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篇文章之前,我在進行每日的睡前焦慮,我今年大三,學習成績中游徘徊,大一的時候基本是末游徘徊,這樣看我可以很無恥地說我大二一學年進步了一點。
寫正文之前我要進行一下自我介紹,我是一個凈身高170以上的南方姑娘,我媽160多一點,我爸和我一樣高,至于我為什么會長這么高,我想了很久,可能是因為我小時候在外公家長大,而我外公總是給我做很多好吃的,我也一直很捧場的全都吃完,高中的時候我總是嫌棄自己長的太高了,不過現在我挺喜歡我這身高的,走路帶風。
但是我還是有一點不太理解,那就是我印象中一般長的高高的女生都挺瘦的,為什么我就不瘦呢,本來高中剛畢業我的身材還是挺勻稱的,上了大學不知怎么的胖了不少,不過整體看沒有多大影響,就是每次拍照都覺得臉太圓了。我覺得長得挺好看的,挺高的,成績也挺好的(以前),我還是不錯的啊。
不過我還有個自己特別不喜歡的地方,就是我大腿上有疤痕,準確的說是瘢痕組織,就是有點凸出來的那種,面積呢,兩條大腿根到膝蓋,所以我大二以前從來沒有穿過膝蓋以上的褲子和裙子。關于我腿上這疤以及我的腿為什么粗這個問題,我和我男朋友討論過,他覺得是我的腿為了補償這塊損失起的代償作用,所以就粗了,而我覺得是因為這塊表皮被破壞了,有些代謝作用無法正常的進行,總之,我們都不覺得是因為我運動太少了或者天生腿粗。
之前表達的不太準確,我現在已經不是很不喜歡腿上這塊疤了,我對它已經習慣并且無感了。因為大二的時候我買褲子一不小心就買了膝蓋以上的,我終于讓我的大腿重見光明了。說起我的心理歷程,我還得感謝我的男朋友…們,高二的時候,我穿校服褲子,薄薄的一層,我的第一個男朋友把手放到了我腿上,我立馬把他的手打開了,因為我怕他摸到那塊凸起的地方。后來他一直盯著我問我為什么把他手打開,無奈之下我只能告訴他實情,不過他沒有介意,這點我有點出乎意料。上了大學以后我碰到了我第二個男朋友,我直接告訴他我腿上有疤,他沒啥反應。然后我遇到現在這個男朋友,這個傻子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介意過,但是看他表現don't care。
我現在知道,真正喜歡我的人是不會在意這塊疤的,我曾經因為我這塊疤和我媽大吵一架,起因是冬天我媽讓我去浴室洗澡,我死活不肯去,這樣的吵架肯定是兩敗俱傷的。到最后我媽坐在凳子上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我,她也不想這樣。
我媽為什么會這么說,因為我六歲的時候,在外公家吃飯,爐子上在燒水,我媽讓我爸去看看水有沒有燒好,我爸當時在喝酒,所以沒有挪動一下屁股。結果就是我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然后一壺正在翻滾的水就這么洋洋灑灑的潑在我下半身了,雖然我不記得當時的痛是什么樣的了,但是我知道,肯定很痛。因為這件事,我有時候會在心里埋怨我爸,如果當時他去的話就不會這樣了,不過直到現在他還是這性格,能不動就不動,簡而言之就是懶。
我媽每次洗澡的時候看到我的疤就會不做聲好久,我就知道她又在自責了。六歲那年腿燙傷之后,她和我爸去了哈爾濱,我就在我外公家養傷,所有的護理都是外公外婆來操辦。其實我當時不知道我爸我媽怎么想的,怎么沒把我送醫院去照看照看,整天讓我睡躺椅上讓赤腳醫生換換藥夾夾死皮,不過現在我懂了,我爸我媽是外出賺錢了,不過我沒覺得他們去了趟遠方賺著了錢,因為后來我媽跟我說對不起我,沒錢讓我去住院,聽了一個無良醫生的話抹了個藥膏腿上的疤這么明顯。怎么辦呢,開水都扣腿上了不長出瘢痕組織還能咋地。
不過我腿燙傷的時候倒是很勤奮,一直纏著外公門口一個大爺教我門聯上的字,那個大爺后來見到我就夸我,這個大爺后來去了敬老院,已經去世好多年了。外公在身體還沒有垮掉之前一直夸我以前腿燙傷的時候多堅強、多勇敢,外婆也在一旁笑瞇瞇地附和。不過現在他們都太老了,身體已經不行了。
我漸漸長大以后想過去做手術把疤去掉,我媽告訴我會很疼,初三畢業的時候我爸我媽帶我去醫院問醫生,醫生說只能從外圈開始慢慢治,我選擇了放棄。可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選擇讓這兩塊疤一直跟著我,因為要去掉它們,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無論是金錢、還是肉體的痛苦。
