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志和雷是汽車兵。他們來自一個省,大志是雷的班長,也是雷的師傅。
大志是連里的標兵,優(yōu)秀班長;雷是刺頭兵,一有機會就溜跑出去看風景。
他們一起出任務,開遍了大西南;在大志一遍又一遍的調教下,雷越來越像個兵。
有次長途演習訓練,部隊在野外扎營。
汽車連的戰(zhàn)士連軸轉似的開了一天車,幾乎全都累癱。大志胃不太舒服,很早就睡下了。
雷保養(yǎng)完車,一抬眼,高原的星空,穹頂之下掛著璀璨的銀河。
雷喜歡看銀河。
來自大城市的雷,當兵前幾乎沒見過銀河。
城市的燈光太亮,污染太厲害,雷從小到大就沒看見過幾顆星星。以前每次看星星,沒看幾眼就被大志抓回去睡覺;
今天雷自由了。他爬上車頂,躺下來靜靜的欣賞,覺得這樣離星星很近。
2
銀河緞帶一樣的鋪在眼前,那么寬。
那顆是牛郎和織女;北斗七星居然那么亮,那么大;每一顆星都有他們自己的故事,閃啊閃的對雷傾述。
來自大都市的雷,看到這漫天繁星,就像山里人初次進城看到高樓聳立,車水馬龍一樣的興奮。
他醉了!高原的夜,那么寒……可是雷舍不得。
他把軍大衣裹了裹,眼皮漸漸沉了下來;
他努力挑著眼皮,爭取多看幾眼……
斗轉星移、東方泛白,嘹亮的軍號聲響起。
雷一激靈,感覺到自己頭痛欲裂,四肢無力,渾身發(fā)燙。當大志把雷送到醫(yī)務隊的時候,雷已經燒到了40度。
暴怒的大志對雷吼道,你要死啊,沒有裝備你就敢睡外邊,你就不怕吹你個偏癱。你這叫夜不歸宿!我關你禁閉!雷有氣無力,班長,這里的星星太美了,下次咱一起看……
3
演習還在繼續(xù),雷拒絕上收容車。
對于一名軍人來說,退出演習是很丟臉的事。
大志一句話沒多說,默默的抗起了兩個人的任務;白天演習,晚上照顧高燒不退的雷。
一周后演習結束,雷好了,大志倒了,十二指腸潰瘍。
回到營地,雷翻出方便面,想給大志做個雞蛋面。沒有雞蛋,雷決定去飯?zhí)猛怠?/p>
夜晚的蚊子大如牛虻,密集的撲向每一個可能的目標。雷把蚊帳披在腦袋上,溜出了宿舍。
剛穿過操場,不遠處傳來了哨兵顫顫巍巍的聲音,誰?是誰?是人還是鬼……
一道黑影撲了上來。雷心頭一驚,定神一看,原來是連隊養(yǎng)的黑背二妞。
二妞只認連里的戰(zhàn)士,平日里對部隊以外的人員都兇得很。不久前連長的女朋友來部隊探望,愣是被二妞追得氣喘吁吁的跑了好幾里地,連長吼都吼不住。
雷很喜歡二妞,沒少喂它骨頭。
二妞也很聰明,她一聞就知道是不是部隊的人。
當兵的有當兵人獨有的味道。
二妞知道是雷,搖搖尾巴就趴下了;
哨兵嗷的一嗓子跑了……
雷順利的偷了倆雞蛋,給大志煮了碗雞蛋面。
大志吃到了這輩子最香的雞蛋面。
他對雷說,
兄弟,等我好了,咱們一起去看星星。
4
第二天,部隊意外炸鍋了。
哨兵一病不起,信誓旦旦的說看到了鬼。
一個腳不沾地的白影,從宿舍飄到飯?zhí)茫謴娘執(zhí)蔑h回宿舍,二妞上去都被嚇趴下了……
這事在川蜀之地的部隊流傳起來,越傳越邪乎。
領導震怒,下令徹查。
不日就查到雷身上,雷也沒有任何抵賴,領了一周禁閉。由于影響惡劣,后來又公開檢討,澄清事實,消除影響。再后來,雷調離了汽車連,到很遠的基層單位開車。
大志由于病情惡化,被送到了省中心醫(yī)院住院治療。等恢復過來時,雷已經走了。
一年時間,大志和雷陰錯陽差的楞沒見過面。
一年后大志因身體原因,申請復原。復原時雷也沒趕上去送他。
又過了兩年,雷也退伍回到城市,與大志就這么失去了聯(lián)系。
多年后,雷自主創(chuàng)業(yè),事業(yè)小成。
他時常想起那些年在高原看過的星星,
想起大志。
班長,你還好嗎?
班長,我準備了帳篷,睡袋,防潮墊,還買了鍋和爐具,雞蛋面隨時想吃就吃。
……
班長,什么時候咱們一起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