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朋友,因為我從不主動和班上同學交流,下課就會跑出去,如果說陪你一起上學、吃飯、寫作業、玩游戲、挨罵的人就是你的朋友,那我也算是有朋友的吧,她是我的表姐,但我們從小一個房間長大,我有時會嫉妒奶奶、父親、母親對她的好,但她一直保護著我,我卻從未叫過她姐姐,如果有來生我想親口叫她一聲姐姐。
我叫袁曉霞,她是周菲,我們不是親姐妹但勝似親姐妹,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賊清楚,包括大我兩歲的她,自我有記憶開始,我便和她經常見面,她是我姑姑的女兒,但姑姑很忙,只得把她放在我們家,奶奶對這個外孫女特別的疼愛,哄騙我的理由是她沒有父親,因此我要和姐姐好好的,其實她有父親,姑姑的忙也只是在擺脫責任。
菲的父親現在是一個包工頭,他和姑姑是在外面打工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他還什么都沒有,是家里的老大,卻沒有正事兒,而且帶著一股倔勁兒,經常被抓到局里,但我姑姑就是喜歡他,覺得能給她安全感,家里邊自然是不滿意的,被奶奶寵大的姑姑沒有考慮太多,和姑父懷上了表姐,在孕像特別明顯的時候,她回來了,奶奶雖恨鐵不成鋼,但還是為姑姑收拾好房間、準備好生活用品,爺爺卻一氣之下再也沒醒來,所以我一出生就沒看到過爺爺,沒了爺爺這根最大的刺,在姑姑的軟磨硬泡下,姑父來到了我們家,但他的到來帶給我們家的是無盡的折磨,他帶著偷來的摩托車來到了我們家,并以2000不低的價格賣給了我父親,當時一碗粉絲才五毛錢,年輕就是喜歡新穎的東西,我父親對這個摩托車自然是歡喜,便向奶奶申請了一部分錢,自己拿了一部分錢買了那輛偷來的車,天天開著他上下班,但好景不長,不到半個月,父親就被抓進了公安局,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進公安局,當時的警察不會詳細的問你,只覺得人贓俱獲,就這樣我父親在牢里關了一段時間,就是這段日子,原本青春浪漫的小伙子開始沉默、開始抽煙,奶奶終是不忍兒子冤枉,天天說姑父,要他還她的兒子,姑姑不到一個月就要臨盆了,對于疼愛自己的哥哥被抓進牢房,她也開始埋冤姑父,開始懷疑自己想要的安全感,最終在姑姑以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脅之下,姑夫去自首了,父親也結束了半個月的牢刑。
父親的再次回歸,讓姑姑無比的慚愧,父親消沉她覺得是她造成的,她也想過輕生,但被奶奶制止了:“小周都要在牢里呆兩年,你要是帶著孩子一起死,你這就是要造孽呀,你看你哥哥都被你們弄成什么樣子了,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吧,算我求求你了”。消沉的父親面對妹妹的過激行為也有些恍惚,他慢慢的不再把自己鎖著,開始幫忙收拾家,全家唯一的希望,我的表姐就在這種情況下出生,那時候養一個孩子不需要很多錢,衣服可以撿舊,大人正常吃米,小孩喝母乳或米湯,但自從父親消沉后,家里便幾乎沒有收入來源,也許是外甥女一看到他就會笑,也許是他突然想開了,我的父親不再懼怕別人異樣的眼光,他回到原來的廠上班了,奶奶繼續一邊在地里忙活著,一邊照顧著表姐,姑姑做完月子在奶奶的幫助下,買了一個三輪車每天早上在學校門口賣早點,后來就跟著奶奶在地里忙活,晚上再接些廠里的針線活,從小被看嬌的她怎么會突然變勤快,每次都是奶奶做了一大半,她站在旁邊休息,后來我母親來到了這個家庭,她和父親在同一個廠上班,休息時就會幫著照顧表姐,照顧這個家,表姐也很喜歡這個舅媽,天天纏著她,要她抱,我快出生前幾個月,姑姑帶著表姐搬出去了,用之前攢的錢開了一家小賣鋪,聽說表姐總是一個人從姑姑家跑到我們家,被姑姑打過幾次后,她便不再去我們家,我母親也會經常去看她,當時是夏天,她看到我母親去了,就會把姑姑賣的扇子往我母親手里塞,那時的她說話還不太清楚,但用做著扇風的手勢,每次我母親要回去,她也會跟著一起走,姑姑每每只得把她往店子里拽,要我母親快走,說著孩子還小哭一會就好了。
