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加風語閣文苑新一期作業專題《路過》
我來人間一趟,路過人來人往的橋。我于橋的另一端,看見你向我走來,但是,你身邊卻多了一個她 。我們眼神對望的那一刻,我淚流滿面,我知道,我終究是錯過了你。
許莜一直認為,人與人的遇見是注定的,就像人與人的分離也是注定的。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不是許攸不珍惜,是她與林利緣分不夠。
2003年5月,18歲的許攸認識了19歲的林利。他們的認識并不是偶然。因為許莜在貿易公司二樓文具柜臺做營業員 ,而林利是貿易公司樓下銀行采辦。
許攸工作的貿易公司文具柜臺,一共有四個成員。許攸與干媽徐璐上一個班,王阿姨與許攸的大嫂余芹上一個班。
許攸剛到貿易公司上班時,徐璐已經四十八歲了。她長得并不美,卻很喜歡美。48歲的老阿姨,還像談對象的姑娘那樣,燙著當下時興的小卷發,特意染成降紅色,用她的話來說,她要抓住青春的小尾巴。
徐璐身材高大,體型肥碩。1米65的個子,有160斤重量。她及其不愿意運動,即便她領了貿易公司的一份薪水。但她如同一只年齡大了的老水牛般,說她在文具柜臺上班,不如說她貿易公司坐班。因為徐璐一上班,她的肥碩的大屁股,只要挨到了文具柜臺里的高凳子,就好像一塊磁鐵的正負極,一但遇上,就再也分不開了。
這讓余芹很是煩惱。作為徐璐的老同事與朋友,余芹對徐璐很是了解。徐璐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個泥菩薩那般,整天笑瞇瞇的。甚至連她跟老公干架,生氣摔門而出的絕對是她老公,因為她就是這個秤砣般,在哪呆著,就砸哪一個坑,哪怕天塌了,舉手頂天立地的人一定是她,因為她一進家門,就不輕易出來,一屁股坐哪里就是哪里。這讓徐琳很無奈,有一天她想,如果哪一天煤礦地震了,她媽會不會后悔自己因為長得太胖,而無法逃生了呢!
徐璐這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伺候好老公與孩子,對工作她一向漫不經心。這一點余芹在與她共事時,早就發現了。
1996年國家頒布了一個政策:鼓勵國營貿易公司深化改革,打破大鍋飯,許莜的嫂子余芹是文具柜臺負責人,她本來是不想要徐璐。“余芹,我都快退休了,你讓我跟你干吧!要不然,小琳沒錢上學了。”
對于跟徐璐共事了二十多年的老同事。余芹是第一次看見整天笑嘻嘻的徐璐在她面前掉眼淚。
就這樣,余芹便讓徐璐留在文具柜臺。許攸是余芹的小姑,活潑可愛的一個小姑娘。余芹因為徐璐這個慵懶的性格,便把許攸與徐璐排在一個班 。徐璐歡喜得認了許攸做干女兒。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干媽與干女兒在一起上班,干媽即便像彌勒佛一樣,坐著不動,許攸也絕對不會跟她計較的 。
18歲的許攸性格活潑可愛,耐性卻非常好。她做事從來不怕麻煩,別人望而生畏的事情,她可以反復去做,這或許林利喜歡她的原因。
林利是銀行辦事員,銀行的采辦。銀行大小事物都是林利一個人操持。或許銀行就在貿易公司樓下,又或許林利在見到許攸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這樣的事情對許莜來說司空見慣了。
貿易公司二樓針織部,王經理的侄子當時已經寫了很多封情書給她。許攸當時覺得有趣,也回復了他一兩封信。只是她回信中拒絕了王文。
“我現在還不想處朋友。”許攸說 。
“你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王文的舅媽,貿易公司王經理的妻子,發現了他整日模模糊糊的狀態,看到了許攸寫給王文的信,她氣急敗壞地在貿易公司針織柜臺罵道。