關于錢,我以前一直沒什么概念,上大學雖然橫空賜給我十多斤肉,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我記得我媽有時候和我聊天的時候會說,以前啊,我們在天橋上走路的時候,你要吃攤子上的冰棒,就五毛錢,那時候我都沒有。每次她說完,我就笑一笑。我這個笑是有深意的,因為我媽是個極度敏感的人,我要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她就會立刻炸毛,然后很久不理我。
說起我媽這人,極度敏感,有嚴重的潔癖,特清高,我曾經用晴雯比喻過她,晴雯是什么呢,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但是我不是咒我媽命短,我的意思是她的生活和她的精神是完全不對等的。我媽以前和我說過,本來她是要和一個軍人結婚的,但是讓我舅舅給耽誤了,再加上我爸年輕的時候很帥,所以她就和我爸結婚了,就因為這個,她一直告誡我不要找長得帥的男朋友,我只能以沉默回應。說完了她又會自我安慰,如果我不和你爸結婚那就沒有你了。其實我很想告訴她,媽媽,如果你可以過得幸福,那我寧愿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再來說一說我爸,別人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我覺得我上輩子可能不會這么眼瞎的。從小到大,印象中,我爸和我媽是會一直吵架的,導致我到現在都有心理陰影。我和我媽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我小時候一直很排斥我爸,別的不說,抽煙酗酒這兩點已經很讓人頭疼了。我討厭他每次和我講話嘴里的煙酒味兒,所以我和他交流很少。然而我爸最讓我排斥的,是他的自控力極差,責任心極少,我爸是個很聰明的人,據我媽說他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是因為談戀愛,其實我覺得我爸就算上了大學估計現在也還是這個樣子,當然這種話我不敢告訴我媽。
我爸的腦子很好使,擅長建筑,所以他高中畢業就去建筑工地了,看工程圖紙,照理來說,我爸現在應該混的風生水起,但是這么多年了,他依然做著同樣的事情。問題出在哪里,因為他自控力太差了,每天中午上完班喝點酒,你可是要爬高上低的人啊,年幼不懂事的時候我一直覺得我爸命特大,晚上下班回來也要喝酒,記憶里我媽一直因為勸阻我爸喝酒和他吵架。我爸經常因為晚上喝完酒騎車摔的臉不像樣,對著我媽各種撒酒瘋,上大學之前我膽子特別小,高一的清明節我一個姨父去世了,我爸在酒席上竟然喝醉了,回來對著我和我媽撒酒瘋,嚇得我一夜沒睡,后來失眠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爸的責任心也是少的可憐,小時候我發燒,我爸在麻將桌上,我媽打電話給我爸,我爸回了一句,你是不是在騙我啊。最后我媽自己把我背到了醫院,那晚還在下雨。初中的時候我媽下夜班,一個人不敢回來,打電話給我爸,我爸當時也在打麻將,讓我媽自己回來,我媽后來找了另外一個叔叔送她回來,我媽說的時候眼淚滴在了我手上。
但是有的人特別奇怪,對家里人的關心明明不夠,卻要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很熱情很友好。我爸就是個典型,他對我大伯家的孩子格外上心,姑且美其名曰熱心腸,但是我大伯對我完全置之不理,我爸每次說起來都覺得自己心地很善良,并且教育我要和他一樣心地善良。因為他心地善良,以前他和我大伯一起在建筑工地上,后來我大伯做了小老板,他就一直在我大伯手下做事,我媽讓他去考建筑師執照然后單干,他對我媽說,不行啊,我不能這樣對我的哥哥。我媽勸說很多次以后放棄了,其實只是他沒有上進心吧,你要怎樣才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呢。
印象中我媽的性格以前沒有這么極端,只是近幾年才這樣,我有時候會感慨我媽竟然沒有被生活和歲月磨平棱角,換個角度想想,是生活把她逼成這樣的啊。不成器的丈夫,不如意的生活,我媽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卻不是現在這樣敏感刻薄的婦人。
