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體育課
這次回來當晚宋南極他們重新排了一次座位,這一次有驚也有喜。
喜的是他們終于有機會可以男女搭配,學習不累了。這種待遇讓情竇初開的初中生們很欣慰,很激動,荷爾蒙滋滋滋肆意噴發無拘無束。可惜的是一個學期之后這種待遇就被取消了,可能學校也覺得男女搭配,學習累不累在其次,但基本不會有什么促進作用。
驚的是宋南極的同桌是個林黛玉一般的美女。該女生的姓名早就被遺忘在歷史長河中了,宋南極只記得該女子瘦瘦高高,跑步如黛玉咳嗽,走路似清風擺柳,就連說話的時候都好像那細長的脖子承受不了腦袋的壓力而左右搖擺。本來漂亮如明珠一般的一雙大眼睛,偏偏被時常莫名沉重的眼皮給壓的睜不開來。更讓宋南極受不了的是她的性格,不像黛玉妹妹的詩情畫意,動不動就傷感一番,頗受人憐愛。該女生屬于眼高于頂,動不動就會讓對方心頭火起的類型,還是冷暴力。宋南極常常莫名其妙的因為大聲回答問題被鄙視,莫名其妙的超了隱形三八線被肘子拐一下子,所以體內的荷爾蒙也被集聚的壓縮到了零點。
幸好這個同桌沒過都久就因為承受不住私立高強度的學習壓力而退學了。而宋南極在逐漸適應學校的節奏之余,也慢慢找到了放松自己的方法,比如上體育課。
體育課對于宋南極來講是比較新鮮的,因為他們小學的課程表上雖然也寫了一周一節的體育課,但是從來都沒有上過。盡管學校教師的門口大字寫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可宋南極他們當時壓根不知道什么是體育課,體育課又該干些什么。
小時候在黑白電視機的中央二臺里見過放足球比賽的,但是實物足球在他們十幾年的生長經歷中從來還沒有見過,籃球就更別提了,連在電視上都沒看到過。剩下的像鉛球、鐵餅也是一樣。小時候他們唯一玩過的比較正宗的體育運動應該包括以下幾種:乒乓球、游泳(如果狗刨也算得話),跑步,摔跤、自行車,而且都是自學(不)成才。
宋南極他們的體育老師是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勻稱,外表健碩,頭發不多,說話不清,如果沒有滿臉痘痘也算是個美男子的二十多歲小伙子,姓陳名建。不知道是為了省勁兒還是怕吸入灰塵,陳建老師講話的時候經常是只能看見嘴唇動,但是沒見嘴巴張開多少,所以每次上體育課的時候宋南極他們都是極力豎著耳朵聽,也幸虧這是體育課而不是文化課,要不然他們肯定能被訓練成“狼的耳朵”也不一定。
當時的宋南極對體育課可沒有高中那個時候那么熱愛,除了簡陋的操場和那幾個搖搖欲墜的籃球架,宋南極真的不知道體育課上還能干什么,頂多就是扔扔籃球,跳幾個蛙跳,或者圍著操場跑兩圈。
今天和往常的體育課一樣,宋南極等人先是一起去體育教材室抬來了一筐籃球,和兩個足球。籃球是那種很廉價的估計頂多就是十來塊錢的那種花式籃球,在凹凸不平的籃球場上排兩節課就能起一個包的,拍三節課就能破了皮露出內膽的,拍五節課就能拍炸了的那種。足球要稍微好點,是二十多塊錢的黑白花足球,正常情況下能踢一個月到兩個月。
放下籃球和足球之后,大家抓緊時間在上課之前先玩了起來。
單杠底下就圍了好幾個人,兩個人正在比賽。
參賽選手中一個瘦如麻桿,頭似北瓜,正是“小蘿卜頭”卜建林。另外一個是初一年級頂頂大名的二個大力士之一,身高一米七,體重一三五斤,頗似縮小版綠巨人浩克的張志敏同學。
人們都親切的稱呼張志敏為老張。總是滿臉笑容的老張長著比某些女人還突出的,堪比施瓦辛格的胸肌。走路或者跑步的時候仿佛全身沒有關節一般,整個一塊移動的石頭,一顛一顛的讓人覺得他腳下的大地都在顫抖一般。兩只粗壯的胳膊比卜建林的小腿肚子都粗,還有脖子跟自己的腦袋差不多一樣粗,一看就是具有一流的抗擊打能力。
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物,現在正在進行著一場別開生面的單缸引體向上比賽。
卜建林屬于技巧派的代表人物,采用的是“忽悠”式的引體向上法。首先腰腿向后擺,再迅速往前甩,同時胳膊用力向上拉。身體以一種從下往上畫S形的軌跡運行,利用腰腹力量和慣性把身體甩起來,這樣可以節省一般的力氣。
