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叫笨笨，其實這也只是小小這么叫，聽的人多了，也跟著這么叫，笨笨是小小的男朋友。

我從高中時代就開始認識笨笨了，至今已有十年，他是那種跟他聊兩句你就愿意跟他交朋友的人。在他的人際圈子里，無論悶騷的，明騷的，外放的，內斂的，學霸型的，學渣型的，他都可以很熟，整整一個班上，他似乎與每個人都是朋友的那種，我曾說他是“黑白”兩道通吃，他不以為意。只有一點，很是奇怪，從讀高中開始，他的情路就一直有些坎坷。

高中時代，笨笨喜歡過一個女生，可那次喜歡既談不上暗戀，也談不上明戀，比暗戀明顯一些，卻又沒到達明顯的地步。那個女生不乏追求者，但是她毫無感覺，或許說她無知，又或許是裝作無知，畢飛宇在《推拿》里寫，無知是最好的武器，少女的無知則是核武器，天下無敵，這話說的著實在理。或許大家就是看上了她的無知，笨笨亦是如此。一群人在暗地里喜歡著她，卻心平氣和，沒有較量，沒有決斗，最后當然是沒有結果就畢業了。

笨笨去了外地讀大學，我去過一次，北方，十一二個人住在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宿舍中，笨笨依舊發揮著他強大的人際交往能力，與每個人都混得倍兒熟。或許正是有了這十一二個兄弟，笨笨的大學前期的生活一點都不無聊，或許那句話說的很對，除卻性和繁殖，男人還是更愿意和男人在一起玩的。那一兩年，笨笨高興時，就把精力奉獻給通宵達旦的dota，空虛時，則看看愛情動作片，把空虛和欲望埋葬在五指山下。或許那時的他并沒有什么危機感，等到宿舍里的兄弟都大大方方地將女生往宿舍里帶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八面玲瓏難敵此時的四面楚歌，他忘記發展對象了。

漸漸地，打dota時，已經湊不齊一個戰隊了，課業也變的沒那么緊張，更多的時間勻出來了，可是笨笨卻發現多出的時間把他的寂寞放大了，以前寂寞頂多是一扇門，啪，跨一腳就出去了，現在寂寞是鳥巢，是水立方，你跑了半天，還沒找到門在哪里。所以笨笨要找法子打發這多余的時間，他沒選擇找對象，而是選擇了當家教。

笨笨大學專業是數學，雖然不喜歡，但還是得學，不過這個專業在他找家教的時候派上了不錯的用場。他學生家在離學校挺遠的一個區，坐公交車倒騰來倒騰去差不多要一個小時，不過那家給的錢多啊，他也樂意奔騰，不過或許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的學生很漂亮。我是一直沒有想得通，一個高二的妹子的老爸老媽怎么會找一個男生當家教了？雖然不大可能發生教著教著，然后就開始布置燈光、道具，清場、開拍的事情，但是畢竟是“引狼入室”，不得不防。那高二妹子有多漂亮了，按照笨笨的說法像極了mini版的林依晨，我問他那還能教的下去嗎？他會一本正經地告訴我，當然能，怎么會教不下去了，如果可以，教她個一年兩年不是問題。他會錯了我的意思，但不要緊，他也沒能教得了一年兩年，只有三個月，他就走了。倒不是那妹子的爸媽將他辭了，實在是他受不了那個女生了。說是受不了，其實也不準確，他其實還是很享受的，可是理智告訴他，再教下去，就是在玩火了，所以他及時地抽身撤離，逃得遠遠地。

我笑他有些傻，他說那妹子還未成年，我說你先養著啊，他說等不了。既然吃也吃不了，等也等不了，那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后來的一段時間里，笨笨還是會經常想到那高中妹子的，更多的時候是在夢里，一醒來，春光乍泄，水漫金山。那時的他竟然會覺得有些負罪感，但是久而久之，也就坦然了，也就快要忘了那個妹子了，再后來，他夢到的女生都是些面孔模糊的人后，他徹底解脫了。

