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老人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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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老人本該安定的時候,孤獨在陪伴,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最后在某刻在你面前流淚,你作何感想?

也許是內心比較敏感吧,很多時候看到一些事情都會有一些觸動。這個故事是有感而發(fā)的,有一天在路上看見一個老人扶著拐杖,駝著背,有那么一瞬間,心被牽動了,很多想法在腦子里,然后就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一件事。

可能以前還小,很多事也不是很了解,每天大大咧咧,沒有怎么留心過身邊的人和事。有時候看見電視上電影上演的那些感人肺腑或者不忍心經(jīng)歷的事時,只是當時會有一些想法,卻很快就拋在腦后。

那一次,我沒想到我會差點掉下眼淚,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心疼。壓郁了好久,那個場景也在腦子里回放了幾遍。因為很難想象那種在大部分人高興的時候,有些人是在暗黑的屋子里看不見外面世界的精彩的,仿佛和世界隔離了,再出來的時候,似乎過了很久。

那天,我辦升學宴,村里的人和親戚朋友們都來赴宴,都對我表示了祝賀和鼓勵。時隔三年,結束了高中三年的時光,對村里的很多人印象都淡了,見到好多長輩都忘了怎么稱呼,說實話,有點慚愧。在午飯結束后,回到家里,爸爸媽媽在討論事情,而我則被媽媽叫去送菜。就是在送菜的時候,我差點哭了。

媽媽叫我送菜去的這個人原本是我們的隔壁鄰居,后來因為房子倒了,就搬到了另一個地方,好久都沒見他們了。我問媽媽他們會不會不在家,她說有人一直在家。我提著菜到他們住的地方去,我見屋外沒人,雞鴨在外面,門關著但是沒鎖,就推開了門。

剛推門進去就看見里面只有一張小的圓桌子上有一雙手套,幾把椅子和地上其他一些零零星星的木頭工具。雖然是夏天,卻沒有一絲溫暖。十分凄涼冷清,甚至是死寂。開門后,雞鴨都進來了,跳上桌子,應該是餓壞了。我喊了幾聲,沒人應,也沒有動靜。我一個一個房間推開門看看有沒有人,其實還有一些忐忑。過了一會兒,我想把菜放下直接走的時候,在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里傳來了聲響,好像是問:“誰啊?”我沒找過這個房間,我以為是廁所。

我慢慢的推開門,里面很黑,很亂,我看到一個背已經(jīng)快駝成九十度的爺爺坐在床邊,對的,是他。沒想到一年不到,他已經(jīng)蒼老了這么多,頭發(fā)全白,胡渣很亂,穿著素藍布衣,露出的都是憔悴。之前看見他的時候他還能自己走,一邊走一邊罵人,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不開手中的棍子了,腰快彎成九十度了,感覺稍不留神就會整個人向前傾倒在地上。印象中他躺著的時候,是沒有辦法平攤著睡的,因為他的腰沒辦法伸直,所以只能側著睡。

我走進去,他拿起床邊的兩根竹棍子,說要出去,我攙扶著他一步一步挪出大廳,我感受到他的手上已經(jīng)沒有一點肉了,之后找了一個最高的椅子讓他坐下。當時是下午四五點鐘,太陽從大門射進里面,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瞇著眼睛,嘴巴微微張開,仿佛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但是我似乎看到了他的無奈和一個孤獨老人的悲傷。他應該在那個昏暗的小房間里待了很久了,很久沒有看到過外面的太陽了。

我開始跟他說話,我說我給他送菜來了,他說好。我又問他妻子去哪了?他微微張嘴,嘆了一口氣,無力地說:“去山上采‘山姜’了,那個調皮鬼不知道是不是也跟的去了,一下午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平常讀書的時候都回來了。”我問他:“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快了吧,快了。”我又問他:“你曉不曉得我是誰啊,還記不記得我了?”他看著我長大的,應該是認識我的。“曉得,我記得。”之后他問我為什么要送菜,我說是我家辦酒席,我說我考上大學了。然后我又告訴他我是“巧巧”。他有點語無倫次,說:“長生娶媳婦是不是?鳳英有沒有進來?”長生是他孫子,我們小時候的玩伴在警校讀書,鳳英是長生的妹妹。我說不是。他又問:“早上是不是東財打電話?”我有點懵,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回答:“我不知道啊。”很顯然他的思維已經(jīng)不太清晰了。我陪他說了一會兒話,看了看四周,就把菜放進他的廚房的碗櫥柜里,掩上柜門,以免被老鼠吃掉。門外雞鴨不停地叫著,大概是餓了,因為會在屋子里面拉糞便,我只好幫他把雞鴨趕出了屋子。

