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三金算什么?”王艾迪面上淡笑道。
心里卻很有點不舒服,她從沒有想過三金什么的,因為不當吃不當喝,生活中派不上什么用場。
別人有三金,她不羨慕,她沒有三金,卻不覺得自己可憐。
有沒有三金?與生活幸不幸福,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
但今天三嬸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通通的這么一問,王艾迪其實是一下愣住了。
她早就知道民間有這個風俗,女孩子定親的時候,最低條件就是三金。
房子車子也許買不起,最起碼三金要有的。
婆家如果舍不得給女方三金,那要么是婆家實在太窮了,要么就是婆家沒有把這個媳婦放在眼里。
王艾迪是哪種情況呢?
很顯然,是第二種情況,她不討婆家喜歡。
她是一個大咧咧的人,對衣著沒有太多講究,越簡單越好。
她以前的頭發都是剪成男孩型,半寸頭,衣著樣式簡單,襯衫長褲,顏色單一,黑白灰,很多時候,別人分不清楚,她是男是女。
回國后,才慢慢蓄發,到現在也不過齊耳根長。
也是回國后,才開始買裙子穿,不是因為穿裙子漂亮,而是穿裙子比穿衣服褲子快。頭一鉆就穿好了,手一伸就脫下來了。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在國內大學校園里還是比較安全,就是穿裙子也不怕。
對配帶首飾品,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概念。
不是買不起,而是不在意,別說買一套,就是買十套又何妨?能值多少錢?她缺這個錢嗎?
可是她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個時刻,被自己的三嬸問到了臉上。
原來金子的作用不僅僅是保值增值,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功能:撐面子。
什么文憑資歷能力薪酬明面的隱形的資產在某些人眼里還不如幾坨死金子值錢?
看來,下次回家來,要帶著“金子裝備”來顯擺顯擺了。
可是,有這個必要嗎?
“哎呀!三嬸說的對,我窮,別說三金,我一金也沒有。還是三嬸有錢,穿金戴銀,亮閃閃的,就像一座移動的銀行。”
她看著三嬸那兩粒頭發絲一樣瘦弱的黃金耳環,還有手上極端纖細的黃金戒指,很是“羨慕”地說。
“哈哈哈!”眾人不由大笑起來。
“黃桂花,你那幾樣小蘿卜絲,加起來有沒有六克重啊?你這樣天天掛著舍不得摘下來,小心燒火掉到灰堆里找不著了。”三爺打趣到。
“哈哈哈!”
眾人又忍不住大笑起來,話題擴散,有人說起,誰誰,那個張三的婆娘洗菜時,不小心把戒指掉水塘里了。
夫妻倆在那塘邊前前后后,摸了三天,都沒有找到戒指。
張三的婆娘心疼地哭了好幾夜,張三受不了,借錢又給她買了一個,這回再不敢大意了,天天放柜子里鎖著,出門做客才小心翼翼地戴手上。
還有誰誰,那個李四媳婦,不小心把戒指掉廁所里了,把廁所里的糞全挑干了,潑菜地。
全家人也不嫌臭,趴在地上找,都沒有找到那枚金戒指。
后來過了半年,李四的娘帶他家小孫子來園里摘菜,小孫子卻無意中從地上撿起來那個戒指。
也是該他們家的財,跑不了。
金子貴,容易斷,又容易掉,沒金子,心里不舒服,覺得沒面子,有金子吧,又提心吊膽的,怕一眨眼睛,那么貴的小玩意就不見了。
這金子真是害人……
在大家的說笑聲中,衛強東走過來一拉王艾迪,對她使了一個眼色。
神神秘秘的,把王艾迪帶到房間里,掏出來一個不大的四方盒子來。
王艾迪打開一看,里面放著一枚普通的男式戒指和一個不大不小的女式鉆戒,一對別致的月亮型黃金耳墜,一根縷空花的帶寶石吊墜項鏈,一個實心的黃金手鐲。
“哪里來的?”王艾迪很意外,也很感動,難道衛強東是魔術師?會變魔術?
她雖然不在意,嫌戴首飾麻煩,但并不是表示她就真的不喜歡金銀首飾,她畢竟還是一個女人。
沒有金銀首飾也可以,有金銀首飾更高興。她就是這樣復雜矛盾的女人!
一個避免不了有低級趣味的普通庸俗的女人!
說實話,這些亮閃閃的玩意,她很喜歡,比她想像中的更喜歡,特別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她覺得這些玩意好漂亮。
盒子里有一張發票,新環球商場珠寶城,x年x月x日,她記得就是那一天,她在他的公司第一次看到他,他那個震驚的目光,他轉身冷冷而去的背影……
這個男人是真真正正的愛著她,時時刻刻都想著她……
“喜歡嗎?那次,路過新環球商場珠寶城,看這套首飾不錯,跟你的膚色很配,所以就買了下來,早就想送給你了,可是一直沒找到好機會。”
衛強東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自己的愛人。
“喜歡!”
她輕輕地投入他的懷抱,眼含熱淚,這一生,多么幸運能遇上你,并且沒有錯過你,我的愛人!
