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才早上四點,這個院子里就已經香火繚繞。
他揉揉眼,發現自己盤坐在一個蒲團上,周圍是嗡嗡誦經的聲音。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很熟悉。
我叫蒼生,仰望蒼生的蒼生。
在周圍鄰居和同學眼里我是個怪人,有人害怕我,有人嫌棄我,更多人在嘲笑我。
我生在江南的一座古鎮,高中畢業后開始幫父母照料一家雜貨店,自出生后就沒離開過這篇鎮子。
但我確信自己不止一次來過這里,絕不是在夢里也絕不是幻覺。
起初,我會帶有一絲炫耀或興奮向別人述說我的這種異于常人的能力,在經歷了鄙視和嘲笑后,我已經學會了閉緊嘴巴。
我默默的查閱資料,嘗試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自己所擁有的能穿越空間預知未來的能力,可是結果都很讓我失望,大多的測試都指向我有心理疾病。
直到有一日,鎮上來了一位禪師,短暫旅居,每日朝升和暮至他必定如磐石般禪坐,我對他有莫名的親近感,閑來無事也跟著他在一旁坐著,他并不看我,也沒話說。
差不多七日之后,他忽然開口說“禪坐時要心神合一方能見世間萬物”。
我并不理解他說話的意思,就那么一直坐著,有一次約莫是困了,我有些恍惚竟然覺得有一條無形的線從身體里飄出,在小鎮的上空飄著,我決定跟隨它,看它會飄向何處。
心線最終停留在劉屠夫家,他經營著一個小型屠宰場,雖然屠宰場離鎮子有約3公里的距離,可是每個凌晨時分依然有凄厲的豬叫聲劃破長空。
我看到平日里威猛粗壯的屠夫此刻正在床上打滾,據說他的胃病跟隨他有很多年了,尋遍名醫別錄也沒有好的辦法,而此刻我卻看到了他是豬的模樣,一陣恐慌中,心線沒了影蹤,我瞬間清醒,發現我依然坐在禪師身邊。
禪師看我,目光平靜溫和。
“你有慧根,不要怕,屠夫上輩子是一頭豬,逃不了被屠殺的厄運,今生他轉世為人,陰差陽錯做了屠夫,以報前冤,而他又揮起屠刀砍殺他人,后者必定報復,他若不立即放下屠刀,必定免不了遭受輪回不息之苦,唯有彌補過失,他的病才會好。”
墨墨家新生了一個男寶寶,只有我和墨墨媽知道,他就是墨墨,小墨墨兩歲時患了絕癥,墨媽在求醫問藥期間受高人指點,這個孩子是保不住了,放他走吧,你們母子的緣分短淺。墨媽在墨墨生命最后兩個月的時間,帶著墨墨從江南小鎮一路直奔西藏,每日病痛的時候有活佛加持,墨墨最終留在了那片神秘的土地,在墨墨走后的第二個月墨媽迎來了新生命,9個月后,墨墨的弟弟降臨,我看到了,翻版墨墨一枚。
受禪師指點,我能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我看到了千奇百態的前世今生,有圓滿有缺憾有罪惡有恩怨…
而我的就是樂境山下古寺的門童,所以我才會熟知寺廟的環境。
有一個流傳已久的說法:如果一個人能夠記起他的前世,那么他的家人必須盡一切可能使他忘記過去,否則這個孩子會變得固執,異類,短命。
而我并不想讓家人知道,我累了,人間的煙火氣太重,已經耗費了我太多的能量和精力,我曾經以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可如今,卻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生出來那么多不明白,那么煩惱,甚至,還有那么疼痛。
我需要用長眠的方式聚集能量,期待下一個輪回。
我跟禪師祈求如果可以,我想做回我爸媽的父母,我要狠狠的愛他們一回,以回報我這短暫停留而帶給他們的傷痛。
我知道我該走了。
滴~滴~滴~生命監測的機器發出來的聲音,由長變短,由緩慢變急促,直到變成了一條長線。
我聽到了聲嘶力竭的呼叫聲,噪雜的腳步聲,無奈的嘆息聲,最后只有撕裂的哭叫聲。
我躺在床上,身體是溫熱的,看著哭到昏厥的媽媽,有剎那的猶豫,我想抱住她像往常一樣給她拭去眼淚,這次,我終究忍住了。
我的魂魄已經開始升騰,在離開前,我擁抱了媽媽,親吻了她。
我云游回深山古剎中,放遠望去,天色灰藍,古老的寺廟在晨霧繚繞中像一幅遺世獨立的山水畫,筆酣墨飽,跌宕多姿。
我沿著石板臺階,一步一步緩緩而上,蜿蜒曲折的路上,有挑水的和尚,和面色虔誠的香客,他們手提籃子,裝滿了水果,食物,香火………
我最終落在角落的蒲團上,周圍有低沉的誦經聲,香火煙霧氤氳繚繞,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