那時追求許攸的男孩子,就像秋后地里的螞蚱,一茬又一茬。這讓許攸很煩惱。
住在大哥家巷子里光頭雙胞胎,明目張膽在街上叫她的名字。許攸從沒有回應過他們。還有一個裝修公司男孩、一個醫科大學的男孩、甚至是干媽女兒琳琳的老師,也托她帶口信約許攸去跳舞。
有個熟識的煤礦老板給許攸介紹了一位年輕的鄉長,許攸也沒有答應他。那時的許攸成為龍珠煤礦,眾多優秀男孩子追逐的對象,可是沒有一個能猜透許攸的心思。這一點連她嫂子余芹也很是納悶,但她并不著急,因為喜歡許攸的男子實在是太多了,許攸自己都不著急找男朋友,余芹更是巴不得,因為許攸在文具柜臺,成了她的金字招牌,余芹生意真是好得不得了。
余芹不會做飯,許攸也不會,但許攸的大哥會呀!而且許攸大哥特別的喜歡做飯。他在讀書時代,考上商業學校,還特地學習過烹飪。
因此家里做飯的事情,許攸姑嫂完全不放在心上。許攸的大哥不僅會做飯,而且他每天還主動會把菜買好 。許攸每天早上從貿易公司值班回來,正好幫大哥把買好的菜洗好,放在客廳方桌上用菜罩子蓋好,然后淘米煮飯 ,幫嫂子收拾屋子,疊被子,洗衣服被套,她都很拿手。
許攸早晨在家里時,她非得看看街上有沒有追求她的男孩子,她對這點很反感,不愿意他們知道她在家,然后又是在街上大聲韓她的名字,吹口哨,或者喊她一起去打羽毛球。
許攸對這樣的事情很介意,她個性溫柔,比較喜歡清靜。她遇見喜歡的人,她可以整天像個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圍著你轉。她遇見不喜歡的人,絕對不超過三句話。
許攸對于林利,也就把他當做好朋友。貿易公司每天傍晚五點下班,嫂子早就回家去了,可是許攸不想回家。嫂子的文具柜臺還賣了一些書籍,許攸每天除了打理貿易公司生意,她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
許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樣喜歡看書。或許她在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課外書的緣故。她每天夜里在文具柜臺值班,小琳是干媽的女兒,一個月替她媽值半個月班。許攸自己這個班要值半個月班,然后替嫂子頂替半個月班,小琳陪不陪著她,許攸不在意這個,她甚至也不在意有沒有朋友。她最喜歡的,依然是每天夜里抱著書而眠。
二樓進門針織柜臺的王艷性格火辣辣的。她是一個鄉下姑娘,嗓門特別大,喜歡打牌,打麻將,還喜歡唱歌與跳舞。
針織部是貿易公司王經理承包的柜臺。以前是王經理夫妻與他老婆妹妹一起承包的柜臺。也不曉得王經理怎么與小姨妹怎樣弄到一起,鬧得滿城風雨。王經理為了息事寧人,就給針織部門對門,二樓梯右拐的五金店老板陳明做媒,讓他娶自己的小姨妹。
貿易公司五金部門是整個二樓的肥餑餑,富得流油的柜臺。陳明生意好得沒空談戀愛,整天數票子都數得手軟 。王經理一跟他提這事,他立刻就答應了 。
陳明與王經理姨妹結婚場面很大。王經理給姨妹的嫁妝很豐盛。可是到了第二天王經理的小姨妹就給退貨了。
原來是他發現了王經理與姨妹的私情給泄露了 這個事情在貿易公司傳得沸沸揚揚。那個榆木腦袋的陳明,經過他與小姨妹的婚禮,突然間頓悟了似的,立刻明白了,人生除了掙錢,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那就是結婚。
陳明為了惡心王經理與小姨妹,也不知道哪個鄉旮旯里找了一個18歲的兔唇姑娘,整天在五金柜臺對著的針織柜臺面前,把姑娘當寶貝似的,一會兒讓她坐在他大腿上,摟著,抱著親嘴,毫不忌諱。
于是陳明摟著的姑娘肚子大了,王經理的小姨妹跟他離了婚,就從貿易公司消失了。
2.
