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很好,看起來暖暖的。
可它也就是冰箱里的照明燈,依舊寒氣逼人,讓人手腳冰涼。
這是回來后的第二十天,清晨的風有些涼意,還有些刺骨。那些不肯出來怕冷的人估計還在床上掙扎著,到底起不起來,再讓我睡五分鐘,就五分鐘,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能掙脫床的懷抱。
今年似乎比往年要冷許多,放在門口的水一會兒就結冰了,煙筒上往下滴的煤油也結成了冰溜子,南面房檐下的雪也都還沒有消融。像我這樣極怕冷的人,恐怕是要在家里一直呆著,沒什么大事肯定不會頂風出去,因為回憶太多,思念太苦。
小城里的酒吧,似乎沒有幾家,也沒有像意外酒吧那樣規模較大的,更沒有像阿南一樣的調酒師。那瓶藍色妖姬我還沒有開封,而是讓它在冰箱里靜靜地待著,因為我怕,我怕周圍繁瑣的事情,會讓我忘了在布尼維亞所發生的一切,會忘了在塞爾河畔許下的諾言。
經常有人說我多愁善感,寫的文大多都是看不懂,又或者覺得我是在無病呻吟。
這就如同喜歡一個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越陷越深,而我寫的每一個故事,正如我喜歡的人。
大概是從六年前開始寫的,斷斷續續的,
有寫完的,也有停下來的。回頭再去翻看那些東西,覺得那個時候思維怎么那么跳躍,有的東西連我都看不懂了。
已經停不下來了,也很慶幸這個習慣,這種喜歡可以持續那么久。
后來才知道,藍色妖姬并不只是阿南思念他的母親,而是在他漂泊的那幾年里,有另外一個人闖進了他的生活。
他去過北京,去過上海,去過廣東。
母親常念及的上海,夜景是多么的好看,只是她再也見不到了。搭上去上海的火車,沿途看盡山川的滿目瘡痍。
這個繁華的都市,流光溢彩。
可在人海里獨自漂泊,居無定所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但卻是要經歷的。
工地上的活累,餐館里的活苦,保潔的活又累又臟,可他沒法改變,只得體驗。
我曾問他,為什么要這樣。
他說,人活著總要有些理由,有些念想,即使很遙遠,路途很漫長,也要去做。
在餐館遇到和他類似經歷的一個女孩,他們談天說地,聊的很投機。
女孩后來去了花店做工,送給了阿南一枝真正的藍色妖姬。
在上海呆了快一年的他,覺得是時候該離開了,于是他去向女孩告別說自己要走了,臨行前想在一起吃個飯,就當做是為他踐行吧。
很不巧的是女孩出門時被送快件的電動車撞了個正著,幸好沒什么大礙,就是左腿打了石膏,動不了。
也許是天意吧,阿南沒等到她,就獨自一人拿著行李去了高鐵站,等了一個小時多,大廳廣播就播出了,由于前方隧道出現鋼架斷裂,所以暫停營運,還請各位旅客諒解。就這樣,阿南又回來了。
知道她爽約并不是因為不想來,而是出事了,他還為此自責了許久。
那段時間,阿南一直在照顧她,直到她的腿可以下地走動了。
過了快兩月,阿南來到了廣東。
可以說在廣東的這一年多里,阿南徹底變成了一個地痞流氓小混混。
第一站是珠海。
開始的時候沒地方去,就住在橋洞子里,每天出去找活,實在過不去就學人家乞討,賣藝,填飽肚子。
后來去了一家工地,那活太累,也沒做長久,學著人家偷賣鋼材,掙了一點小錢。
隨后去了東莞,那邊也比較亂,阿南進了一家電子廠,踏踏實實干了半年,也積攢了一定的積蓄。
再后來,佛山,中山等一片地方他都跑遍了,然而一年也過去了。
這一年里,阿南認識了不少人,有頭有臉的,幫派的,地痞流氓,可謂混得游刃有余,起碼不再是一個人漂著。
期間,女孩也來過中山,和阿南呆了一段時間,不過都是在照顧他。
佛山那個時候有場火拼,阿南也在其中,不幸被流彈射到胳膊。
女孩給阿南說了很多,讓他不要再這樣。
等阿南好的差不多了,他們去了中山陵,也看了孫文先生的故居。
女孩喜歡歷史,喜歡各地的民俗風情。
后來她走了。
阿南搭上北上的列車,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深淵溝壑,他很想她,以至于托人問了她的地址,在北京。
他們越來越沒有話題,卻還要彼此牽絆著,越來越見不上,卻依然放不下。
其實這也不過是互相折磨,尷尬到不能說話,阿南曾經認為他們是最合適在一起的人,是最親密的人。可是事情往往不是這樣,偏要沿著反向發展。
曾試圖放棄,試圖開始新的旅程,試圖說服自己。他覺得無論他做什么,她都不開心,都愛答不理,都是聊著聊著就沒話了,他覺得累了,一天一天的想著也無濟于事,不如放開吧。
可他過不了自己那關,他會從夢魘中驚醒,他會想起他們之間僅有的溫存,然后淚如雨下,心痛到不能呼吸。
北京的霧霾,汽車擁堵,霓虹的不諳世事,都讓阿南一頭霧水。
他去了郊外的一家酒吧,在后勤干搬運。
和她住的地方很近。
有人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海邊走走。
阿南經常在海邊晃悠,他想跳下去,沉入海底,看著透著光斑的洋面,上空還盤旋著海鷗,他覺得這才是生活。
可惜他不會水,他也怕死。
他怕像他媽媽一樣,有天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他怕他死了都沒有人知道,所以他要好好的活著,為了自己。
從后勤到前臺,到送酒水,到調酒師。
大半年的時間,偶爾去看看她。
現在的她早已嫁人,一襲素衣。
也許這樣最好,畢竟都沒蹉跎了年華。
就像是你永遠也叫不醒裝睡的人,永遠在飛機場等不到一艘船一樣。
畢竟我們都不是善人,都沒有對誰付出真心的義務,可是我們愛了,就算是把心掏出來,別人也不會看一眼,就當我們是做了場賭注,只是沒有賭贏罷了,結果輸的傾家蕩產,輸的傾其所有。
好似關于藍色妖姬的事已經止步了。
也許是她送了他一支真正的藍色妖姬吧。
總之,阿南現在生活的很好,這就足夠了。布尼維亞的塞爾河依舊透亮,小城里的人依舊浪漫,意外酒吧里的藍色妖姬成了招牌。
林子
我們之間隔了千山萬水。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