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衰老的妖精

在我都還不能解釋什么叫“留守兒童”的時候,我就用我親身經歷詮釋了這個代名詞。

她是我的女英雄!

NO.1

她的潑辣強悍是整個鄰里之間都聞名的。在后來,我讀《紅樓夢》里的王熙鳳時,就這覺得我她簡直就是現代版的“鳳辣子”,卻又有過之而又不及。她的潑辣比王熙鳳的更還要高勝一籌,卻又是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她時常教育學習不努力的我和弟弟,在我們那個時候,我學習可是最好的。要不是家里沒錢,父母重男輕女,要不然,誰會來照顧你們兩個小兔崽子。

我和弟弟相視一笑,面對她的吹噓,我們實在是不敢相信!當今社會,都講究“有圖有真相”,她既沒有圖,當然沒真相。不過,我對生活在那個社會的她懷抱著深深的同情和惋惜。不過這種感情很快就被扼殺在她的尖酸毒罵狠打中,消失的一干二凈。

小時候貪玩,經常一身白白凈凈的衣服穿出去臟兮兮的回來。50多歲的她脾氣暴躁,洗衣服的時候都要大發脾氣把我喊過去說,你穿衣服這么臟,你是怎么穿的啊!女孩子不愛干凈以后沒有人要你!洗你的衣服我都要減好幾年壽命。她一邊對著旁邊的我罵,一邊呼哧呼哧的洗著我的衣服。后來,我照樣如此。穿的白白的出去,黑黑的回來!她依舊是罵罵咧咧。

7,8歲的我,生活上還不能很好地自己照顧自己。所以讓她給我洗頭發。用兩腿把我夾著,不留指甲的手在頭皮上猛抓,頭皮似乎都要被她抓起來。每次她給我洗頭的時候,我都要因她用力的抓頭皮而疼的哭,她卻還嚷著說,給你洗個頭真累,以后自己洗。再后來,我長大了些,能夠做自己的清潔衛生了。冬天,我懶也嫌冷,嚷嚷著讓她給我洗,她依舊用兩腿將我夾住,卻再也找不到她抓頭發的猛勁兒!

NO.2

時值中年她,力氣大,脾氣與年輕的時候也一點沒減。而且我認為生活在50,60年代下的她,都會帶著封建殘余!喜歡我哥哥和弟弟,唯獨對我,一點都不憐惜!我經常想我是不是撿來的!

做錯一點小事,就對我橫眉豎眼,惡語相加,看的人心里發麻,聽的人心里難受。13,14歲的我遇上50多封建迫害下的她,簡直就是折磨。而年輕氣盛的我,面對她的毒罵,也不甘示弱。常常要與氣頭上的她繼續爭吵,氣的她青筋暴起。我害怕怒極她給我一頓棍棒吃,卻也為氣她而高興。

與她交鋒,每每是她占上風。一大家子人圍著她轉,每次與她鬧完后,帶著沉重的心情爬到樓上,吹吹夜風,狂燥的心趨于平靜!紅著眼眶,像沒事人似的又繼續和她針風相對。那幾年,她沒少罵過我,我也沒少頂過她的嘴,可是過不了幾個小時,就在一頓飯菜,一袋零食下我向她求和。

讀小學的有一年,我回到家,發現只有我爺爺,爺爺說,奶奶上街的時候,出了車禍,現在在醫院。我的心緊緊的擰在一起。我問要緊么。爺爺說,不嚴重不嚴重。

怎么會不嚴重,在醫院待了足足半個月!

半個月后,我放學回家后,發現她在家里,我高興的都要跳起來,想輕輕的擁抱她,她卻惡聲惡氣的說,回來還不快去寫作業,愣著干嘛!我吐了吐舌頭,立即不高興的走開!卻看到她眼角的傷痕。心里想小貓抓一樣難受,可又想起她剛剛那副嘴臉,心里一下緩和了不少。

NO.3

我最不喜歡和她一起上街買衣服,她看上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她卻說,這有什么好看的,走,試我剛才那件!我敢怒不敢言,穿這她看上的衣服,她笑瞇瞇的去付錢。

在學校,同學們都嫌我穿的太土,不愿意和我玩,我生氣的回家,脫下她給我買的衣服,說,不穿了不穿了!她狠狠瞪我,發哪門子瘋,快把衣服穿上。

后來,我厭倦了她的審美水平,喊她給我拿錢,我自己買,她譏諷說,你看你買的那什么衣服,那么丑。卻也把錢給我掏出來。

NO.4

時光苒苒,即使我對她再大的仇恨在匆匆流逝的時光面前都顯得渺小。那個當年老被挨打受罵的女孩子,現如今,也比她高出了好多。做飯得心應手,衣服能夠洗的干干凈凈,能夠拾掇自己,我已經長大,而她,正在衰老。

她特別喜歡染頭發,一有白發都要去染黑。對此我還嘲笑過她“妖精”!都一把歲數,還學人家年輕人染個黑頭。可是如今,她的頭發全白了,人一下也瞬間老了許多。兒女都喊她染黑,她說老都老了,染黑浪費那個錢干嘛!

看電視,老是分不清人物!而我由以前的不愿和她解釋變成和她爭執再到以后的心平氣和的給她介紹。

我想不到我有一天會這樣心平氣和的站在她能理解的基礎上和她解釋。那大概是因為我愛她。

上次陪她上街,她說她要買條褲子,家里的都是舊的了,我陪她逛了逛,她帶著我走進菜市場,里面的小地攤一個接一個,她摸著一條25塊的褲子和老板說,能不能少點!老板說,這是最便宜的價了。她走開,走到另一家地攤聽下,拿著一條15的褲子說,這條好不好看,很一般的料子,穿在身上還能隱約的看到肉,我說,好看。我看到她臉上像個小孩的笑容,說,老板就拿這條!我突然想起她當年帶我去買衣服,不困多貴,上百的,她都能給我買下來。問老板能不能少點的時候,還能和老板爭執兩句。她現在用很平靜的心和老板談價,往年那個囂張跋扈唯我獨尊的氣勢一去不復返。她是真的老了。頭發花白,牙齒也不好。腿腳也不利索了,就連性格也收斂起來。

上街買菜,她問我,你喜歡什么就買什么回家了好好補補。我知道我不在家的日子她是怎樣過的,粗茶淡飯,把最好的留給我,即使變質變壞,她也不忍心吃。她提這幾個菜口袋,不到一會就說累。我說,那我來提。她說,不重不重,我可以。我別過臉去,由著風吹過我肆意落下淚的臉。

NO.4

她老了!

雖然年少無知的我經常暴躁不安叛逆和她吵架,可是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我愛她就如同她愛著我一樣。她是我的奶奶,我的蓋世女英雄!

今天我20,她70了,我們是相差了整整40年的親人。時光在她的額頭上留上印記,在我青春懵懂的歲月里她在我身邊依然愛著我。

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我還沒有快快的大,依舊讓你過的很辛苦。每天早早的起來勞作,為在外的兒女擔心操勞。沒有像別的老人早已享受著溫暖和兒女的孝敬。

時光時光你慢些吧,不要再讓我的奶奶變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換她的歲月長流。

我愿意陪她去逛地攤,看她換上新衣笑的像孩子的臉,愿意不厭其煩的給她解釋電視劇里的誰和誰,愿意看她黑黑發絲年輕的樣子,體驗她用她的雙手穿過我發絲的溫柔。

奶奶,在我終于懂得愛的美好,家的溫馨,你的可愛之后,讓我來愛你,來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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