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前廳的酒宴一直進(jìn)行到半夜方才結(jié)束,而主座上的上官浩早就不甚酒力,美其名曰給年輕人多一些交流的機會,便早早離了場,堂上只有上官熙和蓮公子兩人你來我往。
“不知上官公子在何處修行?”蓮公子問道。見上官浩離開,便開始跟上官熙搭話。
“青云山。”
“哦,此處乃是靈氣凝聚之地。相傳當(dāng)年太祖皇帝就在青云山靈修。雖未能入仙界,但也強身健骨,延年益壽。”
“是么?不知蓮公子師承何處?”
蓮公子笑了笑,對上官熙的問題一筆帶過,“無名無派,不足為道。”端起酒杯敬了上官熙一杯。
“蓮公子謙虛了,在這都城誰人不曉蓮公子。”上官熙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都是旁人給的虛名,不值一提。”
“哦,是么。”
“蓮某不才,不知能否與上官公子交個朋友。”
兩人如此沉默了片刻,蓮公子忽然開口,“上官公子可喜歡游湖?”
“在下不喜出門。”上官熙隨口就答。
“哦,那可惜了。聽聞城北清心湖的蓮花不日就要開了,這可是少有一見的白蓮。本想上官公子或許會有興趣,看來是在下會錯意了。”蓮公子頗為可惜的抿了一小口茶。
“既是如此,也不能辜負(fù)蓮公子一番美意。”
“上官公子這是答應(yīng)了?”
“幾時?”
“后日如何。”見目的已達(dá)到,蓮公子也不墨跡。
“好。”
“那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辭。后日清心亭。”說完,蓮公子就起身,帶著身邊的小廝離開了。
倆人就這樣一拍即合,敲定了后日游湖的約定。上官熙看著那個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自己竟是猜不透這蓮公子來訪的用意。
此人若是有所圖,究竟圖得是什么?青云山一向不與外人往來,就算是與自己交好,也并無半分好處。再說,此人看著深不可測,雖說是笑眼盈盈,可這笑意不達(dá)眼底。
“公子,你說這人在我們這耗了一整天的工夫,圖的些啥?”南風(fēng)終于憋不住了,還是講出了心底的困惑。
不過,上官熙并沒有回應(yīng)。
待他們眾人散去,一行人回到紫塵苑,憐辛早已是熟睡狀態(tài)。南風(fēng)見人喚不醒,只得稟報自家公子,又打了一番小報告。
“哦,隨她去吧。”上官熙不以為意。
“公子,”南風(fēng)欲言又止,似乎在組織語言,“為何公子對憐辛如此好?”
“是么?”上官熙不以為意。
“難道不是么?作為公子的貼身小廝,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好吃懶做更是不用說,從未見他用心服侍過公子,倒是處處差遣紫塵苑內(nèi)的小廝。為何?”南風(fēng)有些不解。
“人各有命。南風(fēng),你記住,憐辛不是紫塵苑的小廝,過去不是,將來也不會是。”上官熙看向南風(fēng),一臉認(rèn)真。
“可是公子......”南風(fēng)還想繼續(xù)追問,站在一邊的西瑾忙使了個眼色,見南風(fēng)無反應(yīng),只好拉著他出了屋子。
“西瑾,為何不讓我問下去?”南風(fēng)好不容易甩開了西瑾的手,雙目瞪圓,怒氣沖沖地說。
“公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糾結(jié)。再說,你忘了公子這次為何下山了嗎?”
聽了西瑾這番話,南風(fēng)漸漸平靜下來。“哼,公子由著他,我南風(fēng)可不會。我就替公子仔細(xì)盯緊了,若是背后有任何動作傷害到公子,我南風(fēng)第一個剁了他。”
上官熙在兩人出去之后,本想繼續(xù)看書,卻意外地靜不下心,腦子里閃過南風(fēng)剛說的話,起身去了憐辛的屋子。
“不,不,爹,娘,你們別走,別走!”上官熙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屋內(nèi)一聲大喊,忙推開門,閃身來到床邊,按住憐辛不停亂揮的手。
“好了,好了,不走,不走。”睡夢中聽來,這聲音似乎有著魔性,讓人忘了恐慌。
憐辛就這樣緊緊地拽著這只手,沉沉睡去。上官熙幾次努力無果,只得和衣在她身邊躺下。
平靜下來的憐辛像是得到了珍寶,嘴角微微揚起,若不是平穩(wěn)地呼吸,上官熙一度以為懷里的小蘿卜頭是在裝睡。
“你說,我能找到那個命定之人嗎?師傅為何如此執(zhí)著,要我務(wù)必找到此人。我本就不喜與這天下人有什么糾葛,天下興亡,與我何干。”
睡夢中的憐辛砸吧了一下,相當(dāng)配合地“嗯”了一聲。
“還是你懂。”上官熙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摸著眼前稚嫩的臉頰,沉沉睡去。
兩日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與蓮公子相約的日子。南風(fēng)一早備好了馬車在門口等著,上官熙跟上官浩和娘親李氏打過招呼后便坐上車前往清心亭。
憐辛這一睡又是兩日,直到第三日日上三竿才悠悠轉(zhuǎn)醒。起身洗了把臉,一直沒見到其他人,隨手抓了個小廝一問,才知他們早已出去了。
“哼,出去了也不跟我講,也太不拿我憐辛當(dāng)回事了。算了,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你們還能攔得住,哼!”這么想著,憐辛悄悄地摸到后門,發(fā)現(xiàn)門邊站了兩個侍衛(wèi),裝作很友好的樣子上前套近乎。
“那個,兩位辛苦了啊,這么大熱天的。”憐辛抬起袖子扇了扇。