后來我出生了,聽說表姐經常會抱我,但她才大我兩歲多,這個抱,應該是我媽抱著我,我表姐在旁邊伸手摸我吧,在我漸漸有意識開始,姑姑離開了這個家,但沒有帶走表姐,姑父也一直沒有出現過,表姐便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們一起跟著奶奶去地里玩泥巴,一起等著母親帶回來的好吃的,一起被父親抱著舉高、轉圈圈,一起偷偷去踩鄰居家的菜,后來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寫作業,一直都是我們。
我也會生氣,比如同樣的表姐花八塊錢買了一個米老鼠的存錢罐,父親會給她塞五塊錢在里面,我不吃零食攢了好久買的十塊錢的hello kit的存錢罐,表姐拿著它給父親看,父親卻只給我塞了五毛錢在里面,我生氣極了,但表姐把那五塊錢最后偷偷給了我;奶奶有時候會偷偷給表姐錢,但幾乎都被我看到了,或者是因為表姐每次一有多的東西都會給我;媽媽帶我們出去買東西,也總是先問表姐需要什么,再問我,每次外婆、舅舅給我買的吃的,媽媽也總是先讓表姐選……這些都讓曾經的我生氣過。
但親情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即使那一刻我恨她、討厭她,但下一刻,我們仍會手牽手一起去玩,晚上仍會在一個被窩里,小學五年級前我和她形影不離,早上一起去學校、買早點、吃早點、進教室,一下課我便跑去找她,以至于五年級前我幾乎不認識自己班的同學,放學我的作業多,她會幫我做,她的作業多,像直接抄寫類的基本就是我寫,然后一起跑出去玩跳房子、過家家、沙包。
后來她去了初中,那是我五年級,我第一次覺得孤單,下課后不再往外面跑,就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假裝看著書,其實根本看不進去,她就那樣淡出了我的生活,但周五她每次都比我早放學,而且她會帶著自己省下來的錢買的好吃的去學校接我,一路上和我說著初中的生活,每每這時我都對初中的生活充滿幻想。
她初三那年,我初一,終于我們又在一個學校,但初中的生活并沒有她說的那么精彩,課程從早上到晚,最可氣的就是晚自習,老師不講課,還不讓我們走,她也會拿著糖葫蘆帶著她的朋友來教室找我,同學們總是會投來羨慕的眼光,有時候中午吃飯我們也會一起,每每這時,她會用她的卡幫我刷,她的同學經常會說:“你平時只知道吃我們的東西,怎么不請我們吃個飯,這給妹妹又買零食又刷卡的,唐菲子,我當你妹妹好不好”。她總會笑著說:“滾滾滾,我妹還在這兒呢”。
初中我們呆了一年,后來她去了我們那兒第二好的高中,初三考試前,她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姑父來了,這時的他已經在外面小有成就,承包工程已經掙了很多錢,他來的目的也很簡單,想彌補對孩子的虧欠,我第一次看到表姐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忙吼著:“你是誰?我們不認識你,不歡迎你,你走,你走呀”,對于我這個他并不認識的侄女自然不認賬,他甚至準備伸手制止我,表姐從后面站出來,對他吼著:“你沒聽到嗎?我妹說不認識你,你還不走,站在這兒干什么……”在表姐情緒完全失控之下,奶奶擋在了前面,父親緊跟其后,鄰居們也都紛紛跑來,母親將我和表姐帶到了里屋,不斷的安慰表姐,最后,不知道外面吵了多久,那個出現一次的身影再次消失,消失的姑姑在不久后竟然也回來了,那個聽說我小時候經常帶著表姐來看我,把表姐小時候的衣務打包給我的姑姑回來了,畢竟母女連心,起初表姐對姑姑也是抵觸的,但后來她們就好了,雖然我們當時都在一個學校,但她從住讀換成了走讀(姑姑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照顧她學習),本以為考不上高中的她竟然靠上了我們那兒第二好的高中,進入高中后我們的聯系更加少了,周末回去,會看到姑姑帶著肉菜來看我們,聽說是姑父給了姑姑一筆錢。