至于后來他有沒有去結識對象，我不清楚，反正他身邊總不乏一些朋友，什么空虛啊，寂寞啊，一趟大保健全都給解決了，他有沒有跟去過嘗嘗鮮，不好說。

他考到我所在的學校來讀研，本以為見面的次數會變得很多，但其實并不盡然，我們能夠見面的次數并不算多，每每問道他有沒有給我找一個嫂子的時候，他總會一個玩笑帶過，也不知是有了，還是沒有。研一的那個寒假，高中同學聚會，笨笨以前喜歡過的那個女生也來了，她的頭發長長了，人也變得更加秀致，唯一沒變的就是她那一直顯得很無知的笑容。笨笨推推我的手問，“她有男朋友沒？”

“算有吧。”

“什么叫算有？”

我用手指了指另外一個高中同學，“就他咯。”

“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我是他們的月老，好不好？”

“你個家伙，吃里扒外。”笨笨用手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們三個人對我來說都是里，頂多只能算是吃里扒里。”

“算了。那他們怎么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也不走到一起？”

“誰知道了，莫非，你還對她有意思啊？”

笨笨沒有說話，但意思是還有。

“要不我再把這條線牽到你身上。”

“你個鬼崽子。”笨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早就沒那個意思了，你就別干缺德事了。”

研二的時候，笨笨算是交了一個女朋友，或許關系還不是很明朗，但我已然叫那女生做嫂子了。那女生是另外一個學校學傳媒的，模樣挺周正，如果放在我所在的土木學院來說，一定算得上是系花了。我問笨笨怎么碰上的這種漂亮的妹陀，他不以為意地說在電影院認識的。那天他一個人閑著無聊去看電影，正好那個女生也閑得無聊地去看電影，接著，那電影又極度無聊，所以兩個無聊的人便一路聊著出來了，然后一路聊著聊著就聊到這個地步了。我笑他是不是上輩子燒了很多高香，所以這輩子老是能碰到這些顏值很高的女生，因為，笨笨長得并不帥氣，就是很典型的普通學生，家里也不是什么家財萬貫，剛剛踏入小康生活而已。

不過這段感情并沒有維系多久便宣告失敗，緣由好像是那女生結識了高富帥，然后瞬間就把笨笨給拋棄了。笨笨不哭不鬧，就這樣讓她走了，他說，該走的始終會走的，留也留不住。我說連稍稍挽留一下都不用嗎？他說不用，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情之前應該是考慮過的，既然考慮過了，再留也沒意思了。我就不說話了，我喝檸檬水，以水代酒，陪他喝酒。

或許還不到三個月，那女生回來找他，半夜里，寒風簌簌，穿著單薄，冷的瑟瑟發抖。笨笨只是把她送到酒店，開好房，就走了，沒錯，就這樣走了。我問他為何不試著再次接受，他說他不是受傷了的愛情的收容站。

就這樣，笨笨的空窗期一直延續到了研三的下學期，在這期間，笨笨倒是和很多女生關系挺曖昧，但較起真來，又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發展，或許一直處于紅顏與藍顏的地步吧。

臨近畢業的那半年，相親網站如雨后春筍一般，到處開花結果，笨笨一時無聊，也注冊了一個會員，其實說白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干嘛要注冊相親網站，畢竟他還沒有畢業，對于找對象這事并非顯得那么急躁。但是他還是注冊了，就像是上天在操縱他的心思，一不留神，便成了會員。注冊了，就應該要發照片填資料啊，就應該要和陌生人聊天啊，不過這些都是笨笨的長項，他從來不擔心冷場，與各種人聊天他都很注意分寸，男的，女的，陌生的，熟悉的，他都將火候控制的剛剛好。或許，這項技能成就了他與小小的愛情吧。

笨笨說，他注冊網站的第三天就認識了小小，當時小小還只是臨近畢業的大四生，在我們隔壁的學校。緣分這事，說來也怪，它不是做過很多努力便能得到的，它與生俱來，它得天獨厚，你只能等候，無法求取。對于笨笨和小小來說，這次便是緣分到了，冥冥之中天注定，他們要走到一起。

