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不要跨過那條江

  大雪紛飛時你娶了我,卻又在大雪紛飛時離我而去。你從不和我吵架,總是趁我睡著的時候會反復撫摸我的頭發,耳朵,臉頰。我埋怨你打針時不安慰我,你笑笑不說話,只是反復揉搓我腿上的針口處。我喜歡上廁所時,你陪在旁邊唱歌給我聽,你便一邊穩定呼吸,一邊唱來聽。你老了,喘氣的聲音越來越大,掛不上鏡子的時候會生自己的氣,每走一段路總會停下來歇一會兒。你生病躺在地板上,小狗蹭你的時候被你笑著躲開。我多想小狗能替我撫慰你那疼痛的身體啊。我眼看著你一天天憔悴下去,卻沒有一點點辦法,因為醫生說,你到了這個年紀,所有的藥都沒有效了。你還是走了,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季節,我撫摸著你凹陷下去的臉頰,想到這是見你的最后一面,就難過的說不出話,我14歲的時候就嫁給了你,和你朝夕相處78年,卻一直想的是我們一起離開,手牽手,翻山越嶺,一起到橋的那邊,跟我們熟識的鄰居相互招手。你告訴我人生和花和樹葉都是一樣的,你是樹葉就在春天茂盛生長,在夏天享盡雨水的拍打,到了秋天就隨著寒霜掉落,人生又何嘗不是這樣。當初年少時像花兒含苞待放,花開之后的樣子雖然很美,但最終都要隨著歲月流逝枯萎衰敗,歸于虛無,凋落的話就結束了。我聽你的話,把你和孩子們的衣服都燒給你了,應該收到了吧?我跟你說著再見,卻舍不得再見,一步三回頭,看著你墓冢的方向哽咽,我終是不能自已,坐在寒天雪地里,抓著白雪,拍著大腿,放聲大哭,這樣,你會不會醒過來,依然不說話,只是舉起雙手,把我的淚揩掉,一首歌,慢慢吟唱。如果有來生,我還要給你做飯,無論味道怎樣,都聽你說好吃好吃。一起穿漂亮的藍沾沾的情侶服,一直手牽著手,去想去的地方,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堆雪人,一起去摘很好看的花,互相戴在對方的頭上,說著漂亮漂亮。親愛的,你先在前面幫我探探路,等等我啊,我也會跨過那條江,去尋你,再手牽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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