有緣的人總會遇見,很巧的是,兩年后,我也考上了我們那兒第二好的高中,我又和她一個學校了,但現在的她已經成了特長班的學生,經常出去培訓,因為高三寒假她們就要進行藝考了,藝考結束,她們就可以安心準備文化課成績,我慶幸我們的再度相遇,但也感概她變了好多。有次中午吃飯,為了把一道數學題講完我們老師拖了很久,我收拾完才準備去食堂,而這時,她正在門外等著我,然后我們一起去食堂,像以前一樣,她幫我刷卡,但現在不再是她省的錢,而是她父親給的寬綽的生活費,她帶我吃了我們學校的小炒,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吃學校的小炒真的愛好吃了,我都能就著湯汁拌白米飯再吃一盤,但也真的貴,一餐就要八塊,對于一個星期100塊生活費(包括買文具、周日回家的車費)的我實在是望塵莫及,暗暗想著還是四塊的套餐比較適合我,她不停的把自己小炒里的肉挑出來放進我的盤子里,用著我不熟悉、很沉靜的聲音說著:“慢點兒吃,不夠再買一盤”。但我對她絲毫不見外,畢竟小時候是鬧著長大的,仍然狼吞虎咽地吃著,等我吃完,看著幾乎沒怎么動,但小炒里只素菜的她,突然也變得沉靜了,我說著:“聽姑姑說你學畫畫了,以后肯定是設計師,真好”。她說:“嗯,還行”。沉默了一會兒,我說:“食堂沒人了,我們回去吧”。她說:“走”。我和她沒有直接從食堂回教室,而是從食堂走到了操場,從操場繞到了學校的文化長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學校的文化長廊,竟忘了時間,開始欣賞起來,她也陪著我,和我講著文化長廊上的內容,在欣賞的過程中,有個男生拍著籃球來到了我們旁邊,冷冷的說了句:“要打鈴了,別遲到”。當時沒在乎,因為她說:“聊聊唄,不去午休了”。于是我倆就開始了久別后的小敘,原來她一直都還是她,但她想變優秀,只有變優秀賺很多錢,才能擺脫他父親,她還說她要去南京上大學。
在她去南京之前,我的高一、她的高三,我們還見過幾次,每次她都會帶我吃最貴的小炒,還會給我一大包,我從來沒有吃過的零食。也許是受她的影響,我也選擇了去南京年大學,這次,我們不再是一個學校,她已藝術生的身份考上了南京最好的大學,而我只是剛剛夠線,上了南京一個普通的二本學校的理工科專業,我大一、她大三,為了我的大學生活能夠經濟更好些,父親便沒有請假送我,只是母親一人帶著我去學校,而她得知我要去學校報名,直接就打了我爸的電話,先是和父親、奶奶、媽媽含蓄了會兒,然后要父親把電話給我,接著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袁曉霞,你是不是心氣高了不想理我了,后天就要來南京了是吧?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舅媽從來沒出過縣城,到時候你們迷路了怎么辦,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不是呀?”我尷尬的說著:“不是”。