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戀情都是會被記住的。對于情路并不復雜的人來說,尤為如此。
感情在好多年之后,戀人之間的各種細節開始含混,年輕的面孔也變得模糊,有時還平白無故的新生出一些有趣、怨恨的小故事來。
這樣式的,允許增加杜撰情節的,很多人相信說明從前是真愛過。
他們說,因為只有曾翻來復去的被想起,才有可能一次與一次不盡相同。
我和徐沛明之間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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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開始,便要人抵死不悔,這是我很多年前對待感情的一種態度。那時,徐沛明是欣然接受的。
他經常描繪我們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
“你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寬T恤,上面印著生活幾何的標志,烏黑的長頭發掛在耳朵后面,露出整個臉龐,明明是在跟人置氣,還能笑得一臉燦爛……”與其說他愛上我,倒不如說是他愛上我那件鵝黃到近乎明亮的T恤。在后來我們交往的日子里他動不動就要提到那件衣服,仿佛我根本沒有別的衣服似的,以致跟他分手之后很久,所有層次的黃色看起來都有些舊日戀情的味道。
與此同時,我卻是在學校里愛上了張愛玲、安妮寶貝這一類無用的灰色文藝,我又像躲避饑荒一樣避免學習到所有健康有用的東西,《計算機》、《國際貿易》,盡管我知道別人的學生生活不是這個樣子的。
而我記憶中的徐沛明,也和許多人眼中的徐沛明大不相同。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刻開始都是不同的。
當時他穿著深藍的襯衣,在迪廳昏亮閃爍的五色燈光炫目之下,那樣深的顏色,幾乎要被隱身了。但是,他的臉龐卻又是好看到熠熠發光,不得不讓人注意到。
麥色的皮膚若光澤拂面,眼神很不耐煩,略有一絲在等待的意思,嘴角無聊地挑著,跟周圍歇斯底里的嘈雜格格不入。猜他是被朋友硬拖進來的,不喜歡又一時離不開,只好冷眼相看。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就出去了。此時,我也去換換空氣。我們兩個同時坐到了廳外的黑色長絨沙發上。
“同學,半夜三更的你來這里。你看你的臉,涂得像個什么鬼!”我的口袋里裝著一包520女士煙,進迪廳前15元入手的,正打算把它拿出來扮扮叛逆,就被這猶如教務處長一般的當頭訓責給鎮住了。
說我的?周圍除了我之外好像沒有別人了,不是碰到我們學校老師了吧?沒事兒,碰到又怎樣,我把臉化成這樣誰能認出。
揚起三層煙熏的大濃妝,我對他說,關你何事。
“俞似似!”對方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半個臉龐低下頭去。心里卻在暗罵,哪路混蛋居然認識我。
這才記起,他就是徐沛明。
系里很多人都愛的徐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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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伊始我去教務處長那里領受缺勤的訓示,我說都是睡過頭了才不好意思過去,處長拍著桌子喊:“俞似似,你以后謊話能不能編圓全一些再拿出來,下午六點才開始的大會你睡的哪門子覺?”
說到六點睡覺,旁邊電腦桌前坐著的一個年輕人似乎饒有興致起來,旋轉椅轉了半圈,人站起,正對著看著我。
春之玉林般完美的身材,加上古天樂的顏,我的眼神立刻被他勾過去了,也忘了正在被吵。我知道新來一個青年才俊,也知道是教務處長的兒子,美國什么大學畢業生,回來要在市里的一個企業工作幾個月,閑暇時就被他爸爸拽過來給我們講美國大學的錄取以及雅思考試的一些情況。
我沒有準備出國,所以他的“課”我從來不聽。想不到會這樣看到。
“同樣都是年輕人,跟我兒子一比,你不覺得慚愧嗎?你怎么就沒有一點上進心!”教導處長這般刻薄的話都氣了出來,我只好把目光撇到一邊。
想避開他的盛怒,自然又撇到他兒子這邊了。正好,再看一遍海外嬌子的盛世美顏。我在心里吞吞吐地想,跟我很般配!
只是這樣恍過了一面。
如果必須說的話,我只能說當時我有些醉了,我也不知道跟著誰就來到了這個光線昏暗曖昧不明的地方。大致是因為女生是免費的,我就跟著人群進來了。
我不能告訴徐沛明我們是8個人一起過來的,必須絕對不能說,不能明天早上起來,學校的公告欄上,“江水八女生濃妝艷抹在迪廳”——細思甚恐。
就現在的狀況而言,他正在用一種探視過度放縱之眼神來掃視我,而我根本沒有他幻想出的那樣糟。
但是,四周環境又是這樣的。
我只能若無其事的不承認,“你認錯人了。”
他卻讀懂似的笑了起來,“怎么可能呢,我是從你們宿舍跟過來的。”這個回答給我詫異得,以往聽說有釣魚執法的,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釣學生的。
只是來迪廳玩一趟,有必要如此嗎?