王經理沒辦法,只好在鄉下請了兩個本家侄子與外甥女來幫忙看店。
王經理的侄子看中了許攸,天天給她寫情書。王經理的外甥女,則天天拉著許攸下班后在貿易公司二樓梯口,打麻將,或者打撲克。她們每個人一個月才90元工資,許攸每月給母親60元家用,給嫂子余芹30元伙食費,她基本就是月光族。
好在她們在一起打撲克,麻將也不用錢來計算輸贏,輸了的那一個,就讓贏家刮幾下鼻子而已,就僅僅是這樣的娛樂,也讓她們幾個年輕人感覺得快樂不已。
那個天天給許攸寫情書的王文,受到許攸的冷落,一下班,就在貿易公司,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夜里七點來貿易公司值班。有時許攸來得略遲,得拼命敲門,王文才一言不發來開門。
許攸對王文沒感覺,但很奇怪的是,她越來越喜歡與林利在一起玩樂,有時一天沒見到林利,心里有些悵然若失似的。或許是林利每天在許攸下班時,會準時來陪她與王艷打撲克,又或者知道許攸她們下班打麻將會三缺一,于是正好來湊個數。許攸最初并沒有發現,每天下班時候,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林利一定在,即便許攸被王艷拉去煤礦的跳舞廳,林利也會在。
許攸對跳舞并不感興趣。小時候她參加學校歌舞比賽,她參加的節目都是唱歌 。至于跳舞,舞蹈班的陳老師用小細竹打了她手背好多次,罵了她好多次榆木疙瘩,她還是肢體僵硬,面目表情呆滯。她到現在都記得當時手背被陳老師的小竹條抽出了好多紅疹子。這讓她背地里落了很多次眼淚。從來不敢告訴母親。
許攸去舞廳,純粹就是陪王艷;而林利去舞廳 ,則純粹是為了許攸。
“林利喜歡你。”有一天王艷在許攸耳邊悄悄地說。
“別瞎猜,我看不出。”許攸說。
而事實上,林利剛為了她,在舞廳跟人打了架。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王艷在舞池跳舞,林利與許攸站在舞池旁看她跳。有個喝醉了酒,戴著很多粗金項鏈的年輕帥氣的男子來拉許攸跳舞 。
“我看你好久了,這么漂亮的妞來舞廳,不跳舞,不是浪費青春嗎?”他一上來,就把許攸往懷里摟。
“你放開我,我不會跳舞。”許攸很生氣,很強硬的對那個陌生男子說,手用力的往回縮 。
“漂亮的妞別怕,哥來教你,不要錢,但是讓哥親一下 。”這名喝醉酒的男子越說越讓人生氣。
林利忍無可忍,用力的拉著許攸的左手,往自己懷里一拉,然后用背對著那名男子身子一頂。那名男子沒想到,會有人敢壞他的好事,還是白凈面皮的林利。
他立刻松開了抓許攸的手,身子往后一倒,整個人坐在地上,身子往后一倒,后腦勺碰到墻面。他立刻感覺到有液體流了出來,用手一擦,居然出血了他氣得半死 。大聲叫道:“兄弟們給老子上,打死那個瞎眼的兔崽子,他連你家大哥看上的妞都敢搶。”
舞廳里立刻亂做一團。音樂停了,見燈熄滅了,四處黑漆漆,人擠人,人踩人,亂成一團,還不時摻雜著有人在尖叫:“媽呀!快跑呀!舞廳打死人啦!”
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像似一群著了火的飛蛾,黑壓壓一片,往門口僅有的一點光亮沖去。林利看著不對頭,早就拉著許攸跑了,王艷也跟著跑了出來。
那晚以后,許攸與林利之間關系,并沒有進一步,但是他們之間似乎又有什么在改變。
許攸經歷了這場驚嚇后,決定回家去休息一段時間。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嫂子與王艷 。
當許攸坐上公交車,為她占座的鄰座,居然是戴墨鏡的林利 ——
3.
“哎呀!你不帶這樣玩的!”許攸微笑跟林利打趣道 。
“哎!別介意呀!我跟你坐一起,也就混個臉熟。”林利被許攸這樣說,似乎不好意思似的解釋道。
“哎!我以前沒見過你戴墨鏡的樣子,其實蠻酷的哈!”許攸說。
“我就覺得好玩!”林利笑著說。
“你看,連老天都幫你,我這個平時不戴墨鏡的冒牌貨,連這屁股底下這個鐵家伙都看不慣,非得讓我露餡不可!”林利苦笑著補充了一句,剛才公交車一拐彎,讓他戴著的墨鏡掉了下來,讓許攸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去市里辦公,你看很巧是吧!”林利故作輕松地說。
“好吧!信你,我也就回去住兩天,然后回來。”許攸說。
他們就這樣一路說說笑笑,就到了市里。
許攸忙著去找下一趟車 。
“等等,你別剛來就走。替我拿個主意,我下午才去辦事 ,我好久沒有回家,這才發了工資,想給我買個禮物,你給我參考一下。”林利拉了拉許攸的手說道。
許攸的手被林利的手拉了拉,立刻觸電似的,立刻躁得臉通紅 。她抬眼看了看林利,此時的林利的臉居然也跟許攸的臉那樣紅透透的。
許攸見這樣子,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大方方地說:“那好,本小姐姐就陪你去逛逛哈!”
