏銀錠”的手掌!他又打開父親的手掌、伸出自己的手掌,三只幾乎一模一樣的手型,讓汪清潭頓時(shí)明白了一切:“嶼心,你你你……”

? 汪嶼松一把扶住了即將倒去的南嶼心,輕輕叫了一聲:“果真……你是妹妹……”

? 汪清潭的臉頓時(shí)像火燒著了一樣,他用頭往南琴音的墓碑上狠狠地磕了過去,頓時(shí),額前滲出了血!

? 南嶼心一把拉住汪清潭,與此同時(shí),一聲“父親——”如山泉崩裂!父子三人抱在了一起!

? 此刻,白云停滯、清風(fēng)不語!

? 此刻,翠竹變色、青山動(dòng)容!

? 不知過了多久,汪清潭拍了拍嶼心的肩膀,起身用手撫摸著南琴音的墓碑,說:“琴音,今天在白云清風(fēng)、青山翠竹的見證下,你把嶼心還給我了!我向你發(fā)誓:此生我辜負(fù)了你,辜負(fù)了我的女兒,來生你再罰我吧!如今,我有難處,此難不解,我這片老葉無法歸根,無法再安頓下來將這么多年的甌瓷技藝再做出來。你就讓放心地讓我們的女兒將‘百寶纈’給我,助我一臂之力吧!辦完那事之后,從此往后,我將好好疼愛我們的寶貝女兒,直到我找你的那一天,你等著我!”

? 說完,擦了一顆老淚,轉(zhuǎn)身向南嶼心伸出了手!

? 南嶼心掏出了那個(gè)甌絲錦囊,正打算交到父親手中。忽然,只聽得一聲斷喝:“汪清潭,放著我們來!”三個(gè)黑影朝著他們飛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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