“你居然跟蹤我們?”氣呼呼的質問他。
想到來時,我們不舍得多打一輛出租,8個人擠在兩個車子上,很勉強的討價還價才說服司機帶過來。而這一切居然被外人完全看在眼里的,我心里的尷尬與懊惱簡直難以言表。
他透析我的尷尬,笑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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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們在《財務會計》課上相遇,他徑直就坐到了我的身旁,我是坐最后一行且周遭無人。他穿一種夜色藍的絲質襯衣,領口處解開一個紐,手臂頎長,手腕上居然還帶著登喜路的袖扣,一雙男人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我正有一點發呆,他就拿手竹節敲擊桌面。我只好搭話問他,你來聽課?他說,財務會計國內和國際上是不一樣的,想知道你們是怎樣講,又說我最好以后都不要缺課,不然將來銜接起來會很麻煩。我很想給他講,我很難堅持住,稍稍想了想沒有說。因為他專心聽講去了。
我根本沒有心思聽講,有一個閃光耀眼的型男坐在一側,誰還會有心思聽講臺上干癟老頭莫名其妙的思想理論。他也發現旁邊空氣不對,轉過頭來看著我,我就去看老師。
“同學,你是來上課學習的嗎?”居然還要揶揄我。
“大哥,是你自己坐我旁邊的。”我眼睛都不再眨地回答他。
他又來跟我一起上課。我湊中文系的熱鬧去聽《古典文學》,他就坐到我的右邊。我說,我要自己一個人占一排,我身后還有位你可以那邊去。他對我這個說法表示奇怪,不能認同。他問,我坐在右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領地被侵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但又覺得他說的是啊,于是點點頭。他并不改,繼續坐在我的右手邊。
我討厭挑戰我習性的人,但是如果表達還算委婉的話就姑且可以忍一忍。
他說:“我請你喝咖啡。”我回答:“不去”。
最終還是去了,邀約的過程就像拉鋸戰,他堅持我拒絕,他再絮我再拒絕,最后他不讓走,我看著他的臉,妥協了。
夕陽落座,我們兩個面對面的坐著,還沒有話可以說。他一直就看著我:“你是從興華初中畢業的,俞似似,我認識你”。
“你在一(四)班跟黃源源打架,一個學校的人都認識你”,他一邊微笑著一邊揭我的老底:“老實說,女孩子因為打架出名的不多。我當時在高中二(六)班。我們幾個人專門去看過你,你把黃源源的牙都打掉了——黃源源是我表弟。”
我噌得站起來,不想聽他說這些,心口被他氣得起起伏伏。都知道我打黃源源,誰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打他。他上著課坐在我后邊,我頭發每次落在他的桌子上,他都拿十指摁住,待我站起來時嘶嘶啦啦扯得很疼,有一次我起身太快,幾乎被他仰面拽倒,我回過頭來就狠狠地朝他臉上打了幾拳。居然還去高年級找人,是想揍我嗎?
他拿勺在杯子里攪來攪去,“做我女朋友吧,我那會兒就很喜歡你”。我緩緩地說,“不合適”。
他又賤兮兮得笑起來,“給你三分鐘,想好了再說。”
“…呃,那好吧!”我喜歡你時,正好你也喜歡我,兩相情愿大概就是這個不矜持的速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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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對于女朋友的概念實在是太open了。我以前也談過男朋友,手沒有拉就告吹了。遇到他就不行了,他一直要靠近。
我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就用手攬住我的腰,我有些不適應的推脫,卻被摟得更緊了,“你穿多大碼的文胸,我要用手量一下。”我極不好意思地往一邊推,“唉,你別這樣!”他抱緊我,在耳邊低低地講,“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俞似似,將來你得是我老婆啊!”
啊?我覺得自己被電到了,被降到了。
夜色撩人,月華溫柔,我們的交往從一開始就有一點點情欲的味道。“你談每個女朋友,都會這樣?”我抽出唇齒來問詢。
他難能可貴的正經回我;“作為一個成年人,你猜——錯了。”然后停了停,松開手臂,“你已經答應了,不能反悔。”狠狠的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給我整理衣服,“以后,不能讓別的男人這樣”!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本能的回問,“那你呢?”他又在我臉上掐了一把,“你說!”
我的腦子飛快地轉著,“你說”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樣的貌似理所當然的情場高手,我哪能猜得出來你說的什么意思。
“你要是再有別人,出門被雷劈死!”我脫口而出的話是建立在他沒有別人的基礎上的,如果他真有——誰在熱戀時想這個問題!
