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聞言身子僵了僵,而后抬起頭,淚眼朦朧道:“為何?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可你為何要對我如此絕情?”
東華不看鳳九,目注前方:“本君從未如此說過,是你曲解了本君的意思。”
“你為何要來連荒?又為何要親我?”鳳九步步緊逼。
東華嗤笑一聲:“本君是昔日天地共主,抓林亥、捕莊流,但凡有關這四海八荒,本君都責無旁貸。你小小一個青丘白鳳九,竟然妄想自己可以左右本君,真是可笑。你也知,本君從不沾惹紅塵中事,你卻成日湊到本君面前,所以本君一時好奇……”東華將眼神轉向鳳九,眸中調侃之意甚濃:“只可惜本君天生無情,試過幾次后更覺無趣,而本君對你,不過是礙于天族與青丘一向交好,再多就沒有了。”
“你……”鳳九緩緩放開抱緊東華腰身的雙手,面色變得煞白。
東華繼續冷語道:“本君從未給過你任何承諾,料想你也是個聰明人,豈知你非要本君將話說得如此明白。現下,你可真正明白了?”
鳳九心頭還有僅剩的一絲希望,東華不可能如此對她:“帝君,你是否因為三生石……”
豈料東華連話都不讓東九說完就粗暴打斷:“笑話,本君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又豈會因一塊石頭自毀良緣。本君如此,不過是因為不想再害人害己。”
鳳九的聲音顫了顫:“你是說鳳九是在害你?”
東華不語,只是眼神略帶著幾分狠,而那沉默更像是一種默認。
鳳九難以置信的盯著東華,東華卻在稍后移開眼神,似乎根本不想看她這個所謂的“害人精”。鳳九突然覺得他可能從來都未真正了解眼前此人,否則為何明明是東華的面容,她卻在此時莫名的覺得此人可惡、可憎又可怖?
鳳九終于收回飽含各色情緒的眼神,而后緩緩起身,擦干眼淚再慢慢轉身離去。
如果一段感情,一顆真心,當你懷著赤誠奉上時,卻被另一個人認為是累贅、負累,是不良的用心,不堪的后果,那么這段感情和這顆真心本身就成了一種罪過。鳳九顯然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東華而言是個罪過,而這段感情,也成了他口中避之不及的猛虎。只可惜,鳳九從未想過要用感情作為掣肘,而這猛虎也明明撕咬不了旁人,它撕咬的只能是鳳九本人,吞噬的也是鳳九那顆本以為不可能再疼的心。
東華見鳳九小小的身影略帶蹣跚的離去,才終于敢卸下全身的防備與森然,呢喃道:“鳳九,你忘了本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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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幾日,東華與鳳九二人都未曾謀面,雖則霍輪府邸不是個多么大的地方,但若要徹底避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說這二人都各自有心不見。
這日承吞過來找帝君,稱兔帝父子的遺體已運回連荒,故此特來請東華一同前去瞻仰憑吊。東華二人同到連荒縱月宮后,才發現鳳九已先到了此處,還在一旁同登泯細聲說話。
承吞道:“鳳九,不是讓你等會兒嗎?怎么自己先來了?”
鳳九垂眼道:“想來登泯殿下應是非常哀傷,所以鳳九想著先過來安慰一番。”
那也不急在一時。
見鳳九并不向自己請安,東華也刻意不提、不看,而是轉向登泯。幾日不見,這個少年人竟似憔悴了許多:“兔帝……他現在何處?”
少年人的臉色變得更差:“請帝君隨登泯來。”說著率先帶路,東華、承吞依次跟上。
見鳳九不動,承吞道:“鳳九你不去嗎?”東華聞言也微停下腳步。
鳳九解釋道:“還是你們去吧,鳳九就不去了,兔帝肯定也不希望被太多人打擾。”仍舊一個眼神也不給東華。
承吞應道:“好,那你在此稍后,本王與帝君很快就會出來。”
承吞便與東華、登泯一起入了存放兔帝父子遺體的若安宮。兔帝與繪傾依次睡在兩張水晶棺柩中,應該是換衫梳洗過,他二人都身著一件干凈的袍子,臉上也不再有那些血書,面容平靜,好似真的睡著了。
東華不禁有些動容道:“實在對不住,兔帝算是因本君而喪命……”
承吞安慰道:“帝君豈能如此說?這莊流一早便有預謀,此人又惡貫滿盈,犯下這等血案是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帝君你切勿太過自責。”
登泯也道:“帝君切勿攬罪上身,父君與二弟的慘死皆要怪那熊羆精,登泯又豈會是非不分算到帝君頭上?”
東華道:“如若不是本君突然來連荒,那熊羆精又豈會跟過來?你連合二荒一向太平得很,兔帝又一心撲在政事上,便是此次出巡,也始終記掛著荒內的子民。兔帝志在千里,是本君害了他。”
登泯忙道:“帝君千萬別如此說。若是讓父君聽到,他必定會說帝君您多慮了,以父君的豁達心胸,又豈會只耽于神仙一日兩日的壽命,父君常言做得一日君主,自然要盡好自己的本分。不管熊羆精來不來,父君仍然要為荒內子民謀求福祉,這是他的使命。做君主的,又豈可因畏懼一時的作惡,而不去走他該走的路呢?”
東華始終難以釋懷,可也不再就此多說,而是另起話頭道:“兔帝與令弟的死因是否有可疑?”
登泯回道:“并無可疑。雷影棍上淬有劇毒,父君與二弟皆是既中了毒又中了棍傷,才會立刻暴亡。”
東華疑道:“淬有劇毒?雷影棍應該無毒才是。”
登泯猜測道:“或許是那莊流想著明刀明槍必定斗不過父君,所以才使出了這么個下三濫的手段。”
東華問道:“知不知道是何毒?”
登泯搖頭:“登泯瞧不出。不如帝君瞧一瞧?”說罷解開兔帝的衣衫,將胸前袒露,好讓帝君一瞧那紫紅色的傷口。
東華細心查看后道:“本君也瞧不出。”
承吞詫異:“竟然還有帝君瞧不出的毒藥?本王也來瞧瞧。”邊說邊也湊過來瞧,然后道:“確實看不出來。也不知莊流到底跑了多少地方,才尋到這種毒藥。”
東華覺得此事蹊蹺得很,便道:“既有雷影棍在手卻還要下毒,看來這莊流頗不光明正大,恐怕一對一的單打獨斗,他不是兔帝的對手才會出手暗算。”
承吞斥道:“這熊羆精也夠不知恥的……難怪他不敢直接來找帝君您……只敢躲在一旁搞一些陰謀詭計。”
東華也不接話,只是道:“出去吧。讓兔帝父子好好安息。”說著便率先離開若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