小小是學英語專業的，恰好笨笨的英語爛得一塌糊涂，相反，小小的數學也是慘不忍睹，這樣說起來，挺是互補的，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小小喜歡笨笨并非因為他能助力自己的短板，笨笨亦然，他們是靠什么走到的一起，現在說起來還有些玄，既然說不清，那就把一切都歸結為緣分是再合適不過了。

畢業前，笨笨簽了深圳的一家公司，而小小考上了研究生，正好是我們學校。畢業后，笨笨在長沙依舊呆了一個多月，而這一個月里，笨笨和小小同居了，住在小小的租房里面，說是租房，也不盡然，這是她姐姐的房子，一室一廳，她姐姐現在搬去更大的房子了，就把這間房留給了小小。小小是湖北人，并不常回去，所以在笨笨等待去深圳的這一個月里，小小就留下來陪他。

那一個月里，他們倆過著非典型的男主內，女主外的生活。平日里，小小要去新東方上課，笨笨就負責開車送她，上下班全權負責，車是小小的，應該說是小小的姐姐借給他們用的，所以笨笨就是全職司機。每到小小下班之時，笨笨總能準時地等在樓下，無論刮風下雨，回到家，小小一般就是在沙發上歇憩或者看電視，此刻，笨笨就要忙著做晚飯了，他們鮮少去外面吃，而小小并不會做飯，所以笨笨就榮耀的成為了廚師，連飯后洗碗筷也是笨笨的分內之事，說是分內之事，是想說明笨笨并不厭惡此項工作，相反，能親手做東西給心愛的人吃對他來說算是一種幸福。

平日里，小小外出上課之時，笨笨也無甚可干，就在家陪著丁丁，丁丁是他家的小狗，蝴蝶犬，公的，名字我給取的，形象生動又朗朗上口。笨笨依舊接續著從大學開始，一直經歷研究生階段，直到現在還在從事的事業，DOTA。他很喜歡用山嶺巨人這個英雄，究其原因，只是因為這個英雄的簡稱也叫小小吧，他喜歡和小小一起并肩戰斗，獲得勝利的快感。

笨笨去了深圳，從事IT行業，是一個典型的程序猿，平時加班加點，會為了一個代碼拼死拼活，也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錯誤，而苦惱得頭痛欲裂。可無論多忙，每天一定會保證跟小小通話半個小時，這不是任務，而是滿足，這也不是束縛，而是幸福。很多人都覺得每天都打那么久的電話，哪有那么多東西可聊，可是聊天這個東西是聊得越多，就會發現可聊的東西越多，比如今天遇見了什么人，吃了什么菜，看了本什么書，甚至為了一個襯衣扣錯的扣子也能說上半天，相反，久不曾聯系的人，才會聊得尷尬，聊得艱辛，因為你每想出一個話題之前，都要在腦子里過一遍，合不合適。

將近年關的時候，笨笨回來過年，過完年，跟小小一起去了一趟湖北，算是雙方正式見過了家長，雙方的家庭是沒有意見的，所以可否修成正果全靠他們自己，而他們也在努力地朝這個方向前進。

四月底是小小的生日，正好可以接上五一假期，所以笨笨必須要回。但是笨笨思來想去，想要給小小一個驚喜，而作為程序猿，最好的禮物莫過于自己親手為她寫一個程序，但是要寫些什么了？笨笨有點茫然。果然，他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最后的程序編寫落在了實處，也就是健康上面。我后來見識過這個程序，并不華麗，只要將其打開，一到點就會出現笨笨用他那破鑼嗓子說出的話。

“小小，要喝水了，多喝水，身體好。”

“小小，是時間站起來，運動一下了。”

“小小，不早了，該休息了，晚安咯。”