他不假思索的回我,“劈死就劈死!”輕口生輕舌死,一點都不懂得忌諱,若兩個無知的阿修羅。忽想起《紅樓夢》里有一句,“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正恰似當時。
那些時日,他天天來找我去上課。有時是真的上課,聚精會神的從頭聽到尾。有時就是來戲弄我的。《國際貿易》是純英文版的,他就拿這個過來問這個是什么意思,哪個是什么意思,我有一半都答不出來,他就大笑,“你的課程是體育老師教的!”我的這個課程是他爸爸教的。
坦白地講,我不了解沛明。關于他的一切,我都是從他父親,我的老師口中聽的片段。但是,一個父親當然不能隨便就說他孩子怎樣不好吧,所以我聽到的都是各種溢美之詞。
而我和他之間從陌生到戀人是沒有過度的,我們不是日久生情,階梯遞進的感情,只是從一就到一,然后不動彈了,愛著,處著。
那時,我就想我們之間的吸引,應該都是基于對方的表象。他徐沛明站在那里,和其他英俊帥氣男人站在那里能有什么兩樣,就像櫥窗里的面包,超級好看的賣相,當然引人食欲霏霏,然后面包又蹦出來給我,且是免費贈于,贈于。你要不要?我在沛明那里大概也是這樣的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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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我跟幾個同學去吃飯,之后有人提議去唱歌。我一向是喜歡唱歌的,況且那一頓飯吃下來已經是吃得興高采烈忘乎所以的,于是沒告訴沛明就直接唱歌去了。
我們喝了很多的酒,午夜時分,才從ktv里走出來。我看了一眼手機,有他十來個的未接來電,嗯,他有什么事情嗎?
夜風微涼,我的胃里一陣翻騰,找了個墻角蹲下去,吐得到處都是。遠遠地有人從車上跑下來,跑到我的身邊,又氣又急地幫我拍后背。我抬頭看見是沛明,一臉鐵青色的沛明,我盡量笑著問,你怎么來了。他氣得說話都哆嗦起來,“俞似似,你真行!”
但,我覺得,我已經醉得不行了。我說,“沛明,帶我回去好不好,我難受,站不穩了。”
喝成這個熊樣兒,是不能回宿舍的,是要發了瘋才會回宿舍等著被宿管殺。我不敢回去,我央求沛明帶我走,去他家也可以。他不和他老爹住一起,我沒有那么傻要自投羅網。
我在車上昏昏沉沉的睡過去,醒來時躺在干干凈凈的床上。
陽光穿過玻璃窗,頭一陣生疼,我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沛明在廚房背對著我,清湯掛面的陣陣香氣襲來,我起身過去,從背后伸手抱住他,臉龐貼在他寬厚的背上,輕輕的叫了一聲,“沛明!”
突然間,我有一點點難過,傷心地哭了起來。
我十歲離開家,上寄宿制學校,上得我一顆冰心如鐵。我有好多年沒有被人溫柔的疼過,溫柔的愛過,他現在給予的這些就像我在孩童時期父親給予的溫柔一般柔軟,如愛蝕骨。
“小時候餓了,都是爸爸這樣給我煮面吃。”大口地吞吃他喂過來的飯食,我不是不能自己動手,我就是貪圖一份愛意。
“后來長大了,家里新添了兩個孩子,就沒人顧得上我……掏那么多錢把我送興華上學,我沒有本事學習好,也沒有臉學習太差,日子就一天天的過著。”
板著沛明的手指,我一根一根的數,跟他說話跟他團攏,他望著我,攬起我的肩,怕失去似地緊緊地抱著,抱著。
此時,我想,就算他走了也沒有關系,立刻跟這個男人分了也沒有關系了,他已經給過我這么多了。
我們從這一天起,似乎才正式開始相愛。其實想想,我應該就只是一個安分的女人啊,我有了男朋友之后,就一心一意的想著跟他過日子了。我的一顆心全副武裝都卸下都交與了他,不是嗎?兩個認真相愛的人不就是這個模樣嗎?為什么最終并沒有如我所愿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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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諸多障礙,羈絆統統來自內心。
我日日這樣與他去約會,心底覺得未見他比從前酒醉之時更愛我一些。陽光依然甚好,樓道里的風輕叩門扉,窗外在醞釀一場太陽雨。我聽得他在室內流暢地用英文打電話,“格瑞熙,格瑞熙。”接著,是肆無忌憚的I love you。就聽懂了這一些。
我的一顆心叮叮當當的掉在地上。
我以為是我輕光,到頭來你還是比我更輕光。
我很想進去質問他一聲,你到底love 誰?還是,算了,走吧。如果答案正是大洋彼岸的那個人,我豈不是過去自討沒趣。我在心里苦笑著,原來,我是這樣的不信任他。算了,走吧,大概我從一開始就不該貪圖他能用超過一段私情的感情來待我。他那樣奪目卓著的一個人,肯停留一段已是難能可貴,我卻想要是永久,何似一場夢。
就此,再不去與他相見,發誓永不與他相見。
太兇悍的實情就擺放在眼前,我連張口仔細問詢一下已不愿意。我不能容忍自己從他嘴里聽到更為詳盡的故事,或者狡辯。心想,如果你開口說分手,我們立刻就分手。
他來來回回地在宿舍外轉了好幾次,我都沒有理他。電話里,我說自己不想出門,還說今天有喜歡的課程,一會兒又講自己不舒服。總之,不要見。最后,電話我也不愿意接了,直接關掉。
他讓別的女同學給我傳話過去,“倒是怎么了,說不理就不理人!”
