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潮濕的幾個月里,
用手一抹墻壁都是濕的,
就像是運動過后大量出汗的皮膚,
有時甚至墜著水珠。
自從開始寫公眾號以來,我一直都所保留,很少寫到關(guān)于自己的事情。更多時候是朋友的故事,頂多說說一些的想法和感悟。
臨近過年了,我這個離家千里的游子也要收拾行囊回家了,面對突然涌現(xiàn)的鄉(xiāng)愁,突然想說說自己的故事。
我是個平凡的人,過著普通的人生。
一直沒有寫過自己的故事,也是覺得這樣一個普通人的故事,是否真的有記錄的必要,有人會想看嗎?
可我也不能說自己在這幾十年的生命中什么也沒經(jīng)歷過。
小時候挨揍不少,上學(xué)時受過排擠;
遭遇過性騷擾,來自于認(rèn)識和不認(rèn)識的人;
雙性戀,愛過男人也愛過女生;
談過柏拉圖式的戀愛,也曾找過牛郎;
有過說走就走的旅行,也宅家?guī)兹詹怀鲩T……
每一天都有那么多的人,過著相似又不同的生活,這生活因為記錄而變得不同。
只希望對你來說是個值得看的故事,當(dāng)你像52赫茲的藍(lán)鯨一樣,由于聲波過于獨特只能在寂靜的深海里孤獨穿行的時候,我希望我的故事能告訴你,
你不是一個人。
第一章
我家有四面會出汗的墻壁
我爸媽結(jié)婚的時候,住在爺爺單位分的房子,70平米的小三居里,住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姑姑共計五口人。
結(jié)婚不到一年就有了我,于是就顯得愈加擁擠了起來。
不過三世同堂的情況沒有維持多久,我們就搬家了,因為叔叔要結(jié)婚了。
于是爸媽帶著我搬家了。
說是搬家,其實也就是從五樓搬到了一樓。
南方與北方不同,一樓一般來說是不住人的,因為潮濕。
在那個按職位分房的年代,干部都有對應(yīng)的坪數(shù),單位把一層的空間又分出了一間十幾平米的屋子補給爺爺,這就是我們一家三口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家了。
對于這個家我記憶最深刻的有兩件事,
潮濕和火災(zāi)。
潮濕,一年四季總是潮乎乎的,只有天井旁邊的廚房能夠接收到陽光照射,相當(dāng)于北方的半地下室吧。在最潮濕的幾個月里,用手一抹墻壁都是濕的,就像是運動過后大量出汗的皮膚,有時甚至墜著水珠。
我的初吻也發(fā)生在這個房間里,當(dāng)時我沒有像小說里的女主角那樣閉上雙眼,我的余光掃到墻壁上滲出的水珠,看著它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下滑動,這十幾秒就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時至今日,我已經(jīng)想不起那個初吻的滋味,但當(dāng)時那個從墻面緩緩滑落的水珠卻依然印象深刻,這情景在回憶里愈加清晰甚至讓我懷疑是否真實發(fā)生過。
我的家庭大概只是在工薪階層掙扎,但好在那時候大部分家庭都是如此,所以我在上學(xué)前也沒有過多的感受到嫉妒攀比的心理,只知道整日瘋玩。
爸媽都在工廠工作,為了補貼家用,每天還接點兒零活兒回家做。小小的我就常常趴在床上,看他們點亮一盞臺燈,圍坐在小飯桌上,用電烙鐵焊接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電路板,沒做好一件,大概能賺兩塊錢。
媽媽工作的塑料廠就在我家對面,上班步行一分鐘。流水線上生產(chǎn)著當(dāng)時人腳一雙的塑料拖鞋,總是充斥著刺鼻的塑膠味道。
很快的,隨著一聲改革開放,我們家也卷入了席卷中國的下崗浪潮。
塑料廠關(guān)了,媽媽下崗了。
爸爸也瀕臨下崗,每天也就上上夜班,眼看也要維持不下去了。
不過,沒有什么能阻止我國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賺錢養(yǎng)家的心。
沒多久媽媽進(jìn)入社區(qū)居委會工作,當(dāng)上了居委會主任。關(guān)鍵是,上班步行兩分鐘,生活半徑依舊維持在五百米以內(nèi)。
為了養(yǎng)活我這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們還在家門口開了一家食雜店。這件事,直接讓我在未來的小學(xué)生涯成為了風(fēng)云人物,走上了人生巔峰。
爸爸白天看店,晚上上班。媽媽白天工作,偶爾忙里偷閑來給我爸換個班,晚上要在店里睡覺守夜,一直到爸爸下班。
雖然解決了經(jīng)濟(jì)問題,但相對的也讓爸媽沒有時間陪我。
我只能每天晚上自己在家躺在床上哄自己睡覺,躺在床上開發(fā)想象力,看那天花板上的燈影像是云中穿行的飛機(jī),墻上的水漬像是一只小熊在森林里,看著想著,困意就止不住的襲來,跌入夢鄉(xiāng)。有時候睡到媽媽回家忘帶鑰匙,使勁兒敲門都叫不醒我。
哎,我算是明白了,為什么我的聽眾們喜歡聽我直播哄睡了。
畢竟幾十年的經(jīng)驗累積,值得信賴。
見我每晚都能安穩(wěn)睡著,爸媽也就沒太擔(dān)心,結(jié)果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照常爸媽在店里守著,我在家睡覺,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夜晚。
也許是正巧樓上扔下一個煙頭,偶然的掉在了天井的落葉里,還遇上了天干物燥的時節(jié),就這么著起火來了。而窗邊正好有個打火機(jī)機(jī)油,助長了火勢,很快點著了木質(zhì)的窗框,眼見濃煙四起很快就要燒到臥室了……
總之,這一連串的巧合引起的大火即將燒進(jìn)里屋了,而我依然熟睡,毫無知覺。
幸虧樓上的鄰居看見了,見敲門沒人反應(yīng),及時通知了爸媽,這才開門把我抱了出來,及時撲滅了大火。這時候的我臉都被熏黑了,鼻孔里也全是煙灰,昏昏沉沉的看著媽媽抱著我,給我擦臉。
所幸來的及時,火勢也不算太猛,僅僅是燒壞了門窗,也沒有什么財產(chǎn)損失。
要說有什么,也就是接下來的兩三天里我還時不時能在挖鼻孔的時候挖出一點煙灰。
這個小小的房子里承載了我的整個少年時期。
那漆黑的小道,我總是尖叫著一口氣跑到頭,好似神廟逃亡的主角。墻那邊的院子種著幾棵夜來香,夏天的夜晚總有著隱秘的幽香,還有不知名的灌木,從矮墻的那邊伸展過來。整棟樓的鄰居我都認(rèn)識,房門常常是打開的,我隨時就能進(jìn)去和這家的小朋友一起玩玩具,和那家的爺爺奶奶討點吃的。
一直到上高中的時候,爸媽靠著開店攢到了一筆錢,又和親戚借了些,買了一套房,我們終于搬離了那里。
后來這個屋子又用作倉庫,現(xiàn)在被我叔叔改造成了工作室,每次回家的時候,聚餐之后一家人總會在那坐著喝茶聊天。
周圍的房子全都拆的拆,改建的改建,唯有這棟樓依然故我的挺立在一棟棟高樓大廈之間。
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變化,這里似乎總是一樣,矮墻依然爬滿灌木,過道依然漆黑。
可我走在這里卻不再恐懼,取而代之的是安心。
就像走入了一個時空隧道,帶我回到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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