當然這是后話，而前話是為了編寫這個程序，笨笨費了很大的精力，身心疲憊得很，有時便在言語中有些怠慢，他自己渾然不自知。女人始終是感性的動物，跟女人聊天，你用的不能是語言，而是語氣，尤其是自己的男朋友，一次兩次，小小只是覺得笨笨工作很累，也沒放在心上，但是五次六次，小小就有些情緒了。

他們認識一年多來，從沒有紅過臉，這次終于爆發了一次頗具規模的戰爭。這次戰爭的內因不消說就是笨笨的大意和小小的懷疑，而導火索則是我的一篇文章。說來慚愧，因為我擅作主張，讓他們吵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次架。我喜歡沒事就寫些東西，有時覺得自己身邊朋友的事情挺值得寫寫的，我就會以他們為主角，半真半假地寫一些故事，但是我從來不發在自己朋友容易看到的地方，而且一般會將名字給改換掉，以為這樣就不會對自己的朋友造成任何的影響。可這一次，我錯了，我將笨笨的事情添油加醋，為了寫的更具可看性，又自作主張地添了一些無中生有的事情，更要命的是我對笨笨進行了一系列心理描寫。按理說，我這篇文章時二月份寫的，被小小看到的時候已是四月份，而且至今也不知道他從哪里看到的這篇文章，在了解到寫這篇文章的人是我之后，隨便讀一讀，便知道這次的主角是笨笨，而且里面還有很多她從來不曾知道的事情。

加之笨笨那段時間顯得有些冷淡，所以小小氣不打一處來，抓起電話便劈頭蓋臉地責備了笨笨一頓，非要他說出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為什么會有那種想法。笨笨是一頭霧水，明明沒發生過的事情，怎么就被小小講得貨真價實。但那時候笨笨也是身心俱疲，面對著一堆莫須有的罪名，他也火大了，兩人一來二去地爭吵，然后冷戰了一個多星期。

笨笨覺得委屈，小小也覺得委屈，但最后還是笨笨先開口認錯，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但是他錯在了語氣，錯在了態度，那他便是大錯特錯了，所以他要認錯。小小也是個心軟的人，只要在耗上一兩天，小小便會主動聯系笨笨了，所以這次笨笨認錯，小小甭提有多高興了。就這樣，兩個人和好了，開心了，誤會一解釋清楚，我就遭殃了。

我從來不知道，如果一篇文章涉及到一對戀人中的任何一個，那么甭管你那篇文章中是半真半假，還是一成真九成假，甚至全是假的，但只要你是其中一個人的密友，那么你所說的，你所寫的，那都是真的，至少他們愿意選擇性的相信里面所寫的某件事情是真的。后來，我請了他們一頓飯，算是賠罪，再后來，我想，他們從來沒有吵架過，是不是適當的吵一吵更有益于感情健康了？

一個月后，笨笨從深圳回長沙了，在一家報業工作。論工資待遇，自然是比深圳差遠了，但是他甘之如飴，加之小小也支持他回來，所以就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到如今，已有一年。每每周末之時，去他家吃飯，也總還是笨笨張羅前，張羅后的，小小依舊不會做飯，依舊不用洗碗，她在沙發上坐著，對笨笨來說就是美好。

我會當面問笨笨和小小，你們后來吵過沒，笨笨說除了那一次，從來沒有吵過架，甚至都沒有紅過臉，小小總是包容他，小小就笑，說，笨笨太溫馴了，吵不起來。眉目之情，羨煞我這個單身狗，幸好還有丁丁在邊上陪著我，丁丁長大了不少，粘人，可惜是條公的，尚未婚配，也是條單身狗。

前幾天，聽說他們要扯證了，笨笨說有情人終要成眷屬的，我同意。不過我還是有些疑惑的，所以我在微信上問他，“你們的愛情和生活平平淡淡，也不怕以后回想當年的愛情沒什么記憶點嗎？”

笨笨說，“過生活又不是演偶像劇，要那么多曲折橋段干嘛？再說了，我跟小小是要過一輩子的，要什么回憶，只要我一回頭，她始終站在我身邊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