王艾迪拿過那枚男式戒指,輕輕地戴在衛強東左手中指上,男左女右,沒錯吧?不大不小,正合適。
又拿過那枚女式鉆戒,遞給衛強東,機靈的衛強東,接過戒指馬上就給她套在右手中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適。
衛總眼光不錯,挑的好合適。
“是戴今天一天嗎?這么漂亮的戒指,我真舍不得取下來。”
“不,不用取下來了,就從今天開始,就這樣戴著吧,戴一輩子。”
“謝謝老婆。”
衛強東欣喜若狂,像外國人似的,拉過王艾迪的手,重重地親了一下,意猶未盡,還想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可是外面堂屋里,人聲鼎沸,吵吵鬧鬧,環境實在是不允許,他只得按捺住自己的“不軌之心”。
好日子還長著呢,先干正事要緊,所謂的正事,就是——
手忙腳亂,幫助老婆大人戴上寶石項鏈,金手鐲,月亮型黃金耳墜。
因為是第一次,“業務”不太熟練,項鏈扣子半天沒搭上,急出一身冷汗。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項鏈扣好,戴耳環又老大難了,手哆嗦,找不到耳洞在哪里?
摸索半天,好容易找準了位置,又怕弄痛了王艾迪,不敢用力,耳環鉤子怎么也進不去。
最后,還是王艾迪自己對著鏡子,把耳環戴上了。
王艾迪小時候就打過耳洞,是鄉里的赤腳醫生用家常用的一般的縫衣針,刺的。
鄉里的差不多大的女孩,都是這樣十幾個約著一起同一天排隊打耳洞的。
赤腳醫生,先在火上把針烤了一下,然后眼疾手快,一根針穿花扶柳,刺穿一個個女孩耳垂,接著又刺穿下一個女孩耳垂,像刺紙片一樣,毫不費力。
打那么多耳洞,要不了半個小時,快的很,酒精都不涂抹。
不花錢。
耳洞打好以后,就用縫衣服用的黑線,吊一粒從衣服上取下來的,假珍珠。
晃晃悠悠戴幾年,以免耳洞又長攏了,白打了。家境好一點的,過上十天半個月,換上別的裝飾性的耳環,驕傲的不得了。
那次打耳洞,王艾迪的耳垂,發炎紅腫長了膿疼痛了半個多月才好,但那個耳洞一直還在。
穿戴好“金子”,兩個人不動聲色,一前一后,出了房門。
衛強東接著敬煙,眼睛時不時偷瞄一下他的穿金戴銀,身價百倍的老婆,感覺老婆是比平常更好看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毛毛就在堂屋角落里和一群大小孩子玩。
王艾迪接著加水倒茶,端果碟,不動聲色地露出她右手中指上亮嶄嶄的戒指。
耳環被短發擋住了不容易發現,項鏈在脖子上若隱若現。
只有戒指比較顯眼。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王艾迪也不能免俗。
結果事與愿違,最先被人發現的卻不是戒指,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三丫,你的金耳環好漂亮!在哪里買的?”
一個剛來的小媳婦,接過王艾迪遞過來的一次性茶杯,抬頭看到她耳朵上的月亮型耳環,不由驚叫一聲。
整個堂屋又靜了下來,大家的眼光又集中在王艾迪身上。
這一次,再次證明一個大道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全場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像x光一樣很快就掃描出了她的不同剛才之處。
緊接著整個堂屋就像開了鍋的稀飯,沸騰了!
不外是——
耳環好漂亮!
項鏈也好漂亮!
戒指上的石頭是鉆石的吧?聽說好貴的?
項鏈吊墜上鑲的是藍寶石?好像也不便宜?
那么厚的手鐲?只怕會有四五十克吧?
得多少錢?
三丫真會找人家,女婿人長的帥,自己開公司,會賺錢,家里條件也好的很,有錢,還舍得。
她又會生,第一胎就是兒子,有錢人最怕沒有人繼承家產,最喜歡生兒子,她母憑子貴,公婆還不得把她供起來,當菩薩?
太好命了!
會讀書就是強!
你看,這煙,是二十元一包的黃x樓,我看最少發了三四條了。
這糖也是好糖,超市賣十元一包的,這大人小孩的都發了幾百包了。
有錢,真有錢!
排場,真排場!
王老四紅光滿面,這個女兒真養的好,考上好大學掙了一次面子,出國留學又掙了一次面子,今天帶女婿,外孫回家,又給他們家掙了一次面子。
他樂的合不攏嘴,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只知道像一個傻一樣一個勁點頭:“好好好!”
鄭細妹眉眼也都是笑。
荷花娘對三嬸說:
“黃桂花,你不是想看三丫的金首飾嗎?這回讓你看個夠,怎么樣?好看不?”
堂屋里哄笑聲震天,三嬸老著臉爭辨,說:
“我也沒有說三丫沒有,只是叫她戴出來我們瞧瞧,城里人果然是不同,買的東西就是洋氣好看。”
三叔在旁邊不緊不慢,喝了口茶。
(瞧這稱呼混亂的,解釋一下,王老四前面有三個姐姐,所以他是王老四,而三叔實際上是王老六,但,家里排行他時,又從男的開始,女的忽略不算,弟兄中,他排第三,所以是三叔。)
三叔隨口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清了清嗓子說:
“四哥,不是我說你,你就是不會想,看不開,你家三丫這么有出息,從手指縫里隨便漏一點出來,都夠你全家人溫飽了。
辛苦一輩子,現在該你享福的時候了,還種什么田地?趕緊把田地扔了,泥腿子上岸,去去泥腥氣。
能掙幾個小錢?劃不來,年紀這么大了,又不是條件不好,還那么想不開,死做,別人要笑話你,瞧不起你的。
這樣一心鉆錢眼里好嗎?
我們家早幾年就不種田地了,買糧食吃,也花不了幾個錢,喝喝茶,打打小麻將,日子多舒坦。”
“是啊,是啊,你就不要種田地了,等著三丫養,就行了。”
王老四不由望著三丫,滿屋的人也都望著三丫,都等著她表個態……
王艾迪會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