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盡管還有25天就要結束我的十八歲,是的,整整25天。
似乎是應該被嘲笑的,被那些鮮明的人,被那些熱烈的人生。可是事實的確是如此,在今天及之前的漫長時光里,我一步一步趟過去,那段白開水一樣的時間河流里,對,它沒有泛起過一小撮浪花,白開水是死的,在灼熱的火焰烘烤以后,在生命的盡頭絕望得沸騰以后,平靜下來,再沒力氣泛一絲波瀾。
我說我前世一定是個熱烈的女子,(有些可笑的是我也用過同樣堅定的語氣說我前世是少喝一口孟婆湯的聾啞人)奮不顧身得愛,不顧一切得恨,轟轟烈烈,瀟瀟灑灑。前世的我如果不是犧牲在炮火中的玫瑰就是枉死在情人懷里的茉莉,總之一定是有借口理直氣壯得告訴別人自己是一有故事的女子的人。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據說人的前世與現世是相反的,當然關于這個問題有太多的說法,而我孤陋寡聞,對此深信不疑。
如果說為什么今世的獅子座的我有著雙子的雙面人格,我想我又要歸因于孟婆她老人家了,她疏忽職守,給了前世的我可乘之機,奈何橋下奔騰的河水沒能讓她發現我的小聰明,寂寞的三生石也沒有讓我幡然悔悟,安生做人,噢不,做鬼。于是,那碗少一口的湯,讓我在現世窺見了前世的一抹記憶。
我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可我喜歡講故事,我喜歡做夢,喜歡浮想聯翩,喜歡把女人的幻想發揮到極致,可我不會講故事,所以這讓我很苦惱,就像一個人想吶喊張開嘴卻發現嗓子啞了一樣。于是我只好換一種方式,比如寫字,這讓我舒服很多,字是有靈性的東西,比起語言,我有更大的把握讓它妥帖聽我的指揮,讓我的表達不是那么勉強和蒼白。于是,我喜歡指揮它們,就像一個牧羊人喜歡得意地揚著小鞭子驅趕他的小綿羊一樣,那些方塊字就是我的小綿羊。 雖然我的小綿羊它經常鋒芒畢露。
我喜歡捧著我精致封面泛黃紙頁的本子趴在我鋪著薰衣草花田桌紙的小書桌上寫字,我喜歡抱著我白色的筆記本躺在鋪著水墨畫床單的大床上敲字,也喜歡像現在這樣,坐在了無生趣的課堂上,在老師喋喋不休的叨念聲和同學們竊竊私語中淡定地敲著屏幕。可我不喜歡我旁邊的女孩子,她用很夸張的語氣用她涂著丹蔻的手指指著我“哦!你在寫什么?!看起來像寫文章!”我推了推滑落到鼻梁的眼睛,在黑框的邊緣窺見她的努力睜大的眼睛,張了張嘴,還是選擇閉嘴,我不知道怎樣解釋,我想說我不會寫文我只會寫字,可我沒有說,因為我覺得沒有人覺得這有區別,雖然我覺得有。
一貫養成的旁若無人的習慣讓我選擇閉嘴繼續埋頭對著屏幕奮戰。旁若無人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它讓我在喧囂的人海里深深的沉寂,在平靜的深夜張揚的起舞。
我不會講故事,可我喜歡寫字,所以我現在坐在這里把我的故事寫在這個我不喜歡卻還是留下的地方。其實很多東西無所謂喜不喜歡,人越長大就越覺得麻木,遇上喜歡的東西心底默默欣喜,討厭的東西腦海偷偷咒罵,十八歲末尾的我早已蒼老,不會再像十四歲時為媽媽的一頓蔥油餅歡快的像只小鹿,也不再會像十二歲時提腳踹向比自己高兩個頭的男生。
我想我已經已經到了不用故作老成就可以唉聲嘆氣地說“想當年”“年少輕狂”之類的句子的年紀了。也可以理直氣壯地翻翻我那鋪著厚厚灰塵的日記本后,寫一些矯情的字來緬懷我過去的那段人生,雖然我經常形容它是豬狗不如的人生,可不妨礙我總是想起那些曾經。人們說老人才會經常想起過去,年輕的人們總是暢想著未來。我笑著說我是容顏未老,一顆心卻早衰。
好了,我總是說那些沒有意義的一堆廢話,像那個喋喋不休的紅發少女安妮,每次頭發在陽光下變色是我總會惶恐不安,然后發誓一定不要說那么多話了,不然頭發變紅了會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好吧,我承認我是個話癆,雖然很多人以為我看上去總是沉默的可怕。是的,沒錯,真的只是看上去。可她們不會知道我跟朋友們的聊天記錄可以繞地球好幾圈。
如今快節奏的生活已經將時間這東西割得支離破碎,縱然我刻意拖著它的尾巴想要拉長它,它也不留余地地轉身揮揮手,然后微笑著說再見。唯獨留我一人原地無言苦笑。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慶幸自己沒有過不去的過去,可以忽略掉記憶輕裝上陣,決絕地朝著我的未來亦步亦趨。可現實總是來不及那么灑脫的,我還是喜歡時不時的緬懷我的沒有味道的過去,白日的喧囂沒有打亂我的回憶,黑夜的冷寂也沒有扯斷我的思緒。那些記憶毫無征兆地跳進腦海,或許是支離破碎的片段,或許是脈絡清晰的長鏡頭,我像是站在岸上的旁觀者,隔著長河,隔著篝火觀望戲臺上的表演,戲臺上的人穿得紅紅綠綠,手舞足蹈,戲臺下的人屏息凝神,或喜或悲。我孤身一人立在遠處的堤岸,看不清每個人的臉,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可我依舊覺得歡欣,為他們的青春,他們平凡的淡青春。不需要刻意去提起,不需要刻意去銘記的,我們每個人都曾有過的那段飛揚的歲月。
我是個沒有故事的人,可我是個合格的觀眾。周圍有很多人,很多有故事的人,這讓我覺得熱鬧,我可以看著別人的故事毫無顧忌的指指點點,唏噓長嘆,沒有人會在意。肆無忌憚的去做某件事是會讓人瘋狂的,所以我一直是一個瘋狂的人,雖然我有些最平淡的生活。白開水一樣的,風過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