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期,都是在聊梵高和高更,我不知道大家聽煩了沒有。不過,今天的節目,還是要聊梵高和高更的話題。至于為什么我就認準了這兩人死磕,原因很簡單,這兩個家伙太重要了。
在前面幾期,我先是分別聊了高更和梵高,然后,為他們合傳。今天,聊得是兩人和之前的畫家的比較。這個話題我想,較之前面一期更有挑戰性。
我們今天要對比的是,在梵高和高更之前的畫家和這兩人的對比。他們之前的畫家,包含文藝復興到印象派誕生之前。
在這短短的近300年的時間之內,整個繪畫以及繪畫的方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首先,從繪畫的受眾之上,有一個很明顯的變化。文藝復興的開山畫家提香,是開繪畫工作室的,他畫畫,不是自己想畫什么就畫什么,而是必須接受客戶的訂單。即使到了達芬奇和拉斐爾那里,兩人的繪畫也是根據雇主的需求來進行的,這里的雇主,可能是教會,也可能是新興的資產階級。當然,在這種情況下,訂單多是宗教主題,和肖像主題。比如,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和米開朗琪羅的《西斯廷壁畫》。
但是,到了梵高和高更的年代,這類訂單仿佛忽然消失了,靠著畫畫,梵高和高更過上了朝不保夕的生活。也正是因為這種緣故吧,梵高和高更的筆下,更少了宗教主題,多數是一些生活之中的常見的景象,甚至一些現在看來屬于屌絲的階層,都開始在藝術之中粉墨登場。
這究竟是藝術的一種墮落,還是藝術的一種解放?其實,主題從天堂到塵世的這種轉變,并不僅僅是因為藝術家沒有了訂單的羈絆,而是因為,藝術家的世界出現了一種根本性的轉向。
在梵高和高更之前,在文藝復興的初期階段的藝術家,他們的生命之中,是有天堂和神的存在的。因此,這些畫家的繪畫,多數比較中正平和,選材也沒有脫離宗教的影響。
可是,在梵高和高更的時代,正遭遇著一種獨特的情況,那就是“上帝死了”。在上帝死了之后,世界的整體的權衡作用,完全操持在人的手中。在這種情況下,上帝不是上帝所應有的那番模樣,人也不是我們曾經以為的人的那番模樣。一切,都取決于畫家怎么看待這一切。
可是,在文藝復興的初期,人和上帝,也就是人和世界的關系是:一切價值都是確定的,明白無誤的。也正是因為價值的確定,所以,我們在文藝復興初期,也就是在意大利畫家那里,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諧優雅。
在高更和梵高那里,一切沒有任何的崇高可言,一切都變得舉止乖張。這個是人類發狂的一種表現,因為,人類失去了庇護,而這種庇護在他們身前,就是存在。
我們今天要說的,就是人類關于存在認識的大體的演進方式。對于存在的一般解釋,可以歸結為幾個時期:
1.希臘時代:柏拉圖意義上的“相”。
2.現代之前:普遍性。
3.笛卡爾之后:價值
相:理念,但是,不是作為模具、圖形意義上的理念。在希臘人看來,甚至是柏拉圖看來,相,不是現代之前意義上的,普遍性的最高理念的含義。相,是自然涌現,是使某物適合為某物。
在這種情況下,相和人的關系,也就是希臘人如何看待存在的:
首先,存在并不是一種對象,是一個作用。其次,人可以通達存在。關于人可以進入相的境界存在,大家可以參閱《理想國》之中,蘇格拉底描述的地獄圖。
第三,人的本質,被限定于相的范圍:人所面對的世界,這個世界的如此涌現,直接規定了人的本質,對人起限定作用。這就是普羅泰戈拉說的:人是萬物的尺度。但是,這不是尼采,或者加繆意義上的理解。人是萬物的尺度,是萬物對人的限定,人是萬物匯合的一種表現。
不過,進入到歐洲的中世紀,存在不再是一種可以通達的“相”,而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人借以獲得自己形態的普遍性。
所謂普遍性,是指存在就是萬物的模板。一切存在者,雖然存在著,但是是一種不完全的存在者。因為,每一個存在者,都是從普遍性那里,借來了一個不完整的影子而進入實存的。
真正的存在者,是存在。存在,就是一種共性,在一種普遍性意義上的。也就是說,在這里,存在被看作一個存在者,特殊的,至高的存在者。
但是,這種說法,只是解釋了存在和存在者的關系,這種對如此理解的存在,與人的關系是,存在是可以被認識的,但卻不以人為轉移的。存在,是永恒封閉的,人只可瞻仰,無法進入。
不過,到了尼采的時代,一切都開始被重估。尼采把存在歸結為價值。價值,就是一種存在的原因。人為了生存,人就必須有個前景,沒有前景,人就無法生存。
作為價值的存在,是由人來設定的。人根據自身的存在需要,就根據某些透視領域,設定價值。
這就是上帝死了,兇手是我們。
把價值規定為存在,價值由人來設定,就意味著存在和人的一種新型關系的呈現,從中世紀的不以人為轉移的普遍性,轉向符合人生存需求的人的主觀設定。
與此同時,作為價值的存在,被尼采理解為:生命的一種固化。生命需要一種固化,但是作為固化,久了就會讓生命衰敗。與之相對立的就是:生成。在尼采看來,生成的意義是遠遠大于存在的,因為作為強力意志的生成,要求突破固化,為生命注入更為強勁的動力運行狀態。
所以,尼采經常說:藝術比真理更為有價值。真理在尼采那里,是存在的代名詞,藝術,是一種突存在固化模式的作用。
其實,我們今天要說的就是,較之于自己身前的藝術家,高更和梵高,在價值虛無的階段,開始探尋一種新的價值的存在可能,為人類展示一種更廣闊的存在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