“哎!你怎么可以說是小姐姐的,你沒有我大的好吧!”林利抗議道。
“好了,別磨嘰了,我趕車呢!等你挑選好禮物我就走了,快點。”許攸面色微紅的輕輕地推了推林利。
林利又面色微紅地拉了拉許攸的手,那一刻,許攸后來回憶起來,就像是兩個喝醉了酒,微醺踉踉蹌蹌的少男少女被內心堆積的情感,如烈焰燃燒著,一直在內心深處激漾著。
這樣林利與許攸有時拉手有時分開,他們的整個人似乎都被熱水不不停地澆灌著,整個人都被身體的熱氣蒸騰著,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樣,他們拉手時,手心似乎總是有滾燙的水在流動。
最后林利給他媽買了一條漂亮的紗巾,還有一斤時興的淺灰色的羊毛線。許攸買了一斤紫紅色的馬海毛線,因為她比較陽光,又很追求時尚,當時的小姑娘最愛的就是自己親手用棒棒針織的一件齊肚高腰的,紫紅色休閑馬海毛衫。
“哇!中午11:30了。”許攸在百貨公司的掛鐘上看到時間,嘆了口氣。回家吃中午飯的計劃泡湯了,她誤了早上回家的班車,下午的班車要到1:30分才有。
“唉!這下好了,沒班車了,不能趕回家吃午飯了!”許攸無奈地嘆了口氣。
“沒事,正好去我家吃午飯吧!”林利按耐住內心地狂喜,漫不經心似地說道。
4.
“不去,哪有女孩子隨便上別人家吃飯的!”許攸說道。
“哎!這大白天的,你還怕我把你拐走了不成!”林利不高興地說。
“哎!你別多想!我這樣冒冒失失地去你家,萬一你爸媽不高興怎么辦?”許攸有點擔憂地說。
“我沒有爸爸,早沒有了,生病走的。我是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的。”林利說完便沉默了。
“哎!不好意思哈,提起你的傷心事了。好吧!我去你家吃飯哈!”許攸為了讓林利高興,立刻答應道。
“好呀!你去我媽肯定會高興的。”林利果然興高采烈地說道。
當林利與許攸雙雙出現在林利媽媽面前。林利媽媽在看到兒子回來臉上的笑容,眼里的光,在看到許攸那一刻立刻暗沉了下去。
許攸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人。可是騎虎難下,她也不好立刻就轉身走人,只能在心里懊惱自己的唐突,憑添了林利媽媽的煩惱 。
“哦!我親愛的媽媽,兒子回來看你了,她是許攸,我的朋友。”林利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立刻擁抱了他媽媽,并說道。
“阿姨好!”許攸立刻也裝作若無其事的,微笑著問候了林利媽媽。
“好!”林利媽媽機械地回答道。
“媽,你看,許攸買了絲巾與羊毛線送給你。”林利摟著媽媽說道。
“哎!來家玩就好 還讓你破費呢!謝謝哈!”林利媽媽聽說許攸給她買了禮物,這才面帶喜色,微笑著說。
這讓許攸有點尷尬。因為林利媽媽的禮物,甚至包括許攸的馬海毛全部都是林利付的錢。當時許攸只是看著喜歡,并不想買,誰知道林利搶著付了錢 。
許攸看著林利媽媽收到禮物高興地樣子,不忍心告訴她真相,于是也微笑著說:“阿姨!不客氣哈!您喜歡就好。”
“哎!媽 別說了,快點做飯,您兒子餓了!”林利撒嬌似的摟著他媽說。
“好,做飯,做飯。”林利媽媽笑盈盈地走向冰箱去拿菜。
“姑娘,我這臨時也不好去買什么菜,你將就著吃點哈!”林利媽媽說。
“好的阿姨!不好意思哈!給您添麻煩了!我來幫您做飯吧!”許攸善解人意地說。
“不用,你坐著,今天你是客。”林利立刻阻止許攸,旋既把他媽拉進了廚房。
5.
