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愛情稱斤賣
在連續奔波兩個星期后,徐春紅終于在房子到期前兩天找到了新的落腳點。500每月租金在她能承受的范圍之內,位置也還可以接受。就是房間很小,而且在一樓,靠著馬路,比較吵。房東用院子和墻頭搭的違章建筑,房頂只鋪了層簡易的塑鋼板。外地人不斷涌入進來,城市里的農民便把家里的各個角落都挖出來出租賺錢。
王琳和林飛幫忙搬家,一張簡單的行軍床,一張已經瘸腳的椅子,兩床被子,一小包換洗的衣服,外加一個電飯鍋就是全部的家檔了,其中還有一半是張捷淘汰給她的。房子連個窗簾也沒有,林飛找了點廣告紙糊到了玻璃上先用著。對著屋里昏暗的光線,簡陋的陳設,潮得發霉得墻壁,王琳忍不住掉出了眼淚。她覺得愧疚,分開租是徐春紅提出來的,可怎么都覺得自己做了背信棄義的事。
“紅紅,你一個人住真的行嗎?”臨走前,王琳不放心地拉著徐春紅的手問了一遍又一遍。
“當然行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你放心吧,等我過兩天空一點去買張桌子就好了。”徐春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五百塊錢一個月的安身所,簡陋得和拾破爛的地方差不多,可為了那個貧困的家庭,她必須撐下去。
“我們公司里有淘汰下來的桌子,我過兩天給你拉一張過來。”林飛對著這個低矮的小屋有點過意不去了,他怎么也沒想到徐春紅會找這么一個破敗不堪的甚至稱不上房子,只是一個違章搭建的棚子。事實上他無意中看到過徐春紅的工資條,薪水并不低。
“這里好像比較亂,也不知道邊上住得是什么人?”王琳還是不放心,她有點后悔了。徐春紅說她找到了房子,三個人便達成默契散伙,自己沒有跟過來看一看房子怎么樣。
“管他什么人呢,反正跟我沒關系啊。我回家就把門關得死死得,無論是誰叫都不開門,行吧?”徐春紅張著嘴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一點。王琳已經幫了她不少忙,在這個誰也不欠誰的社會,從此以后她必須要獨立,學會自己一個人生存下去。
“那你小心點,我們走了,有事記得打電話給我。”王琳在千叮萬囑后還是和林飛一起離開了。
徐春紅關上門,在昏暗的燈光下整理自己為數不多的一點行李,一點點規劃著自己的今后的生活。一個月五百的房租,以后寄回家的錢得再少一點,底薪就這么一點,提成則非常不穩定,吃飯只能再節約一點,衣服以后還是盡量不買……
“林飛,我們這樣讓紅紅一個人住那個地方。我覺得她好可憐,好像我們把她扔了一樣。”王琳還時不時回頭朝徐春紅小屋的方向眺望,雖然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這只是個過渡,她總是要獨立生活的,早點鍛煉一下也許不是壞處,或者很快她就會有男朋友了。”想起那個黑黑的小屋,林飛也忍不住有點心酸了,他只能盡量挑好的話來安慰王琳。
“可現在的情況是她還沒有男朋友,一個人住那么一個屋子,我覺得好像是我們把她拋棄了一樣。”王琳一邊說著,一邊眼淚還流了下來。
“不然我給她介紹個男朋友?”林飛只得換了個方式來哄。
“哎,你那有沒女朋友的同事嗎?還要長得帥一點,人要好一點,最好要有房子的。”王琳很快被林飛帶走了思路。
“好,我明天上班把公司里所有男同事都查個遍,保證挑一個符合你要求的。”林飛好聲好氣哄著王琳。
“哎,你們公司有這樣的人嗎?”王琳卻像突然夢醒了,林飛上班的公司,除了經理是四十多歲的,別的都是像林飛這樣的外地人,很多還比林飛小。
“我肯定會給紅紅留意下適合的人選。琳琳分開是正常的,難道我們以后結婚后還跟她一起生活,她慢慢會好起來的。”林飛心里的一點點愧疚感比起王琳搬到自己那的喜悅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誰要跟你結婚?”說到結婚,王琳在自行車后座臉都紅了。
“呵呵,你不嫁給我,嫁給誰去。脾氣這么壞,也只有我啊,隨叫隨到任勞任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陪吃陪玩陪睡,標準的三陪老公。”林飛一邊騎著車,一邊還騰出一只手來哄著王琳。
“不要理你了。”王琳被林飛的三陪老公逗笑,伸出手撒嬌一樣在林飛的背上輕輕錘擊。
回去的路程有點遠,林飛帶著王琳還特意去從湖邊的小道繞了一圈。綠蔭車道上沒什么人,路面高低起伏,林飛把自行車騎得左搖右晃,把王琳嚇得一驚一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林飛享受著被女朋友擁住的幸福感,甜蜜的愛情也讓王琳從剛剛難過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搬家的第一夜徐春紅就領教了房子的吵雜,擺夜攤的,吃夜宵的,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匯成一曲夾著鍋碗瓢盆的馬路交響曲。一直到半夜兩點多馬路邊安靜下來,她才慢慢睡著。早上頂著個熊貓眼到公司,同事小米開玩笑問她是不是半夜去做賊啦。
“是啊,我去朝暉小區那里做賊,看到有個影子很像你,是不是你也去了?”徐春紅生硬地擠了絲笑容回應。
“沒有呢,你肯定看錯人了。做賊當然去白馬公寓,那里才是有錢人的聚集地。”小米伶牙俐齒地反擊回去。