人家老張可是不屑這種投機取巧的把戲,因為人家有的是力氣。上去之后,兩只鐵臂像吊臂一般連接單杠和身體,然后就開始收縮關節。整個過程有點像銀背大猩猩在舉木棍那么輕松。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在旁邊人們的加油助威下,卜建林累死累活的做了二十個引體向上之后,脖子使勁伸也還是沒有夠到杠。
“老張,卜建林頂不住了,快點。上回七班的李志亮做了三十個,加油,超了他,為咱們八班爭光。”
李志亮就是另外一個大一號的老張,是七班的體育委員,活脫脫的一小一號的175CM銀背大猩猩。
“加油老張,你才是最NB的。”旁邊的人鼓著勁。
“快點老張,還有五個就超了他了。”
“二十六,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NB啊老張,快點,再有一個——”
當當當——上課鈴聲不適時宜的響了起來。
老張紅著臉,晃動著胸前兩個大號乒乓球拍跳下單杠跑過去集合了。
體育課一般都是有兩個班同時在上,八班和六班,七班和五班。六班的體委是個很彪悍的,短頭發微黃微卷,有點像新疆人的女同學。而八班的原體委李志偉同學早已經光榮下崗成為基層同學們中的一員,頂替他的是213宿舍的張文武。
張同學除了愛唱歌之外,還有一個不良嗜好:脾氣暴躁。
“上課了,都快些過來集合——”張文武的嗓門也很亮。
幾個月之后,這些經歷過軍訓的學生已經慢慢有了點“兵油子”的味道,令行禁止那是很遙遠的事了。同學們拖著腳步才慢慢往一塊湊,尤其是大、小胖和一個叫劉飛的。
劉飛是個戴眼鏡的黃毛縣城人,滿臉雀斑,喜歡笑,但是思想很淫蕩,學習很差勁,除了立定跳遠有點蝗蟲的風范,以及很愛看武俠小說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可取之處。而且除了滿腦子不良思想之外,劉飛還是一個組織紀律性極其差勁的人。
整個八班同學幾乎都到了,除了拖在最后的二胖一劉,他們仨還在三米開外邊說邊笑的漫步人生路。尤其是劉飛,那張蛤蟆嘴張的大大的,肆無忌憚的笑著。其實他沒有注意到張文武的眼里已經快冒出火來了,他要大禍臨頭了。
有人可能會問,憑啥是劉飛大禍臨頭,而不是大小胖呢?原因很簡單,人家大小胖和體委張文武是一個宿舍的,睡在一個屋里三個月了快,那關系你一個“外人”能比嗎?再說了,像劉飛這種流里流氣故意裝逼,又學習倒數的人,在這種學而優則為尊的學校里是人人得而誅之的貨色。
果然,張文武看三個人快走到隊列的時候,如彈出卡簧的刀刃沖向了劉飛,一對組合拳,再加上連環腿,把劉飛揍得差點爬到在地上。
“張文武,你操什么蛋啊?打俺干啥啊?”劉飛還一臉的委屈。
“CNN,沒聽到老子說集合嗎?不知道上課鈴早就響了嗎?”
“那你就打人嗎?大胖和小胖和我一起過來的,他們也遲到了,你怎么不打他們啊?”
“你管老子呢,老子看誰不順眼就打誰怎么了?”
“當個體委就了不起——”劉飛的碎碎嘴又給自己惹禍了。
張文武沒等他說完上去又飛起兩腳,直接把劉飛蹬了個背朝黃土面朝天。
“你再給老子說一句試試?”張文武指著剛剛爬起來,狼狽不堪的劉飛說。
“張文武,別打了,體育老師過來了,趕緊整理隊形吧。”站在最后的班長胡彥斌發話了。
“今兒個不是看在班長面子上老子揍死你。”張文壓著嗓子武低吼。
站好隊形,報完數之后,張文武帶著隊伍先跑了三圈,然后立定等待體育老師陳建的指示。
身材健碩,膚色黝黑,卷分的黑發隨風飄舞,被青春痘轟炸過留下滿臉彈坑的陳建雙手后背,以跨立的姿勢站在最前邊,用那特有的低沉的語調說:“稍息!”
“今兒個我嗓子不得勁兒,大家自由活動。最后記得把拿出來的籃球和足球送回到教材室。好,解散!”
大家一拍手,這就OK了。
宋南極后來算了下,這堂課,陳建老師一共說了三十八個字(如果那個“今兒”算兩個字的話)。
“我往后要是當老師就當體育老師。”宋南極望著消失在墻角拐角的陳建頗有志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