同學勸我,是分是散給個準話。我想了一下,決定勉為其難地為我們的感情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于是,讓人帶出去一個字條,上面寫著,“GRACE!”
十分鐘后,我還正躺在宿舍床上然神傷,他的腦袋突然出現在面前。不知道他是怎么躲過宿管溜進來的,他先是氣急敗壞地撥開我,滿床找電話,嘴里叨著,“俞似似,算你狠,你本事大了電話都不接!電話呢,電話去哪了?”接著氣呼呼地坐下,惱怒地訓斥,“哪根神經搭錯了你胡鬧!”他大概越想越生氣,最后跟我喊了起來,“Grace是我房東,房東,今年67了,67歲高齡的女房東!”
我的心里嗯地驚異了一下。竟然,是這樣的嗎?他說的I love you ,I love you ,一句接一句是給一個老太太說的?
難道,是我無理取鬧了?我坐起身來不看他,只是斜著眼睛問,“那你一遍遍的跟一個67歲的美國老太太說你愛她,你是想繼承財產還是想干什么?”
一只大手把我臉頰抵在學生床的鐵欄上,他恨恨地講,“聯想這么豐富,你怎么不懷疑我結婚了?”
我一聽,立刻夸張地瞪圓了眼睛,“結婚?你居然為了一張美國綠卡跟67歲的老太太結婚了,你,你,你太無恥了,超出我想像了。你爸爸怎么沒有吃了你?”
“a-啊?”他被我說懵了。
我嗤地一聲笑場,笑得我自己都肚子疼了,腦子里,我在迅速勾畫,他徐沛明,無敵大帥哥、有為好青年,為了美國綠卡,羞答答啊羞答答,頭上插一朵大紅花,拜堂成親,嫁于一黃色卷毛彪形大漢的歡喜場景。
我說,“來,咱腦補一個畫面!”沛明被我戲得說不出話來,我們兩個人終于哈哈哈哈地笑成了一團。
末了,他用手捧住我的臉,吻上額頭,“以后,不要跟我找事了,好不好?我不經嚇。”我抿著嘴樂,惡作劇被揭穿后改邪歸正的謙卑表情,輕輕地不住地“嗯--嗯--嗯!”
上一刻我內心的憂傷輾轉是真的,這一刻我失而復得的甘甜與歡喜也是真的,愛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患得患失,亦真亦假,一笑一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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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我被春日的干燥渴醒,起身去喝水。我的一個舍友沒有在房間,我聽得她在陽臺輕咳,披上衣服去看她。她與我目光對峙,她問我,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幸福?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有點吧,他對我挺好的。”舍友洞穿人生似的笑起來,“似似,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畢業于密歇根大學,他的人生主場根本不是這里,甚至都不是中國。將來你要怎么辦?”
