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半老徐喵
目錄? 【論廢舊青年的過季】
邵禹第一次見到蔣黎是在城北的派出所。
他的兩個狐朋狗友酒后在路邊小吃攤鬧事被扣了，那時他正在宿舍睡覺，接到電話，沒好氣地大罵他們“傻逼”，然后拖著宿醉的身體，頂著混沌的腦袋去派出所領人。
他們都是G市職業技術學校的學生，說是學生，不過是被社會淘汰被家人放棄的垃圾罷了，他想。邵禹下樓的時候順帶把亂七八糟擺了一桌的空酒瓶扔到垃圾桶里，腦海中自然地閃過“垃圾”這個詞。
人生中究竟被冠以這個稱號多少次已經數不清了，他看看萬里無云的天空，覺得眼睛被太陽晃了一下。
他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騎摩托，從兜里翻出兩個硬幣坐公交。正是下班的高峰，車廂里的空氣悶熱而渾濁，人們臉上充滿積攢了一天的疲倦，大家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捧著電子設備，擠成一團，手機外放的美劇、球賽的聲音此起彼伏。邵禹刷了一會兒朋友圈，覺得有些無聊，不時看向窗外。
路況像他有些潮濕的手心一樣黏糊糊的，如往常一樣擁擠堵塞，公交車走走停停，顛來顛去，邵禹覺得胃里有些難受，他突然想起初中歷史課本上的一個詞——滯漲，仿佛隨之嗅到了經濟危機時低迷而緊繃的空氣，呼吸也變得有些累。
仿佛過了很久才到了派出所，他向警察說明來意，連連點頭虛心接受批評，低聲下氣說好話，警察讓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很快就做完筆錄簽字，賠償了損失，把朋友像領行李一樣領了出來。
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安靜地趴在問訊桌的一邊寫著什么東西，對面的警察黑著臉問她問題。她背對著門的方向，邵禹只能看到背影，看不到她的神情。
跟在邵禹后面的兩個少年，一個叫肖力，一個叫唐青，唐青眼尖，一眼看出邵禹的目光往那個方向多停留了一秒，八卦兮兮地捅了捅邵禹的胳膊：“那個妹子長得超正的，沒想到一中也有美女。”
肖力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一中的？”其實他對美女二字更加感興趣。
邵禹沒說話，唐青接道：“我跟警察說去上廁所的時候，正好在走廊上碰到他們，兩個警察帶著那個女孩走在前面，后面跟著被打的大叔，頭上纏了好厚的繃帶，臉上也掛了彩。”
“被打？”
“想不到吧，警察一路訓斥那個妹子下手也太重了點，看到那個詭異的畫面，我當時都沒繃住笑。”
“那個大叔耍流氓吧。”肖力猜測說。
“我開始也這么以為呢，后來發現，不是！”唐青咽咽唾沫，像說書先生一樣滔滔不絕：“見義勇為！那個大叔巨不要臉，就是在路上隨便拉一個小姑娘說是他女朋友或女兒的那種人販子，路人不知道真假，覺得奇怪的也不敢貿然上前阻止，只是打電話報警，怕被打擊報復唄。沒想到這個妹子剛好放學路過，路見不平，脾氣又爆，上前就給了大叔一腳，真夠猛的。那個被抓的小姑娘拔腿就跑，人販子也被控制住了，本來只要等警察過來就可以了，但妹子仿佛來了興致，扔下書包對人販子一頓狂揍，路人拉都拉不住。”
“挺有意思的啊。”
“是啊！人長得漂亮，還會打架，后來警察問她哪個學校的，居然是一中的，差一分交四萬塊門檻費的一中唉，這就是女神啊！我反正跟女神站一邊，那種販賣人口的人渣，打死也不過分！據說圍觀的好幾個大老爺們，還不如個小丫頭！”
“嗯，我也是。”肖力表示支持。
“可那個人販子叫囂要驗傷，警察說可能構成防衛過當，危險被阻止了就不能再繼續施暴了，注意私力救濟的限度，什么狗屁玩意兒！老子火蹭蹭往上冒！”
“然后呢？”
“警察就打電話找妹子家長。對了，那個妹子表情自始至終都冷得像霜一樣，說要找家長才有點波動，現在他們都在等人到齊解決事情吧。”
三個人邊走邊聊到了派出所門口，邵禹突然說：“你們先走，我還有點別的事情。”
“什么事啊，晚上還一起擼串兒呢。”
邵禹也不多解釋，說：“順帶幫朋友問問學校集體戶口的事，你們先去，我一會兒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