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難消受的時間莫不過青黃不接,年紀不大卻也不小,高朋滿座時極其寡言,說不出也不敢說,沒了少年的猖狂無忌,少了眉壽的滄桑飽滿。推杯換盞沒有最初的手足無措,赧然的微笑不時掛上嘴角,似乎幸福令人畏懼,只希望一個人靜靜做一條咸魚。
自己時常在沒人的時候小酌一杯,淡淡看著鐵窗外的一樹招搖,在迷蒙而濕漉的小屋里莫名的安心。有時也在想一直這樣多好,什么都不想,只是最閑逸的時候總會有沉重的事情慢慢走到心頭。這是一個不知道憂愁從何而來,又不知現在將來的時候,溝壑在心中,有熱血噴薄將出,總是被淡漠而濕潤的空氣泄氣。長大了嗎?長大了。我們不知道自己長大了沒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箱底簽滿名字的衣服穿不上了,不再經過太多的熟悉的站臺,也不曾為午后細雨綿綿的邂逅期待一晚。
行走在逼仄的山道,看巍峨遙遙,氣息不穩腳步不停,行囊不重,一切盡然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飄若輕羽,一絲青煙便可拂去。不敢回首,那些飄蕩過去的閑云消散了。也想來一場痛快淋漓的奔跑,踩著危巘刺激每一根神經,讓毛孔噴張,讓心跳鼓錘耳膜,成就奇詭的張狂。
風很大,一身單衣很冷,白蒙蒙的水霧在直立的汗毛上,一粒粒晶瑩,每一顆都沾染著塵世,卻出奇的皎潔。遠看云山蒼蒼,江海茫茫,登臨的結局注定是失望,上無可上,倘若熱血尚未平息,悲從心來,只想痛哭一場,那無處宣泄的沖動,怎堪消受,且做一回猖狂步兵,對路當哭;若是熱血已然消減,無力的悲傷像一曲藍調,這一路來的苦苦支撐都化作一滴凋落。憂愁在咆哮里,也在疲憊里,沒有時間可以擺脫,盈盈河漢飛入杯中,辛辣與清冽對酌長空。
橫臥燈火珊然,醉指滿目心酸,不哭不鬧那么多年,且容我亂語兩三言。“酒且斟下,某去便回...”自己說的自己也不知道,豪飲十萬斗星輝,佐以風月,擊節痛歌,潸然淚下。
陽光的觸角撫摸著一夜折磨的脆弱,睫毛微動,美麗到刺目的早霞恰已滿天。收拾一切,酒杯入匣,破碎的心小心拼好,貼上閃亮,出發的時候揚一揚右手,似在告別又似招手,不得不上路。
路很長很長,幽藍色的石子蜿蜒向前,野花混合著泥土的芳香,滴露叮咚,美妙的清晨。踉蹌的腳步在盤山小道上悠然而愜意,手里的酒壺已然空空,行囊比起來時輕巧不少。愉悅卻不能歌唱,沉吟著無旋律的唱詞,行走,一直走,永遠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