我緩緩地俯身偎在陽臺邊緣,不知說什么。舍友收起笑容與同病相憐的憐憫,將目光轉向高空,天邊是一片深邃的藍。自此,她突然比往日進階許多,報了新概念的英語班,日日去聽講,日日精進自己。而他,也突然就比往日難以見到了,他說工程進度到了關鍵時刻,他不能時時來學校陪我看我,他讓我好好的,乖乖的,不許搗亂。
他們,終究都是要離開的人。
“似似,想想你的將來。你不能把你的人生都寄托在這個男人身上。他會走,他會離開。”無聊之時我給自己寫了一個小紙條,夾在《現代哲學》的講義里,日日相看。
有人借閱我的書,返回來,我看到我的小紙條背面被添加了一句話,“命運深層次意思就是要學會放棄和轉身。”
我看向來人,對方予我燦然一笑。我把紙條團起,直接扔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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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夏。我獨在宿舍里聽電臺。月盈子空,有鵲中鳴,我突然有一種他日無多的掙扎。我有多半個月沒有見過他了,我給他打電話過去,他匆匆忙忙的說隨后打給我,然后就摁掉。
我發短信給他,若不來,就永遠不要來。我等到夜色闌珊。
從前結交過男友,是同學友誼式的交往。沛明不一樣。我惦及他身上的氣息。沛明今天穿的是不是藍襯衣,沛明的手掌有一道傷痕,沛明用的潔士皂,沛明。我從開始對他犯花癡,到現在滿心都是他,沛明,沛明。忽覺離散紅塵,一場迷夢。
最后的幾朵白玉蘭花瓣被清風吹起,一片一片的飄落。“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我的眼淚凋零成行。
他可能馬上要回美國了,他從本科開始在美國讀書,將近6年時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國,我的思想就是去電臺做一個主播,在干凈湛藍的錄音室里安靜的讀詩,而且我要讀詩經,我要讀中文。
午夜時分,手機幽藍的亮了一下,沛明發來短信說他在宿舍門口,出來一趟。他開著車過來,帶上我就走。我們要去哪里,哪里才合適我們,合適你,又合適我,沛明。他拿拳頭在方向盤上狠狠地敲下去,汽車滴滴--滴滴地叫著,暗夜里尖銳刺耳,我無法不為之動容,我的心里都是疼。我和他還怎么走下去。
沛明握住我的手,“我原以為可以和你過了這個夏天。你去美國找我好不好,我等著你畢業。”我往回蜷縮,若一只受傷的鹿,冷冷的回他,“你怎么就知道我會去找你,你對我沒有那么重要。”
“就算不出國,我也不見得過得比你差,我不會離開這里,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跟我有什么關系。”空氣凝重地像墜了千鈞萬鈞地鉛。沛明伸手摟住我,一行一行的眼淚就落在了我的臉上。我的堅強,我的厚厚的甲一下全都被擊穿了。我的心里也都是淚啊,沛明,你知道嗎?
我的一世要這樣過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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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俞似似,國際貿易專業一年級2班小女生……”空氣里突然憑空冒出一句青青脆脆的“小女聲!”臺里所有人的頭都齊刷刷的扭向了我,我也呆住了。
這是什么啊?哪來的。
新來的實習生小敏顫顫悠悠的站起來,手指著功放,“似似姐,今天你讓我取的郵件里的,你說是,似是故人來的老碟片!”
全場轟然大笑,有人大聲地模仿著,“一年級2班小女生,哈哈哈,似似,這是你嗎?”我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笑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機器旁,手忙腳亂的把光盤退出來——咳,這人是丟大了。
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里,甩掉高跟,褪去一身緊裹的衣裳,疲憊像潮水一樣涌上來。我把碟片扔在茶幾上,沏上一杯茶水,翻來覆去的看著它。
翻滾、舒展、釋放,茶香氤氳,仿若夢里云煙,置身內外,前世今生。
我認識的洋人不多啊。U-S-P-S,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在徐沛明家里有這樣標志的袋子,我以為是文件夾。
會是他?他知道我在這里了?我的心突突地開啟了拖拉機,狂想嗎?妄想嗎?沒有怨恨了嗎?不。你依然愛著他?不。
只是寄自美國,大學同學里很多人都在美國讀書工作,雖然我跟她們、他們關系并不怎樣,但不見得沒有人偶爾會想起我吧!
一個月之后的早晨,我已經安定自若的忘了這事兒。他忽地蹦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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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去雁棲公園錄制節目,在白天鵝船艙里幾近溫婉地笑,兩腮有點疼,真是笑得太多了,面部肌肉都要抽搐了的前期表現。我給攝像說,我真不合適這么歡喜的節目。攝像講,哪有人天生苦瓜臉。我拿眼睛剜過去他,他立刻做錯事似的低下頭,不再吭聲。