她便接著說:“不是最好,就這么說定了,后天早上八點你們就坐縣城里的汽車,有直達南京汽車站的,買臥鋪,在車上睡一天,晚上就可以到南京,應該十一點就到了,但可能延誤,要到了你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舅媽有電話吧,你要過生了吧,等到南京了,我給你買個手機當生日禮物,大學生有個手機還是方便些”“哦,對了,南京很多東西都可以買,不用在家帶被子、冬天的衣服什么的,帶幾件夏天的衣服就行了,現在的衣服換的快,我準備再買些,你到時候來了,看你喜歡那些就拿去,不喜歡我們就去商場逛逛,別像讀初中一樣,一個星期回去一次,每次還帶生花生、熟雞蛋、紅薯干、榨廣椒,南京都有”我知道她對我的關心,但聽到她的語氣,還是不悅的說著:“我初中還只有榨廣椒和紅薯干,沒有生花生更沒有熟雞蛋,我媽她們還不是覺得你身子弱,需要多補充點兒營養,自己都舍不得吃、每次賣之前都給你留一些”,我這暴脾氣可是一點兒都不饒人,溫順的她卻慢慢也開始變得暴脾氣,但接下來,她還是變成了記憶中的溫柔、體貼的她,說著:“所以,我去接你們呀,帶你們好好逛逛南京城,舅媽也沒出去過,要是舅舅和姥姥能一起來就好了,算了,等我畢業了,實現經濟獨立每年都帶你們出去玩,我記得小時候舅舅經常給我們講南京城、北京故宮、黃山、大興安嶺的美景”,我忙打斷她:“好,你說的我可都記住了,到時候可不許抵賴”。“絕不抵賴”。就這樣像小時候一樣,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聊著,最后由于對電話費的心疼,母親接過手機結束了我們的對話。
初到南京已是夜晚十一點多,給她打了電話,我們一出站便看到了她,她攔了一個小轎車帶我們去了她租住的地方,然后第二天先帶報名,然后帶著我和母親在南京城游玩,她就像 一個導游一樣,給我們介紹著每一個景點,在母親覺得破費之下,當晚母親便覺得早點兒回去,她買了一張動車票,告訴母親明天再玩半天,動車比汽車要快多了,三個小時就能到市里面,到時候直接轉汽車就可以回去,中午出發回去天還是亮的,在她的勸說下,母親又留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她繼續 帶著我們在南京城逛著,中午吃完飯我們一起送母親到火車站,她要母親看情況車票上的信息,往人多的地方走,不確定一定要多問問穿一樣制服的人,在她的囑咐下,我們送完母親,她又帶著我買了生活用品、零食,以及她覺得大學生該用到的東西,我不知道她那幾天用了多少錢,也沒問,她選擇母親走后給我買東西,自然是怕母親不會接受,但我可能臉皮厚,你給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大學四年,她雖然全國各地飛,但對我的照顧不少,經常喊我出去吃飯,給我帶禮物,我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我依然沒喊過她一聲姐姐,她有時也會說我這個妹妹很倔,連個姐姐都不會喊,但我聽不出玩笑和真話,自然就沒當真,后來姑父承包的工程出了大問題,死人了,被告上法院,因為姑父有前科,自然沒落的好結果,姑姑也生病了,表姐便一心撲在工作上,因為工程沒按時完成需要支付三倍的違約金,死者家屬、公認的工資都需要錢,姑父又是不存錢的主,現在全落在表姐身上,我才工作兩年,和男朋友合計著把存在3萬塊錢給了姑姑(依表姐的性子,她是不會要的),家里邊也東湊西湊了50萬給姑姑,其實表姐都知道,她向姑姑要錢說一定要給我們,不能再欠我們的了,但都這個地步了,姑姑自然不會把錢還給我們,我們也不會去要,而她只得沒日沒夜拼命的工作,最后還剩20萬的時候,她猝死了。
這個消息讓我們都很心痛,沒喊過姐姐的姐,你是那么好的一個人,為什么要經歷那么多,姑姑從此癱在床上,我們是一家人,什么時候都是一家,她永遠是我爸的妹妹,我的姑姑,父親將姑姑接回了家,和母親找了一個零工,加上我平時存的錢,我們繼續聽表姐完成她未完成的使命,當然還有一個使命,她最想實現的使命需要我去替她,也只有我能替她完成(每年都帶家人旅游)。
姐姐,好想喊你一聲姐,希望來世我們還是一家人那時候,你當我親姐好不好?
好想喊你一聲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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