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街角小店聽到《花香》,傍晚的風在街上流淌,帶著身后的歲月呼嘯而來。只能感嘆,果然有些歌的存在是提醒你年紀有多大了。
回到辦公室和小姐姐們聊到這首歌,我就問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看過《薰衣草》?
“那當然。那一年我收集了很多裝薰衣草的小瓶子啊。”
老實講聊天的時候我最喜歡這種記性好的人。他們可以記得,小學的夏天有多漫長,下午三點四點放學回家,正好趕上翡翠臺的電視劇和亞視的動畫片,那一集趕一集的哆啦A夢和蠟筆小新。
小學的夏天有多漫長,厚重的電風扇在綠色的教室里搖頭晃腦,老舊的黑板總是擦不干凈,曉蕾老師的馬尾辮越來越長,她的紅色連衣裙很好看。
突然想起曉蕾老師。因為遇到安安。
“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真名哦。游安安。”
“哇我喜歡這樣的疊詞。”
“我們家從外婆那一輩都用疊字名。”
那時候,我們小學作業題里喜歡造的四字疊詞。曉蕾老師說:“平平安安,我喜歡這樣的疊詞。”
教室里所有的窗戶大開著,窗外陽光很好,透過樹枝有影投進窗戶,有蟬鳴,書桌右邊是水杯,左邊是冰可樂,水滴從瓶身上滑下,中間是筆盒,我和同桌在比賽寫作業。
校主任在廣播里粗聲粗氣地念稿子:“嚴禁下河洗澡,嚴禁室內玩火。”不遠處宛如盛光巧器的樹葉綠得晃眼,身邊的同學趴倒一片。這樣天干物燥的夏天,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蛙鳴一片,蓮葉何田田。
等到樓下賣花伯伯的蓮池鋪滿綠葉,荷花差不多也要開了。母親要向他討要幾片荷葉,回來煲水喝,可以解暑。
荷葉其實很好玩。把多余的荷葉放在桶里養,如果把水滴在荷葉上,水珠跑來跑去,像跌在銀碗里的珍珠,美麗得耀目。
所以父母很喜歡用這些食材類的玩具打發讓我可以安靜地玩個半天,宛如一個智障。夏天禁海之前,母親要去海邊掃回來一批新鮮的海貨。每次父親處理完墨魚,會把它腦袋里面用來裝墨水的部位洗干凈,插兩排牙簽,粘個小旗子。把我叫過去,“吶,這是你的小船啊。”
應該是墨魚。吧。
所以章魚,魷魚,墨魚,八爪魚,厚爾……它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吃起來差不多不就行了!
就像千挑萬選出來的西瓜和看著漂亮就抱走的西瓜,吃起來有什么區別。但是父母挑西瓜是很專業的。那時候我們家因為人多,買的都是那種冬瓜一樣大的西瓜。淺青色的瓜皮,沒有什么紋路,翻過來有白色的沒曬到的肚皮。在瓜蒂的地方,有很多指甲痕,那就是父親挑瓜的時候喜歡在上面用指甲按按看,據說這樣能挑到好瓜。
夏天的話,街頭會有賣甘蔗的板車。長長的甘蔗搭在上面,賣時砍成段扎成捆就可以拎回家啃。
在夏日的晚上,一群人盯著電視劇,人手一支甘蔗慢慢吃,像打架一樣的。
但是我從小牙口不太好。所以不可能獨立把一根甘蔗吃完的。最科學的方法是,父親先把兩邊的甘蔗削了,剩下兩排要我自己啃開。說這樣才能練牙齒。
夏天讓人喜歡的感覺啊,就是沙冰里碎碎的白白的冰上粉紅色的果醬,就是冰淇淋舔完蛋卷它咔滋咔滋的聲音, 就是出門看見一只貓在打哈欠, 就是深夜抬頭看到滿天繁星。
小時候的夏天如果停電,很熱,但是可以看到星星,還可以玩蠟燭。二姐為了哄我睡覺,一把蒲扇搖了很久。
想到夏天是暴躁的。想到夏天又覺得安寧。像人群里一聲銀哨子,只要把人帶回從前就安心了。
這場清明雨過后,嶺南長逾半年的夏天也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