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杉版資治通鑒【1366】愚蠢的反叛。2021-11-01

14、

五月二十二日,北周主宇文邕前往醴泉宮。

15、

五月二十九日,陳帝陳頊任命吏部尚書徐陵為左仆射。

16、

秋,七月四日,陳國皇太子陳叔寶納妃沈氏,是吏部尚書沈君理的女兒。

17、

七月二十四日,北周主宇文邕回到長安。

18、

八月二十三日,有強盜殺死北周孔城防主,獻出城池,投降北齊。

九月五日,北周派齊公宇文憲與柱國李穆將兵前往宜陽,修筑崇德等五城。

19、

陳國廣州刺史歐陽紇在廣州十余年,威望和恩惠遍及百越。自從華皎之叛,皇帝陳頊也疑心他,征召他入朝為左衛將軍。歐陽紇恐懼,其部下也多勸他造反,于是舉兵攻打衡州刺史錢道戢。

陳頊派中書侍郎徐儉持節前往曉諭圣旨,溝通解釋。歐陽紇初見徐儉,盛陳儀仗衛隊,言辭不恭。徐儉說:“呂嘉之事,誠然已經久遠(事見公元前111年、前112年記載),將軍難道沒有看見周迪(事見公元565年記載)、陳寶應(事見公元564年記載)嗎!轉禍為福,為時不晚?!睔W陽紇默然不應,把徐儉安置在孤園寺,幾十天都不放他回去。歐陽紇有一次出來見徐儉,徐儉對他說:“將軍已經舉事,徐儉當還報天子。徐儉的性命,雖然在將軍手中,但是將軍的成敗,并不在于徐儉,希望您不必扣留我。”歐陽紇于是放徐儉回去。徐儉,是徐陵之子。

冬,十月十五日,陳帝陳頊下詔,命車騎將軍章昭達討伐歐陽紇。

華杉曰:

歐陽紇不明智,馬上自我解除兵權,回到建康,無非是失去權力;而造反失敗,卻要遭到滅族之禍;造反成功呢?不可能有打下建康的成功,最多就是暫時守住廣州,接著再打而已。如此明顯的形勢,風險與收益如此不對等,為什么就不能放下這廣州刺史的權力呢?

我們不能理解這些事情,可能是因為我們沒有嘗到過權力的滋味。

再說勝算,歐陽紇沒有一丁點勝算,他要造反,得不到其他郡守縣令和地方勢力的支持,因為對他們只有滅族的風險,而沒有任何好處。至于歐陽紇身邊的部下們都勸他造反,那是一種盲目的情緒而已,一個人說造反,大家都跟著說,不說就不是男人。但是仗一真打起來,他們就都慫了。

最后一條,即便是要造反,也應該稱病不應召,然后發兵拒境,嚴守邊防要塞,孫子兵法所謂“攻則不足,守則有余”,跟皇帝周旋博弈,哪能馬上就攤牌,舉兵攻打衡州?

總之,歐陽紇是稀里糊涂的開始,也只能稀里糊涂的結束,速戰速敗,害了自己全家性命。他的兒子們后來只逃出一個,叫歐陽詢,成為一代書法名家。

那么,歐陽紇應該怎么辦呢?他不愿去建康,無非是怕失去權力,或者去了之后掉了腦袋。掉腦袋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掉,也只掉自己一個人,不會掉全家。還是應該去。為了贏得新君信任,他可以按《論語》的指導意見,按孔子的標準來辦: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眹惺孪嗾伲瑐髅粊?,都不等車駕準備好,馬上就走,步行急趨。步行,難道比車還快嗎?為什么不等車呢?這是禮!家人自會準備好車駕追上來,再上車。所謂“急趨君命,出行而車駕隨之”。

歐陽紇如果來這么一套“行為藝術”,自己馬上就走,家屬再陸續跟上,陳頊一定大為滿意,不僅沒有性命之憂,還可能繼續得到信任。

20、

十月二十六日,陳帝陳頊在太廟祭祖。

21、

十一月二十六日,北周鄫文公長孫儉去世。

22、

十一月十六日,北齊任命斛律光為太傅,馮翊王高潤為太保,瑯邪王高儼為大司馬。

十二月十五日,任命蘭陵王高長恭為尚書令。

十二月二十五日,任命中書監魏收為左仆射。

23、

北周齊公宇文憲等包圍北齊宜陽,截斷其糧道。

24、

自從華皎之亂,陳國與北周邦交斷絕,至此,北周派御正大夫杜杲來放,請重修舊好?;噬详愴溚?,遣使入北周。



二年(公元570年)

1、

春,正月一日,北齊改年號為武平。

2、

北齊東安王婁叡去世。

3、

正月二十二日,陳帝陳頊在太廟祭祖。

4、

正月二十四日,北齊派兼散騎常侍裴讞之出使陳國。

5、

北齊太傅斛律光,將步騎兵三萬人救援宜陽,屢次擊破北周軍,興筑統關、豐華二城,打通宜陽糧道,然后還師。北周軍追擊,斛律光縱兵還擊,又擊破北周軍,俘虜其開府儀同三司宇文英、梁景興。

二月十五日,北齊任命斛律光為右丞相、并州刺史,又任命任城王高湝為太師,賀拔仁為錄尚書事。

6、

歐陽紇召陽春太守馮仆到南海,引誘他一起參加造反。馮仆遣使回去報告母親洗夫人。洗夫人說:“我家忠貞報國,已經兩世,不能因為愛惜你而辜負國家?!庇谑前l兵拒境,率諸酋長迎接章昭達。

章昭達倍道兼行,抵達始興。歐陽紇聽聞掌昭達兵到,恇懼憂擾,不知所為,出兵頓駐洭口,多聚沙石,盛以竹籠,置于水柵之外,以阻遏舟艦。章昭達居于上流,裝備戰艦,制造拋石機,令軍人口銜利刃,潛行水中,砍斷竹籠,竹篾全部瓦解。然后縱大艦隨流突擊,歐陽紇大敗,生擒歐陽紇,押送建康。二月十九日,斬于建康街市。

歐陽紇造反事,流寓在嶺南的士人都惶恐驚駭。唯獨前著作佐郎蕭引恬然自靜,說:“管寧、袁渙(管寧,東漢末年流亡遼東,依靠公孫度,事見公元191年記載;袁渙最初被呂布扣留,不受呂布脅迫,事見公元196年記載),只需安坐而已。君子正直以行義,有何憂懼!”歐陽紇被討平后,皇帝征召蕭引為金部侍郎。蕭引,是蕭允的弟弟。

馮仆因為他母親的功勞,封信都侯,遷任石龍太守?;实叟墒拐叱止潈悦词蠟槭執蛉?,賞賜繡花綢緞篷帳、輪轘全部經過油漆,四匹馬駕轅,坐臥兩用的馬車一乘,給鼓吹樂隊一部,并旗幟、旌節等等,出行儀仗全按刺史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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