徐春紅心里一愣沒有接話。再次聽到白馬公寓這四個字,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種淡淡的失落感。自從那次推開他之后,伊科似乎有兩個星期沒聯系自己了,徐春紅猜測也許他生氣。她的心底里其實也明白,像伊科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憑白無故和她當所謂的朋友,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心里的一絲僥幸罷了。伊科這半個月都沒有打電話給她,她自然也不好意思主動找他。
“對了,今天有人約你吃飯。”小米完全沒有注意到徐春紅的表情變化,笑嘻嘻打開抽屜,遞給她一個白色的信封。
“這個李向東是誰啊?”徐春紅接過信封拆開看了眼,只有一句五點半下班后我在外面等你。
“公司企劃部的,前幾天來我們這里那個。昨天又過來了,你請假提早走的沒碰上,叫我把這個轉交給你。”小米解釋道。
“奧。”徐春紅無精打采應了句,把信放到一邊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哎,你好交男朋友。有個男朋友,逛街時就有人幫你拎包買單,聽你呼來喚去。我已經幫你調查過了,你們是老鄉,他也是河南的。二十九歲,現在一個月工資四千五,工業大學畢業的,聽說和任總的老婆是遠親。怎么樣,不錯吧?我都替你打聽出來了。”小米趴到徐春紅跟前邀功,她的普通話不太標準,河湖發出來都是同一個音。
徐春紅笑笑,沒有接話,她覺得像小米這種本地女孩和自己不是一類的。小米每天上班的不是對著化妝鏡,就是打聽公司的八卦。她的頭頂上不是陽光就是陽光燦爛,是不會了解自己不敢交男朋友的心情。要養活自己,要把錢寄到那個貧困的家里,徐春紅哪有多余的錢來約會。想買套衣服,買雙鞋子都得反反復復斟酌衡量再三。
下班后和小米走到門口,徐春紅果然看到有個穿著公司工作服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小米笑笑揮揮手先走了,李向東迎上來問也不問是不是愿意和他一起吃飯,直接開口就是“想吃點什么?”
“隨便。”徐春紅朝著走向自己的男人打量了一眼。高高瘦瘦的身板,一幅金邊的眼鏡,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一個挺大的酒糟鼻,讓她微微有點皺眉。
李向東帶著徐春紅拐進了條公司附近一條臟兮兮的小巷,然后走進了間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飯館.。
“想吃點什么?”入座后,李向東總算記得征求下徐春紅的意見。
“你點吧,我不挑食。”徐春紅對著缺了角的碗筷,油漆斑駁的桌椅,她想起了伊科帶她去的地方。熠熠生輝的燈光,光鑒照人的地面,精美得像藝術品的餐具,還有伊科溫和的笑容比眼前的酒糟鼻順眼得多。
“那我做主了。”李向東便也沒有再客氣,招手叫服務員過來,挑便宜的點了三個菜。
菜端上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氣氛才有所緩解。兩人是同事,工作之間也略有交集,有很多相同的話題和八卦可以聊。飯后兩人并肩沿著馬路走好一會兒,李向東執意要送徐春紅回去。拗不過他的堅持,徐春紅帶著他一起上了公交車。
擁擠的車廂猶如一個巨大的沙丁魚罐頭,兩個人擠在一起,李向東用雙臂按到車廂側邊替徐春紅撐開了一片小小的空間。這個微小的動作讓她臉紅了,公交是沒有小車舒服,但至少光明正大買了票走上來,在這個瞬間徐春紅覺得酒糟鼻也沒那么難于接受的。
“你不和你爸媽一起住嗎?”當徐春紅站在租住的小屋門口說自己到家時,原本有說有笑的李向東突然變成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啊,我爸媽不在這里啊?”徐春紅被問得莫名其妙,有點二丈摸不著頭腦,。
“你不是錦官城人啊?”李向東更驚訝了。徐春紅的身份證上明明顯示她是錦官城本地人,戶口所在的派出所是錦官城一個非常有名的城中村,因拆遷而致富。
“我是湖南的,只不過在錦官城讀書而已。”徐春紅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李向東在吃飯時一個勁問她家里的情況,只不過她都虛掩了沒說。
“奧,對不起,我弄錯了。我在人事看到你的資料,以為你是錦官城……”李向東的話講到一半頓住了。人活得現實里是應該的,但話總是要往好的說,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沒關系,我戶口在人才市場,所以身份證是錦官城的。”徐春紅嘆了一口氣,當著李向東的面打開了那扇低矮的小門,公交車上僅有的一點點好感被全部催毀。
“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李向東立即轉身匆匆離開。那個屋子跟撿破爛的小屋差不多,而他是想找一個最好家里有幢四五層農民房出租的女朋友。約她吃飯只是他在無意中發現徐春紅身份證上的地址是錦官城的而已。另外他覺得徐春紅也比較淳樸,適合娶回家,不像小米,臉每天畫得跟個唱戲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