回到岸上,我躲在一個太陽傘下面看他們來來去去的取景。日光正盛,有一個男人從木制碼頭的那一端噠噠、噠噠的走過來,我的心里有一點點緊縮。他在距離我五米的地方停下來,我驚得從凳子上站起,腳下,掀散了一地塑料道具。
我說,“你,你別過來。”
轉過身,我跌跌撞撞得去夠剛才踢開的白色凳子,扶著椅背緩緩地讓自己坐下來。
曾經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曾經我以為天南海北他已經徹底從我生命中消失了。但現在他就這樣安然的站在了我面前。
我機械地問他,你怎么找到這里的?這一句話剛說出口,就后悔了,我緊著有些自言自語道:“不,你不是找到這里的,我知道。你不是來這里找我,你是路過的,路過的。”
他胖了一點點。
比起幾年前我們初次相見的春天,他這是屬于健碩了一些。他穿一淺灰的T恤衫,不知道是不是美國自由肆意的陽光太過熱情,比那一年的麥色更深。還好,沒有達到曼德拉的標準。
原本有棱有角的臉廓略現溫和,有一種賣相日臻成熟的圓滑,城市里很多金融業的廣告海報上都會印著這樣的男人,發絲干凈,西裝筆直,襯衫板正,成熟男人的狡猾和蠱惑都深藏在骨髓里。
我的聲音磕巴,有些說不下去。我是應該決定立即離開。桌上的礦泉水又被碰到,一瓶清水咕嘟咕嘟的外淌。走,又找不到岸邊的方向,我把自己給急得團團轉。此刻,我知道,我不應該見到他,我這是還沒有做好準備要見到這個五年前放棄我,離開我,讓我第一次在人生里徹頭徹尾的體驗到失敗兩個字的男人。
我曾無數次設想過與他重逢,我美他滄桑,我高高在上,他低在塵埃,我一分鐘也沒有想過會像現在一樣,與他烈日底下平行注視。我不想般配于他,我想要壓他一頭。我想過的每一個鏡頭,我都濃妝艷抹,光芒四射的站在舞臺上,最多,肯用眼角的余光略過他的惆悵。
那一年,我有多怨恨他的離開,才會在日后如此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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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與我中間隔著太陽傘下的小圓桌。陽光在他皮膚上投下暗色的陰影,有些咣白有些黑暗,看不清他的臉,我的手,我的身體打著哆嗦,每一寸皮膚熱得發燙。
空氣,隆重的安靜著,如有一臺攝像機,時空在天旋地轉的圍著我們盤旋,我們曾經相愛,我們經歷離散。而對于重逢,我們沒有理由,也沒有經驗。
更不行的是,他已婚,我知道,但我還無恥的單著。
所以,他來找我更可恨。我把曾經的戀情渲染的那么持重,那么深情,但他卻是幾年前就已經有了愛人。我懷念的感情本是屬于我青春時代的,與那時的年紀完全相匹配的純愛,本不是狗血小三,本沒有岔道出軌。
其實,我是以為他再不會回來,才沉迷于懷念的。但現在他回來了,破壞了我所有的回憶,打得我措手不及。
那英有一句歌詞,相見不如懷念。
“他媽的。”從前純情,臟話最多心里徘徊,后來對于人生太多無語,發現有些咒罵如果付諸筆端,心里會爽。
他突然心生慚愧,或許是我覺得他心生慚愧。他靠近我,擁我在懷里,他拿手在我頭上撫過,我使勁地要推開他,他就用盡全身地力氣狠狠地摟住我。又來這一套。這和狗血小三的劇情又有什么區別呢。前女友,前男友!雖然我們曾經是戀人,但現在他是一個臉上打了已售出標簽的男人,我心里怨恨的想殺了他。
狗臉歲月,一身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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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時,他來公寓里找我,在樓道里待了許久,物業的人上來問詢,他就伸手用力扣我的房門。他穿著淡藍色的T恤,灰色褲子,白色休閑鞋,拿著一包的衣物。我問他,“你這是要做什么?”
他回答,“住你這里。”
“真是好笑,我這里是旅館嗎?我能登記收房費嗎?”我冷眼相看。
物業的人問我,“俞小姐,你認識這位先生嗎?”他立刻代我回答,“我們是正在協商結婚的未婚夫妻!”物業心存疑慮地看著我。
他無賴起來的品性一點都沒有改。
如果說,和五年前相比我有什么改變的話,我只能說,我的變化是我終于可以微笑著說:“算是曾經認識,但現在一點關系沒有了,而且我也不打算收留他。”最后,我面向他,很認真的跟物業強調,“煩勞務必把這人帶走,不然我怕我的安全無法保障!”
關上鐵門,我聽到他在身后怒氣沖沖對著物業大吼大叫。我背靠在玄關上,眼淚在心里轉,徐沛明,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吧。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男人。五年前,可以毫不猶豫的,大搖大擺的就離開。五年后,又這樣毫無愧疚的,大搖大擺的走回來。
而且,他還不單身。
那些拋棄別人,疏疏離離的日子,一天天一天天都不作數了嗎?