“這么晚了,還不回來,不會又在哪里磨蹭了吧!”他開始抱怨他的妻子。他總是這樣,嘴巴不饒人,自己現(xiàn)在都需要別人伺候了,還不會留點口德。

不由得想起早年,小時候經(jīng)常在他家玩,捉迷藏,看電視,小孩子一多就很吵,我們還常常在他家后山鬧,他也就會罵我們了,當時還有點怕他。他總是拉著他的那頭老黃牛在田間,放牛,耕田犁地,彎著腰,不停地忙活。而他的妻子則常常在山上勞動,砍柴,拔一些可以賣的野草或藤蔓。三餐飯似乎是不定的,有時候上午10來點在吃飯,也不知道是哪一餐。晚餐也很簡單,可能在八九點鐘伴著酸菜榨菜就解決了。早年他的孫子孫女比我們懂事,很小就會自己做飯了,媽媽常常會在罵我們的時候說看看他們兩兄妹,一樣大,可我們什么都不會。

一邊勞動,一邊貧苦的過日子。直到那天,那是炎夏的一天,暑氣逼人,大中午的,田地里勞作的農民都回家休息了。他卻還在山間的田里犁田。這樣的天氣,有幾個人在太陽底下曬受得了?何況他還勞動,大把大把出汗。結果,他中暑了,一個彎曲的身子就那樣倒在了田間。之后因為沒有正確地處理,在休息的時候不是和開水而是喝酒,后來就中風了。在輪椅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個從來坐不住的人,就這樣在輪椅上呆了那么久,每天就只能喂喂雞養(yǎng)養(yǎng)鴨。后來,不知道怎么,可以站起來了,又去田里干活。然而在之后有一次摔倒之后就沒有站起來了,一直到現(xiàn)在這樣。

村里人都叫他“老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稱呼他,他明明姓劉,后來慢慢的覺得可能和他的命運有關。他的背在我印象中好像一直是駝著的,只是感覺以前沒有現(xiàn)在嚴重。他經(jīng)常牽著他的那頭牛在田野的空地上吃草,年紀越來越大,勞動強度越來越大,背也越來越駝了。一個小山溝,早年沒有機器,農田也不平均,犁田只能靠老黃牛,一遍又一遍,一季又一季。他駝背,也就比其他人速度慢些,常常別人家的谷子都長出來了,而他家的卻還只是剛剛長穩(wěn),我讀初中時,周末回到家看到這種景象也是有點心酸。明明有兩個兒子,卻沒有人愿意照顧他。在坐輪椅那段時間,大兒子曾把他接到家里,可是不久之后又把他送回了老家,大概是嫌他麻煩了。

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看過他,村里給他一些補貼,給他尋了一個可以住的房子,可是很多事是要靠自己的。

待了一段時間,想到過一會兒還有事,我就想離開了。“爺爺,我等下還有事,我先回去了哈。”他回答我:“啊,這么快,還早,太陽都還沒有下山,再坐會兒,等她們回來,快了。”我知道爸爸媽媽們可能在等我了,我又重復說我還有事,要先回去。他不讓我走,“不要,還早,等他們回來,你先在這里坐會兒,不用多久他們就回來了,再等會兒,等會兒。”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淚水,快要流下來了,還一邊說著“先別走,還早,再坐會兒。”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無助,心里應該是很孤獨了。我鼻子一酸,看著他,差點哭出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摸了一下額頭說我真的有事,要走了,他還是不答應,說:“再等會兒。”但是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爸爸媽媽在等我,然后我就真的走了。我走的時候他還在椅子上坐著,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房間的,他妻子又是什么時候回去的,也不知道他記不記得我。但是他眼淚出來的時候,我心里真的很沉重。

? 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回到家后媽媽問我怎么這么慢,我說他叫我別走,之后大人們也發(fā)表了一些感慨。說他可能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才會受苦。

對啊,可能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才會受苦。才會有這么多讓人看了都心疼的經(jīng)歷。

其實都是貧窮造成的。因為窮,沒有條件,有病也沒法醫(yī);因為窮,孩子在外面拼命賺錢,但還是扛不過現(xiàn)實;因為窮,很多東西也體驗不了……有家卻不像家,破碎,飄零,最后還剩下些什么……

我們家也條件不好,卻慶幸有一個像樣且溫馨的家。現(xiàn)實的窘迫,命運的捉弄,自然的災害,我們無能為力。

? 越長大越懂事,越懂得生活中的一些苦楚和心酸。很多時候會因為別人的遭遇而抑郁,心里感覺有東西堵著。當一個老人流淚了,或許是承受了太多酸楚。多希望生命的本質不是痛苦,而是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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