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母親離開我馬上滿十一年了。回想清明掃墓,去過的次數不多余五次,前幾年去了外地,一年才回來一次。后面回到省城,離家也只有四個多小時路程,但回去的次數還是很少,現在成家了,離的更遠些,回去的次數更有限。每逢佳節倍思親,我想不論在哪里,不管是佳節還是清明,都同樣思念著故人,更多的是因為母親在艱難的日子里把我拉扯大,我卻未能盡半點孝心。
母親在我上高中時,身體就不好了。放假回去,看到她蜷縮一團要么坐在沙發角落里,要么坐在門前的草堆下,不管坐在那里都是低著頭,雙手抱膝,腹部緊貼雙腿。有時我肚子不舒服也會這樣,我想她當時是很不舒服的。母親從來不反駁父親,不管父親對她如何苛刻,她都不聲不吭默默無聞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她生病的前一年的除夕,哥哥買了幾條魚,先是煮湯吃,父親吃著吃著就被魚刺卡了一下,原本不是很嚴重。父親卻發火了:“怎么煮了吃?那么多刺,怎么吃,魚要炸了吃。”母親一聲不吭把剩下沒煮的炸了,當她一個人把魚炸好端到桌上,父親吃了后又叫了起來:“這個沒有炸脆,吃不成”。一邊說著一邊惡狠狠地把筷子扔在桌子上,猛喝了一口酒就去看電視了。母親一句話沒說,她還一口飯沒吃呢,好好的除夕,除了魚,還有一桌子的菜,父親就這樣大發雷霆,忙碌了一整天的母親舀了一勺米飯和著菜湯胡亂吃了一點,收拾碗筷去了……當時我們也怕父親一個個都不吭聲,沒有誰安慰她,也沒有誰幫她說句話,甚至把所有的責任推給她。這樣的事情很多,有的模糊了,有的說起來讓人難過,只是覺得自己太笨,當時怎么不會多幫幫母親,哪怕多做點家務也好。而我卻沒有母親的韌勁,她從來不在我們兄妹面前哭,而我是個愛哭鬼,即使現在當媽了還一樣。
母親作為一個大山溝的農村婦女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時間里才進過城,生命里的頭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從村里坐半小時的馬車,轉班車搖晃兩個多小時到縣里,再轉面包車去市里,最后去醫院。那會的路還不是那么平坦,母親是腸胃的問題,所以一路暈車。當時母親已經骨瘦如柴,一路顛簸,到了醫院各種檢查折騰,更是一點精神沒有……即使是病已很重,我都未存在醫院陪過她,父親怕我知道母親的病情影響學習,一直沒有告訴我,后來是大舅告訴我的,當時我上高二了。聽到母親癌癥晚期的那刻起,天天哭,除了哭不知道干嘛。上課被班主任點名罵,被任課老師叫起來罵一頓都是常有的事,成績倒數,父親看到成績單時氣鼓鼓的眼睛和抱著煙筒咕咚咕咚吹的情景真是幽靈一樣環繞著我。我卻記不清母親當時的反應,她一定是心平氣和的一句話不說。
? 那年正逢千萬莘莘學子高考,母親沒有等到我考試完,她或許一直在堅持等我,可還是堅持不下去了,在考試前兩天半夜走的。女兒也是母親身上掉下的肉,她走的那一夜,我噩夢連連,驚叫,把宿舍的同學搞得沒睡好。是一女同學陪著我過的那一夜。
當時手機用的人比較少一些,聯系不方便。父親也沒有告知母親走了。后來回家看到的只是一具黑色的棺木……那一刻我想真是淚流成河。
母親走了,高考成績一塌糊涂,父親的煙筒咕咚咕咚的聲音越來越多。哥哥與父親的關系僵到極點,父子兩個在一起一整天不說一句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選擇,志愿是一個叔叔幫我填的,隨著別人的選擇走完了三年大專學習。那三年里的清明不知道是怎么過的,一點印象沒有。
我想母親在天之靈也希望我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
母親一生四十二年,生養了三個孩子,含辛茹苦拉扯大,自己病倒了。她穿過的衣服最貴的不過幾十塊,到過最遠的地方市里醫院,吃過最好的飯菜就是每年家里的殺豬飯……
身為人母,好好陪伴自己的孩子,身為兒女在有限的時間也多抽時間陪陪年邁的父母,不要留下太多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