千山萬水,你給我的感情設置了那么遙遠的路障!我沒有辦法出國跟去,你以為那就是隨隨便便的去北京、去上海嗎?現在你一句話說你要回來。天底下的城門都等著要為你打開嗎?這世間里的女人都要望穿秋水的等著你嗎?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自私的男人。
“俞似似,若是有一天我們徹底把對方遺忘了,也是你作的。你就這樣盡情地作吧!”幾個小時之后,我的手機收到一條這樣的短信。
我把電話存下來——拉黑,把短信刪除。
突然間覺得自己干了很大一件事情。
這就是我這五年以來一直期盼著要做的,不是嗎?那么的干脆利落。五年前他走的時候,就這么漂亮,了無牽掛,哪怕他曾猶豫的回過頭來看一眼,我今天恐怕也難以做到如此決斷。但是,那時他沒有。他走了,藍色挎包,藍色行李箱,藍色運動衫。那一刻,我就想,此一生,不原諒。
我不原諒別人的時候,據說,疼的是我,那也不原諒,不信他就不疼。
城市的六月,和平里的夜晚,靜安宮的油燈整夜的亮著。我曾在那里遇上過一個人,“凡所依從,皆是負累,凡所不從,皆是孽債”,那人說服了自己,出家了,我說服不了自己,塵世里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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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終結了我的初戀,五年后,我把自己缺失的部分忿忿的補上。理論上說,兩廂圓滿。可這之后,我卻開始明白一句話,一段感情的最終結果不論好壞,一旦結束,就會讓人感到空虛。
去他的空虛。
“今晚八點半,最后一次邀請你,來不來,不然友盡!”朋友發來一條短信,我琢磨了一下,“今晚八點半”好去處,十分鐘相親的創始平臺,呼過我三次了,今天再不去,朋友真要跟我友盡了——主要是,我現在的心情需要新鮮的約會來填充。
我畫了濃濃的煙熏妝,確保人民群眾雪亮的一雙眼睛十分鐘之內認不出來我是這個城市里最愛講煽情悲劇的一個八線主播。
其實,煙熏是一種最孤獨的態度,從不性感。望著鏡子里寂靜的臉,心想,我空虛嗎?
不空虛,在“今晚八點半”遇到一個人,他對我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長得也不賴,我伸手劃拉了一邊他的頭銜,從投行到咨詢公司,五毒俱全。我說他,總是這樣充大頭來哄女孩嗎?他拽下我手里反復揉捏的一根薰衣草回答,那也是有慧眼相信才行!我笑得覺得自己臉上的粉底都要掛不住了,“我估計我是不信。”他自己也笑了起來,“其實,我也不相信。”朋友發短信說,他不錯。于是,我們不再轉桌,就像心儀對方一樣。
我們一起走走,他來自江西某小城,婚姻的問題被父母提到了議事日程。他問我,可曾有過結婚的念頭?我給他講我的理論,肯結婚的男人都是好男人,不肯結婚的女人都是好情人!他淡然的回我,情人兩個字從女人嘴里說出來,一般男人都會覺得這女人是可以弄到手的,你這樣會吃虧。
這句話真誠的,讓我把對他的厭煩之意立刻削減了三分。他卻進攻似的開始盤問,“談過很多男朋友吧,看男人看得這么清淡。”
還得重新再對他嫌棄起來,我給朋友打了個電話請她來接我,救場到此為止,我真是對她選男生的眼光肅然懷疑,她一定會講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這樣,你純潔他純潔,你放浪他放浪。那人問,連送你回家都不可以嗎?我說:“瞧不上你。”他悻悻然的返回“八點半”,朋友過來了,“你這樣,再管你,我就自行了斷。”我說,“走,咱回家了斷。”
這一夜,我把她扣下,她幾次想回自己家里都被我攔下來。她問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坦然地跟她講,“我不想自己一心軟,就撥電話給徐沛明,就把一個已婚男人放進來。”
整夜無法入睡,我扭開床邊的臺燈,我曾在這樣的夜里,一次次的蘇醒,一次次的張望,到如今那人終于回來了。但已經不是那一人了。我這樣張望還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個正常的女人,想要和一個男人正常的戀愛、結婚到生子。只是這樣。”他怎么可以這樣欺負我。
敲門聲又來了,徐沛明。我冷笑著回他,“半夜里這樣騷擾我,我有必要給你太太好好說說,你是個怎樣稱職的丈夫。”他問我,都開始相親了,這是要記恨他到什么時候。憑什么你知道我去參加相親了,憑什么許你徐沛明戀愛的戀愛,結婚的結婚,我俞似似就該這樣,王寶釧苦守寒窯似的等著你,空等著你,憑什么?
我真是想,從電話線里鉆過去,狠狠的扇上他兩耳光。兩耳光就夠,一耳光給現在,一耳光給我的舊時光。
女友昏昏沉沉的爬起來,“我下樓了,在你家睡不好!”她急著離去,給我的輾轉糾結留出曖昧空間。
一別五年,他和當日并無改變,我說他胖了一點點,不過是一點點一點點。他依然把自己經營得很好,他的頭發是在固定發屋修剪的,有時聽他說,他甚至會把理發師請到家里去剪,他用香薰,喜歡紫萱草的香氛,活得那樣造作。他養了很多的花,每一束都自己照料,他喜歡太陽菊,但總是養不活它,那樣好養的一束植物,他卻就是養不活,他只能養活費勁的。他變得早困,晚上9點前要睡覺,不然就像現在生不如死的沒有精神。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難堪,這是要做什么。我缺他呀?我的心里吱吱的疼,求你了,讓他走吧,求你了,你沒有理由讓他留下。徐沛明,你真不要走了嗎?
