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甌匠傳》第二十三章 扎染寶纈隨風(fēng)去

肖云志轉(zhuǎn)到汪清潭的身后,貼著汪清潭的耳朵說:“叔,你真是端著金飯碗喊餓啊!以前我不相信咱蓮瑞村真的有<甌寶圖>的陽本,可是,現(xiàn)在和咱蓮瑞村有著百年交集的倫敦傳教士連華士的家族已經(jīng)透風(fēng)出來了,這陽本千真萬確是在咱蓮瑞村。本來我想用挖土機把蓮瑞村的每一寸土地掘開來,總能找到這寶物了吧。現(xiàn)在看來不對,有人已經(jīng)告訴我們,尋寶有線索,我祖上親手扎染的 ‘百寶纈’不就在清潭叔您身上嗎。叔,您看,你這不是端著大金飯碗喊餓嗎?”

汪清潭聽了大吃一驚,心里快速地盤算著:“完了,長汀叔向我要這‘百寶纈’,現(xiàn)在他們也向我要這‘百寶纈’。如今我哪有這‘百寶纈’啊。都是當(dāng)年這該死的肖驚云,不是他,那張‘百寶纈’也就不會被吹到楠溪江中飄走了!”他的腦子快速轉(zhuǎn)動了起來:“不對,我不能跟他們說我手上沒有這寶物。既然他們覺得我有,那我就有唄。起碼他們覺得我有,能供吃供喝,先給我一筆錢還了龍泉賭瓷的債也好!”

“哈哈哈,你們說這‘百寶纈’在我這里?肖云志,既然你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是要做交易的嗎?我要是拿出這百寶纈,我得到什么呀?”

對面那四個人眼睛立刻放了光,肖云志說:“叔,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

“也不多,就我那賭瓷輸了的幾百萬吧!”汪清潭嘴里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個數(shù)字,心里卻有點虛。

巴特爾說:“這個數(shù)字不是問題,問題是你得讓我們先看看那‘百寶纈’。”

“‘百寶纈’哪能隨便帶的。我把它藏在了一個好地方了。下周給你們。”“不行,明天就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巴特爾寸步不讓。

汪清潭想了一下,說:“好,后天晌午,咱們嶼山白云亭見!”

“好,一言為定!”肖云志和汪清潭擊掌約定。

從楓驛客棧出來,迎面一陣冷風(fēng),讓汪清潭清醒了許多。他直奔獨門獨院建在村南的甌染肖家大院。肖驚云被不速之客汪清潭的到來吃了不小的一驚。但是,他的病態(tài)卻讓汪清潭更加吃驚。

多年不見的兩位從小到大相愛相殺的摯友,此刻相對,一個形銷骨立,一個狼狽落魄。但是,彼此眼神里那種關(guān)愛和不服氣又同時浮現(xiàn)了出來。一如當(dāng)年他們爭祠堂大鼓的五珍鼓槌、爭美麗姑娘的青睞,一如他們?yōu)楣餐嵘T匠技藝彼此切磋、為甌寶大會獻寶獻策……

好久,相對無言。

終于,肖驚云打破了沉默:“看著并入膏肓的我,現(xiàn)在不用擔(dān)心我再和你爭鼓槌、爭琴音了吧!”

汪清潭說:“唉,往事如煙。琴音如今已經(jīng)看不見我們再爭來爭去了。如今你我都這樣了,今日我來找你,還是那件事:你如實告訴我,你手中是不是還有一張‘百寶纈’?”

肖驚云在病榻上坐直了自己消瘦的身子。眼前不僅浮現(xiàn)出20多年前的那些往事:當(dāng)年,甌絲南家的當(dāng)家人南琴音不僅繡技技驚甌江,而且關(guān)于她美貌的傳說更是隨著一江清水流淌在甌江兩岸。有多少后生趁著甌寶大會趕到蓮瑞村,一方面是來競寶,另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想來一睹南琴音的芳容。但是,南琴音對四里八鄉(xiāng)的后生都不感興趣,唯獨在五匠中的甌瓷汪家傳人汪清潭和甌染肖家傳人肖驚云兩個青年才俊中選擇不下。這兩位都風(fēng)華正茂、都才華橫溢,都相貌堂堂。但是各有短長。當(dāng)她在他們同時的追求中難以抉擇的時候,有一天開玩笑地跟他們倆打趣說:“我一直想知道‘百寶纈’到底上面畫了什么?如果能從長汀叔那里拿到手,我一定按樣子繡一幅存著,將來傳給我的孩子們當(dāng)傳家寶。”

