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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尼爾·斯蒂芬森 ?I ? ?翻譯：諸葛恐龍
拓荒者和探礦人-10
第73天 02
在第73天（A+0.73），杜布乘飛機到西雅圖，租了一輛SUV，朝華盛頓大學的校園駛去。沿途他在好幾家戶外用品商店停下來購買露營裝備。這些東西現在老貴了。有些預見到文明即將崩潰的人們已經開始囤積這類物資。不過這種人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明白，火雨降臨之時躲到山里去也沒什么用處。冷凍食品和戶外爐具現在已經不大看得到，但是羽絨睡袋和野營帳篷還是買的到。
亨利現在是一名計算機系的大三學生，他和他的幾個朋友租住在一所離學校不遠的房子里，那是一所典型的西雅圖破舊的自建小平房，一半都被黑莓樹叢和常春藤包圍著。
從某種角度看現在說某某學生處于學位系統的某個階段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是人們依然保持著原有的思維方式，有點像那些被診斷出患了絕癥的病人每天早上還是會早早爬起去上班，并非出于習慣，而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這一點讓他們希望能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他本想違章停車，因為他估摸著在世界末日前當局應該不會追著他讓他掏停車費。不過看上去大部分的西雅圖居民還在遵守交通規則，所以他也入鄉隨俗了。
他發現亨利和他的四個室友，再加上五個其他的學生都擠在小平房的一樓，盡管一月份的天氣寒冷，可屋子里由于他們的體溫和擠作一團的臺式機、筆記本電腦、路由器散發出的熱量還是挺暖和的。從散落的空匹薩盒初步判斷，他們應該已經干了個通宵。
“明天我們開車上路時我再給你解釋。”這就是昨天晚上當杜布電話里問他在干嘛時亨利的答復。今天早上，他并沒有從他沙發床上爬起來一邊給他父親一個擁抱一邊說“我愛你”，相反他并沒有太多話想說。
每對有十幾歲小孩的父母都明白，總有一天他們的孩子會覺得有些事情向父母解釋起來實在是過于麻煩。做父母的不可能也沒必要知道每一件事情。他們只能接受這一點，滿足于他們自己能搞明白的那一部分，然后生活繼續。當然亨利多年前已經過了這個階段了。杜布早已放下父親的架子，和其他父母一樣接受了現實。這也是某種程度的成熟。回首過去當時的一些話題顯得十分無趣：亨利搜集的魔法卡片的大小，他的橄欖球教練布置的增重訓練，還有學校里誰又和誰好上了之類。對杜布而言裝作對這些事情毫不關心倒是蠻容易的。
他越過房間里學生的肩膀看到的東西看上去比他有趣多了。這可讓他很受傷。
當然，屋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亨利是那個名人迪布瓦博士的兒子。每個人都裝得酷酷的，然后都找機會和他打了個招呼握了個手。杜布和他們閑聊著，眼睛卻被用藍色膠帶粘在小屋幾面墻上的東西所吸引：打印出的CAD圖紙，日程表，甘特圖，還有一些地圖。很明顯他看到的是某個工程項目的內容，但是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餐桌上的一臺3D打印機正打印一個小小的塑料零件，旁邊一位年輕的女性一邊夾雜著英文和中文講著電話，一邊緊緊的盯著打印中的零件。
談話被一陣越來越響的嗶-嗶-嗶倒車聲打斷了。有人把前門拉開了，一陣來自太平洋的濕冷空氣撲面而來，一輛萊德牌貨車倒著開上了草坪，直對著前門而來。杜布腦子里某些難以磨滅的本能迫使他有些不滿地看向草坪上留下的泥濘的車轍，讓他對這些破壞草地的不負責任的小年輕們輕輕的發出一陣嘖-嘖-嘖，盡管兩年后這塊草地就會變成一塊荒蕪黏土地上的黑炭-如果它沒被直接擊中變成一個巨大的釉襯里的大坑的話。
貨車停得晚了點，結果把前門階梯邊的扶手撞壞了。
每個人都笑了起來。笑聲聽上去有點怪怪的，孩子氣的開心中混雜著些許對更遭的后果陰暗的期待。
這幫孩子的適應能力比他可強多了。
他不明白現在發生的事情，但看上去他們是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扔到貨車廂里去。他袖手旁觀了一會兒，因為他不知道哪些東西要裝車哪些東西要留下。但是當他們開始搬沙發的時候，很明顯他們是打算放棄這所房子了。他開始幫手。不一會貨車就被塞滿了。他們又把東西都搬下來，然后重新按更有條理的方式放回車上。杜布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節奏，開始扮演有著豐富打包經驗的大叔角色，幫助他們找出更加高效的利用空間的辦法。
最后有人跑出去又叫了一輛貨車來。很明顯租車公司沒問他們要錢。幾個在街頭無所事事的臨時工也過來幫忙打包，他們原本在附近的家裝中心工作，現在這家家裝中心早已人去樓空。他們臉上的表情讓杜布想起了艾米莉亞：不知道他們頭一次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是副什么樣的情形。
有六個小伙子把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電腦、衣服，還有他們擁有的或者能借到的所有工具都塞進了杜布在機場租的那輛SUV里。還用繩子綁了兩輛自行車和一些露營設備在車頂的行李架上。杜布完全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或者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他們看上去似乎正計劃著用藍色防水布和束線帶打造一個新的文明。
最終他們加入到了一隊由二十輛車組成的車隊中，大約下午兩點時分朝東向市區外開去。這個季節在西雅圖這樣的高緯度地區，一般還有兩小時太陽就要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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