上了大學以后,回家的次數漸漸少了,似乎每次回家都挺和諧的,就在我以為他們都上了年紀了,開始好好過日子了,去年的大年三十他們竟然在廚房里打架了。那個時候我真的開始逃避回家,我不想看見這個充滿怨氣的地方,根本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沒上大學之前我經常和我爸吵架,我爸基本是過了就忘了,每次為了維護我媽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很小的時候我就會罵他,上了大學以后我開始后悔,因為就像我媽說的一樣他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爸爸,所以當他在去年大年三十和我媽打架的時候,我裝作沒有看見一樣走回了房間,我已經沒有了小時候的憤怒,我只有滿腔的悲哀,為什么要在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日子做這樣的事。我沒有去勸阻的心情,是生活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讓一個陽光的少年和一個驕傲的少女變成了一個頹廢的男人和一個可憐的女人。
我想我現在的年齡還不算大,有些事情我會想不通,有的事情我會承擔不來。奶奶年輕的時候對我媽并不好,甚至是漠不關心,現在她才七十歲,就開始老年癡呆了,我媽只能在家里照顧她,我有時候坐在教室里會想,我媽現在在干什么呢,是做飯還是睡覺呢,不管怎樣,都很孤單吧。
外公外婆身體越來越差,外婆一直住院,我媽只能不停地往醫院和外公家跑,經常會被外公外婆無緣無故的罵一頓。有時候我和我媽吵架,我媽會說,我不如去死算了。我就會深深的覺得,我媽到底有多么多么的難過。倒不如像我爸一樣,沒心沒肺,安于現狀,有什么事喝一頓酒。
我能感覺到我爸對我這個專業是不喜歡的,去年寒假剛回家,他就在飯桌上說我不應該選這個專業,要讀這么多年。我沒有說什么,我只是突然覺得,我爸老了,他竟然對我說出來這樣的話,他是覺得供我念完碩士或者博士不容易,我一點也沒有怪他,他上班很辛苦,我不應該給他添加這么多負擔。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我覺得只要好好學習就可以了,后來上了大學我才發現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生活除了學習還有很多我沒有接觸過的事,我有時候想買好多好多東西,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但是我不可以向我的爸媽要錢,我不能再給他們添加負擔。
我很慶幸雖然我爸我媽有很多缺點,但是他們給我灌輸的三觀非常正確,我的人格是健全的,上了大學之后我很少和我爸我媽吵架,我媽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變得有點像小女生,我想她有時候會幻想什么吧,幻想沒有嫁給我爸過得會是什么樣的生活,所以對我說的話她覺得太不近人情了,其實我只是慢慢開始感受到生活的不易,接觸到真正的現實,那些曾經他們為我擋住的東西。
對于最親近的人,情感是最復雜的,有的時候我還是會不可避免的和我媽爭吵,嫌我爸不上進,現在我開始思考,為什么我不可以變得溫柔一點,我要怎樣才可以變得溫柔一點。不可否認,我經常會嫌棄我爸不能給我提供我想要的東西,不能讓我媽過得好,甚至奶奶還拖累著我媽,但是我無法改變這一切。但是生活中有很多值得我溫柔對待的東西,比如我爸別無選擇的付出,比如我媽小心翼翼的疼愛。
外公外婆前天都住院了,每天打電話都是外婆有氣無力的聲音,去年過年醫生給她下了病危通知書,她還是撐到了現在,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下一次煙花燦爛的時候,外公這么大年紀還堅持要做手術,不知道身體能不能堅持的下來。或許都是對生命的執著吧。
而我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很溫柔卻喜歡和我講道理的人,我總是莫名其妙的亂發脾氣,謝謝他的陪伴。
時間可以帶走很多東西,
媽媽在家里照顧著誰都不認識的奶奶:
爸爸依舊風里來雨里去的上班養活一家人:
外公外婆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聞著消毒水的味道:
我坐在圖書館里研究人體等著做完實驗的他。
這樣的生活確實不是我想要的,卻是我唯一擁有的,
我是個樂觀知足的姑娘,我知道自己擁有的已經很多,只是夜晚是我的劫,它總是觸發我敏感的一面,遇見你以后,我想了太多,想了很多種以后,回憶了很多次以前,我慢慢的從一個獨立勇敢的女生變成了一個你抱著才能睡的安穩的小孩子。
好像只要時間過去很久了,所有的憤怒都會消失了,曾經沒有的也會擁有,曾經擁有的就會失去,我會成為一個很溫柔的人,善良地對待生活里的每個細節,包括我腿上的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