肖驚云一聽,記在心里了。因為他一直覺得這“百寶纈”本來就是他們肖家的,為啥還要讓蘆家存著。因此,就和汪清潭商量著去蘆家偷“百寶纈”。最后,“百寶纈”真的最終被肖驚云偷到了手,但是,肖驚云卻使了一計,讓蘆長汀誤以為是汪清潭拿走了百寶纈。

但是,這“百寶纈”最后還是沒能留在他肖驚云的手中。這一切,還得從汪清潭那風(fēng)流的本性上說起。

甌瓷汪家為汪清潭定下了一門親,對方姓柳,是白甌城內(nèi)最大的瓷器商,這柳家祖上經(jīng)手的瓷器是直接在東海裝上海船,走海上絲綢之路下西洋的。汪家和柳家是世交,原本這柳家姑娘和汪清潭就認識,柳家姑娘長相秀美,他們相互之間也默認將來將按照父輩的意愿結(jié)親。怎奈年輕的汪清潭被南琴音的美貌和高超的甌絲技藝吸引,漸漸冷落了柳家姑娘。但是這些日子,柳家姑娘上門來歐瓷汪家一趟后,汪清潭又被柳家姑娘另一番城里姑娘洋氣的模樣給吸引住了。

肖驚云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一個好機會,趕緊拿著那已經(jīng)得手的“百寶纈”作為定情之物送給南琴音。無奈南琴音拿到“百寶纈”后,本來已經(jīng)開開心心根據(jù)扎染的“百寶纈”繡了一幅一模一樣的繡品,打算接受肖驚云的愛意。無奈這心高氣傲的姑娘一聽說汪清潭和柳家姑娘要結(jié)親,那種女兒家的嫉妒、不平或者叛逆等各種講不清的原因,促使她快速地在汪清潭和肖驚云之間做了選擇,在一個月黑的夜晚,在青春的荷爾蒙和汪清潭野性的吸引下,她把自己交給了汪楠源。

可是事與愿違,成了美事之后的汪清潭卻沒有恪守他們之間的誓約,最后還是打算娶柳家姑娘。

汪清潭婚禮前那一日,三人相約在蓮瑞村外楓林灘的大青石上,肖驚云想讓南琴音當(dāng)著汪清潭的面做抉擇,而他卻不知道南琴音已經(jīng)和汪清潭有了如此一段孽緣。在那塊大青石上,南琴音默默地拿出那塊肖家扎染的“百寶纈”,打算還給肖驚云。汪清潭一看,對著肖驚云大呼一聲:“原來是你使的詐,卻讓我背這天大的黑鍋!”說著,就飛身去搶那張扎染的“百寶纈”。南琴音一驚,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坐倒在大青石上。手一松,可憐那張肩負著八百里頂級甌匠偉大使命的“百寶纈”就這樣隨著勁風(fēng)飛入楠溪的湍流中,眨眼之間便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渦中,不見了蹤影!

汪清潭傻了眼,肖驚云也傻了眼。南琴音默默轉(zhuǎn)了身,飄然而去,留下兩位年輕的男人在風(fēng)中迷茫著……

思緒回來,肖驚云沉吟地對汪清潭說:“你來的正是時候,如再晚來些時日,怕你再也不知道這‘百寶纈’的后續(xù)下文了。”

原來,那一日大青石上隨風(fēng)飄失肖家扎染的“百寶纈”之后,南琴音心如死灰,帶上自己一針一線繡成的與扎染“百寶纈”一模一樣的繡品“百寶纈”,連帶那一顆破碎的心,遠走盛出甌戲的陽平縣了。這一別,就是20多年,當(dāng)她再一次回蓮瑞的時候,已經(jīng)長眠在女兒南嶼心為她立的一個墳冢里了!

南嶼心含淚帶了母親的香魂回歸蓮瑞村,也帶回了母親千萬叮嚀要好好珍藏的繡品“百寶纈”。她已經(jīng)不相信這世間的任何人,囑咐南嶼心:用她自己的一顆玲瓏心 ,識別這滾滾紅塵中的一顆最真心,才能將這繡品“百寶纈”交出來。

當(dāng)肖驚云把這一切當(dāng)成一個陳年故事講給汪楠源聽的時候,汪楠源的頭快低到胸口前了。但是,當(dāng)他得知南嶼心手中有一張和沾染“百寶纈”一模一樣的繡品“百寶纈”時,瞬間,那顆頂著花白頭發(fā)的腦袋又馬上抬了起來。上前緊緊握了握肖驚云一雙枯瘦的手,說:“你還是我的好兄弟,我得找南嶼心去,一刻也不能等了!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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