他突然就發現我不舍得他離開,緊緊的晃著我的肩膀,說:“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聽到自己的心里有一堵墻,轟然在倒塌,我聽到女友拿小刀刮著墻,狠狠的埋怨,你,你,太不爭氣了。我聽到五年前自己一個人在瓢潑大雨濕透了全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歇斯底里的哭啊哭啊。這都不顧得了啊。
怎會這般卑微。我心里一片的茫然。他溫柔的扶我在沙發上坐下,“先好好的休息休息。”此刻,我只想酣然入睡,我喃喃自語著,“若我們還有明天,我就去死。”他一怔,“為什么?”我說不出話來。“你就這么絕情。”我望著他,問他,“你我誰絕情。”
是啊,誰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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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在黎明中醒來,這個世界上不只是酒能讓人眩暈,往事也可以。
所以,萬不能在回憶往事的時候給未來作判斷,尤其不能在夜晚,那簡直等于是在最失魂落魄的狀態里胡下結論。
我在清晨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大好,我給自己熱了牛奶,烤了面包,很久都沒有動過的一塊黃油也從冰箱里刨出來,被饒有興致的涂好。他問我,“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一談?”我說,“不想。”
就是個已婚男人,若這點沒有疑問,那還談什么。
后來,我們不再提起這件事。
他環視我的房間,把目光落在沙發的那一只玩具熊身上。我喜歡買玩具熊,從小就喜歡,我有很多各種各樣的玩具熊,每一個都愛。我上學時候零用錢不多也都買熊了。毛茸茸的大胖熊,讓人有安全感,這和人不同。有時想想,有一個男朋友,真不如擁有一打玩具熊,你看每一個都憨態可掬,每一個都真實呆萌。
一個上午兩人都在沉默,邊邊角角的坐過來,坐過去。后來,臺里給我來了電話,問我要一段從前一個節目的剪輯片子,我打開電腦翻來覆去的找,因為對從前的文字不甚滿意,我把片子打開翻來覆去的再看,一心一意的改。徐沛明走的時候,我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他走了,關上門,我在屋子里呆坐,呆坐到時光昏暗。
我們已經無法再回去了,再也回不去。
女友跑過來看我有沒有事,她抱著我的肩頭,我把眼淚都抹在她的前襟,她一邊嫌棄一邊安慰,好了好了。
其實,我對愛情的要求也很樸素,就是要對等平衡。我是個女人,不過又未見得能完全把自己當作一個徹底的中國女人來看。溫婉善良大度寬容,這些美德我都有,但是不能這樣粗暴的用在感情上。兩性間的不公正,我似乎難以做到欣然應許。所以,對我來說,大概這就是最好的結局,知道是他尚不能完全忘記我,而又是我反身不要他,于是,五年前被拋棄的怨恨也可以終結了,徹底了卻。
我開始可以拿出比從前更用心的態度做節目,每一場都很用心。一旦開始工作了,七情六欲就可以變得更模糊一些,不多作想。這五年我基本上也是因為能做到這樣才都過來的。工作呀,工作啊,這才是你真正的情人戀人嘛,又給你錢掙,又給你贏得職場女性的好聲名,還充實盈滿打發時間,怎能不愛。
女友說,這一次,徐沛明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將來會不會有一天你覺得可惜嗎?我淡淡地接過她的話音,“雖然他走了,可你不覺得那個俞似似回來了嗎?”我轉過身望向她。從前,也曾有過一個女孩和她一樣在這樣深邃的夜里,與我一起凝望過同一片深邃的星空。而后,她聰明伶俐,深情飽滿的追隨她最愛的人而去,那是她對于自己感情最大限度的爭取和努力,我承認那很了不起。
但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把人生當作一個賭注,把自己當作一個籌碼,把感情奉做唯一上神,鄙夷眾生。我能做的努力都會去做,剩下的,只是我不想去做。我記得好多年前,我在靜安宮遇到的那個人,我抽了上上簽,我要他予我一解。他說,“凡所依從,皆是負累,凡所不從,皆是孽債”;我要他再解,他又說,“貪嗔愛憎,只此一生”;我仍然不懂,他再言“你亦只有一生。”
只如當頭棒喝,我亦只有一生,我亦只有一生,不能慷慨贈與不夠之人。
她憐惜的幫我撫去一臉的淚水,好了,似似,結束了,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