林利與媽媽在廚房做飯,許攸閑著沒事,在客廳四處瞧了瞧。
林利家的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墻壁上的顏色變成了灰白色。但很干凈,連一個蜘蛛俠也不敢在墻壁上趴著畫地圖。
他家客廳的陳設也極為簡單。客廳中堂擺放著一張顏色也很暗沉了的八仙桌與四張長條木凳。大門對著的墻壁下擺著的是一組木沙發,沙發對面門左邊是一套木制組織展示柜顏色也都已經老舊了,似乎這個家庭的男主人走了以后,這些家具的魂魄也都隨著男主人一起離開了似的,它們變得沒有一點生氣。
廚房里傳出剃搭,剃搭的聲音,許攸知道這是林利家廚房的木制拉風箱在一抽一拉煽動火舌燒菜,這樣的大鍋灶臺做出來的飯菜都特別香甜可口。跟許攸家的灶臺一模一樣。
林利在廚房幫媽媽做飯。像他手里替媽媽拉著的風箱那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媽媽說話。
他想到許攸可愛的樣子,不禁得意洋洋地對媽媽表白他對許攸的愛戀之心。
“媽,您看看,許攸這姑娘還不錯吧!”林利得意洋洋地跟媽媽說。
“林利,你什么意思?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外面這個帶回來的姑娘是你女朋友 。”林利媽媽不高興地問道。
“媽,我倒想她就是我女朋友,可惜她不是,我壓根就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情。”林利沮喪地說。
“林利,媽勸你最好別提這事。”林利媽媽有些嚴肅地說。
“媽,你什么意思?難道您覺得兒子這么差,她會看不上我?”林利很不高興地說道。
“兒子,不是她看得上,看不上你的問題,你從小訂過娃娃親的 ,你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林利媽媽不高興地說道。
“媽,你是不是奧特啦!這都什么時代了,你們年輕時說得玩笑話,為什么要我負責。”林利很不高興地說道。
“那小蕓怎么辦?那是你爸在世時,定的娃娃親 。這些年,他們家一直照應我們家,連你進銀行,也是他辦的。”林利媽憂心忡忡地說:“兒子,我們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媽,不行,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還來的娃娃親!這話說出去要笑死人!”林利一氣憤,一時居然忘記了許攸一個人呆在客廳 ,說話的聲調不禁大了起來。
“哎!林利,你說這話媽就不愛聽了,自古孩子的婚姻都是要經過媒妁之言,娃娃親也是親 。你的親事,是你爸爸在世時就訂好的,你想不認,除非讓你爸出來給你了斷這事,我就不阻擾你你們在一起。”林利媽媽很堅決地說。
客廳里正看林利家全家福的許攸聽到了林利母子的對話,她不禁愣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林利今天帶她回家吃便飯,并沒有那樣簡單,而是林利之前就策劃好的,他這樣做是想給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因為林利相信許攸也是愛他的,他們之間雖然沒有挑破普通朋友的關系,但是許攸其實早就明白了林利對她的感情。
許攸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沒有想到,林利今天拉她上門,是讓她這個丑媳婦見公婆時沒有壓力。
而許攸沒有想到林利是訂了娃娃親的。她心里五味雜陳,方才明白,原來林利在貿易公司很多次用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看,她一發現,他立刻發囧了似的 ,拿眼神從別處望去,原來這一次他是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帶她回家吃飯的。
6.