侍衛(wèi)小哥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繼續(xù)守在門口。
憐辛討了個沒趣,慢慢地挪到左邊,想趁他們不注意溜出去。剛抬起左腳,左邊的侍衛(wèi)一個眼神掃了過來,嚇得她硬生生轉(zhuǎn)了方向,往院子里走去。背后響起一個冷冰冰地聲音,“公子吩咐,沒有別的事情,還請憐辛公子不要隨意出入紫塵苑。”
“喂,有沒有搞錯,我不是上官熙的正牌小廝誒,還有沒有人身自由了,小心上官熙回來仔細(xì)你們的皮。”
兩位小哥又不做聲了。
“看來,從門口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用老辦法了。”
憐辛一步三回頭的轉(zhuǎn)身回到屋里,門口的侍衛(wèi)見人老老實實地回去了,繼續(xù)目視前方,守在紫塵苑門口。
“哼,還真不讓出去,有沒有搞錯。等我法力恢復(fù)了,有你們倆受的。”憐辛坐下想了想,又來到門口,小廝一見,又是她,把手一伸就擋住了門,冷冷地說,“憐辛公子還是請回屋坐著吧。”
“我不出去,但我有點嘴饞了,能去廚房給我端一盤綠豆糕么?多謝!”說完,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倆,要知道這招連上官熙都抵擋不住,更何況只是兩個小嘍啰。
果然,兩位小哥看著使勁賣萌裝可憐的憐辛,立馬心里有些不忍,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朝著廚房的方向去了,留下一人繼續(xù)看著。
“哼,我都犧牲色相了,還這么警惕,這回小爺我還真就只是想吃個綠豆糕,等爺我吃飽了,哼!”憐辛看見門口還剩一人,心里有些莫名地不爽。
不一會兒,侍衛(wèi)小哥就從廚房拎著食盒回來,除了她最喜歡的綠豆糕,還有一碗蓮子湯,一小碗楊梅。
“喲,還挺會辦事的嘛。”憐辛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小哥有點不好意思地推開肩膀上的那只手,回到門口繼續(xù)守著。
有了吃的,憐辛喜滋滋的坐到茶幾邊上,一口一口品嘗,吃得好不歡快。約莫過了一刻鐘,才感覺差不多了,渾身都有勁了,便裝作吃飽喝足,雙眼迷蒙的樣子回了自己屋子,關(guān)上門。嘴里凝神默念口訣,趁他們不注意,一個閃身到了之前挖好的狗洞邊,飛快地爬了出去。出了紫塵苑,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府里來回走動的小廝丫鬟,溜出府去。
“啊,自由真好。就這樣還想軟禁我,哼哼,太小瞧我憐辛了。”在大街上晃蕩的憐辛猛呼了一口氣,又開始逛吃逛吃。
“誒,你知道嗎,清心湖上的亭子里坐了兩位公子,可英俊了。”姑娘甲。
姑娘乙問,“是么,聽說蓮公子這幾日在都城,那人會不會是他。”
“我聽說其中一人帶了面具。”
“啊,那肯定是他,我的妝有沒有花,衣服有沒有亂,快幫忙看看,我要美美的去見蓮公子。”姑娘乙大叫一聲,興奮地回頭對身邊的丫鬟說。
小丫頭一臉懵地看著自家小姐。
“哎呀,算了,算了,我要趕緊去了。”說完丟下自己的丫鬟,提起裙子就往清心湖方向奔去。
“清心湖,戴面具的公子?有點意思,我也去看看,這都城竟還有比上官熙還帥的男子么。”憐辛并不知情那天端陽節(jié)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在一邊聽到這幾個字,也想去湊個熱鬧,便跟在那位姑娘身后往清心湖方向走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走到清心湖,遠(yuǎn)遠(yuǎn)地瞥見湖中的亭內(nèi)有兩個人影。憐辛奮力地擠過人群,想湊近點看個清楚。
戴面具的公子身著白衣,手里拿著一把折扇。雖一張臉被面具擋了一半,但仍掩蓋不住一身優(yōu)雅地氣質(zhì),隔著大老遠(yuǎn),還是能感覺得到一股與眾不同的氣場。
面具男對面坐著的,穿了一件水藍(lán)色的袍子,雖是背對,這背影卻隱隱感覺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此人邊上站著的不就是南風(fēng)么?憐辛拍了一下腦袋,暗呼愚蠢。
“喲,感情這群人出來,就是在這約見美男子?”憐辛又好笑又好氣地?fù)u了搖頭。
“那可不是一般的美男子喲,戴面具的可是新晉的都城第一公子——蓮公子。平日里你可見不到他人,不知今日他對面是何人,竟能有幸約到他來清心湖賞蓮。看那公子也是器宇不凡,想必也不是一般人。”邊上有人自動解釋道。
“哦,這樣。”聽到這人的解釋,憐辛默默地擠出人群。雖然同是美男,這個戴面具的男子但卻給她一種危險的氣息,以自己三腳貓的功夫,還是早點離開,免得惹一身麻煩。
亭中相談甚歡的兩人,似乎都感覺到憐辛的離去,不約而同地朝這邊看過來。
“啊,那白衣公子看過來了,是在看我么?”姑娘甲歡呼道。
“切,少臭美,一定是在看我。”邊上另一位姑娘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不屑。
“哎呀,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好帥,白衣公子也好帥。”
人群中尖叫聲不斷,可亭中的兩人卻不為所動。在憐辛默默地擠出人群之后,兩人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頭,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