許攸沒有想到自己的到來,給林利家帶來這樣多的困擾,讓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午飯過后,林利居然在臥室里與他媽又發生了爭執,然后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征詢許攸的同意,直接拉著她的手說:“走,我媽說要帶我們去一個地方。 ”
“我們”許攸小聲的念了一句。
“是的,我們。”林利拉著許攸的小手像個勝利者那般,朝她微笑著點很很堅定地說道。
聽林利這樣說,許攸心里有點小雀躍 。她從來沒有聽到一個男生把“我們”兩個字,說得這樣動聽。而且這個堅定地“我們”證明她之前猜測是正確的,林利是真心喜歡她的,而她似乎也有一點喜歡林利。
林利抓著許攸的手,走得很快。他媽走在最前面,也走得很快。
許攸不再胡思亂想 ,滿面通紅,內心歡喜異常地,由林利的手強有力地拉著她的手,跟在林利媽媽身后。
就這樣他們三個人來到市老街六家巷子里,一戶街邊的住宅樓。房子很普通。門口掛著一個布簾。
林利媽媽帶著他們兩個走了進去。許攸發現這是間很小的屋子。大概就午,六個平方的樣子。
屋子里沒有日常家用設施。屋子正門對著的墻壁上有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面前坐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臉上的面皮已經很松垮,但卻緊挨著在一起。她睜開眼對他們三個人淡淡地笑笑,許攸發現,她的面皮就像是張不規則的紙疊出來的褶皺。這讓她的眼睛顯得特別的小。
她實在是太老,老得連眼睫毛與眉毛,還有額頭都成了省略號。還有她的嘴巴已經沒有唇線,只剩下了一條縫。鼻子也是皺皺的向塌陷著,就似乎與整個面目擠在一起,如果她靜止不動,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枯木刻出來的樹雕似的。
她微微的睜開眼,用眼睛一瞥。看見林利拉著許攸的手規規矩矩地跪在他媽媽身后。
這個老人家看起來很累,但是腰挺的筆直的,端坐在她們面前的蒲團上。她不斷的是打著哈欠,流口水,她甚至撩起衣袖用袖口擦著昏黃眼睛里流露下來的眼淚,這些都讓許攸覺得很懊惱。因為她覺得她們三個人到來,打擾了老人家的午睡…
7.
許攸記起自己還在讀小學二年級時。她就對自己的出身感到過好奇。她曾經用姆媽給她的兩元零花錢,用紅紙包著給了她女同學周紅的奶奶為她采花。
采花是一種民間術數。據說懂得術數的人都是世間的神仙!那時不到一歲的弟弟整晚哭鬧著不肯睡覺。任姆媽怎樣哄他,他就是聲嘶力竭地整晚哭鬧。最后被小弟折騰得精疲力盡的姆媽,在別人的指點下,花兩元錢在采花婆那里去求來一碗符水,化來一張黃色的符,貼在家里的大門口。然后姆媽在夜里抱著整晚哭鬧的弟弟,嘴巴來不斷的念叨采花婆教她念的符語:
天靈靈地靈靈,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光。
許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那樣小的年紀,就對那些神仙什么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或許她覺得這是個很神秘的世界,所以那時候她很想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長大后會去向哪里。
一個周末的下午,許攸乘著姆媽在午睡,偷偷的從家里溜了出來。她輕輕關上大門,鎖好院子門,下樓去了周繼紅家。
周紅家離許攸家很近,就在她家后兩排的家屬區房子的大馬路旁邊。
周紅的奶奶有一個自己單獨的草堂。她的草堂很小,大概也就只有五個平方的樣子。草堂的門口用一塊大紅綢布垂掛著,周繼紅的奶奶端坐在大門正中。她的身后有一個很大的神壇。那個神壇上供著一位菩薩。梅子當時太小,并不知道她身后端坐著哪位菩薩,在保護她們這些在礦區生活的人。
礦區里每天來找周紅的奶奶采花的人很多。他們中有的是求神仙保佑自己在井下作業時一切順利的;也有些是年輕的媳婦結婚許久了,懷不上娃,求菩薩恩賜一個孩子給她家男人添丁續香火的。許攸與周紅手拉著手,在草堂前門口躊躇了很久,瞅見草堂出來人后,再也沒有人進去,周紅才拉著許攸的手,閃進草堂。
雖然這樣的事情許攸曾經經歷過,時間太久遠了,還是令許攸很震驚。她看似已經睡著了的老人家,突然間渾身像觸電般,閉著眼睛,卻像瘋了一般,把手舉到頭頂,像激流里的海藻那樣全身上下受痛了似的,不斷的上下抽搐著。她那已經老的只剩下唇線的嘴巴居然也開始上下抖動喃喃自語。
許攸在里面跪了好久,心里特別郁悶了似的。她直立起身子,想拉著林利出去透透氣。
“別走”誰知老人家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睜開眼睛一聲斷喝。許攸的手被老人家鷹爪似枯瘦的手,給鉗住了似的,抓得生疼。嚇得許攸不敢吭聲。
接下來的事情更令許攸毛骨悚然。
老人家放開許攸的手后,渾身像被電流擊中了似的,劇烈地抖動起來。
許攸發現她并沒有開口說話。然而一個尖銳細長地嗓音,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那聲音像電波似地,發出空洞洞,夾雜著嗡嗡嗡回響,似男非男,似女非的聲音,不斷地沖擊著她們三個人的耳膜。
“下跪何人。“那聲音嗡嗡地問道。
“下跪陳明,林利,許攸。”林利媽大概之前也沒有這樣的經歷,她也被面前的狀況嚇呆了。她跪在林利與許攸兩人前面,用顫抖著聲音回答道。
“所問何事?”那怪異地聲音繼續問道。
“姻緣”。林利媽繼續用顫抖地聲音回答道
“報上你們要問地生辰八字!”那聲音嗡嗡作響,許攸像是突然間有些高原反應似地,覺得頭特別地痛。
林利媽回過身,朝林利與許攸始了個眼色。林利與許攸立刻明白了,林利媽媽的意思。他們分別地報上了自己地生辰八字。許攸覺得自己說得很勉強,頭一直很痛,林利看見她面色蒼白,不禁善解人意地摟住了她。
他們報完生辰八字后,他們身邊怪異地聲音立刻消失了。許攸的頭痛有了片刻地好轉。
四周好靜,靜得連蟈蟈都不敢出聲。許攸又瞪大眼睛去看面前的老人家。
她不再抖動,沒有了一點聲息,形容枯槁,面色很平靜,坐得筆直。
又過了許久許久,林利與許攸,還有林利媽陳明,大氣都不敢出,林利看起來很緊張 ,整個過程他一動不動,他就緊緊地抓住許攸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開似的。許攸本來一點也不緊張,但是林利的情緒感染到了她,她于是也變得很緊張似 。林利媽就更加不用說了。跪著她,身子一直挺立著,他們都在默默地等待一個結果。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 ,許攸發現面前的老人家渾身又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她的嘴巴依然沒有動,她的喉嚨也沒動,但許攸發現,那個空洞地聲音的確是從老人家的喉嚨冒出來的。許攸覺得那聲音仿佛從幾萬公頃的地底下傳出來的。
這一次這個聲音只說了七個很簡短的字:“ 河西不成,河東成!”
林利立刻像被雷擊中那般,呆落木雞地松開了許攸的手。
而許攸此刻也被這七個字給震懾住了心魄。因為許攸的家是河西的,而小蕓的家是河東的。
許攸雖然是個剛走上社會的小姑娘,但是她之前也聽姆媽說過,兩個生辰八字不合的男孩子與女孩子,是不能在一起生活的。
林利與許攸的愛情就這樣,在經歷了短暫的重合,立刻就夭折了。
后來,許攸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時間再回到龍珠煤礦,聽到了很多關于林利的傳聞。
比如林利從市里辦事回來,莫名其妙的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再也不上貿易公司二樓采辦銀行賬簿,辦公用品。比如,林利愛上了打架,天天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總是被個子比他高大的人打得鼻青臉腫;再后來,林利被調去市銀行工作了,那個林利一直不喜歡,但是喜歡林利的小蕓也一起調去了市里。這個是銀行孟主任特別奇怪的問題。
那天林利與許攸一起回市里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林利帶許攸回家,然后他們一起去靈姑廟里合八字,然后他們八字不合的事情,就更加沒有人知道了。但還是有很多人,從林利不正常的舉動中猜測到,他跟許攸之間一定發生過什么?那個林利從來不喜歡的小蕓跟他一起走了,這一切就又讓大家明白了,他們三個人之間一定發生過很多故事。只是這些故事都已經不重要了。
以后的許攸只要聽到一首名叫《路過》的歌,她就會淚流滿面。她的面前總會出現林利拉著她的手回家時的場景。可惜這人來人往的塵世間,她與林利兩個人,因為八字不合,最終成為了路過彼此生命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