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先生！”一聲蒼老的呼喊淹沒在“汪汪汪”狗叫聲里，打破了一室靜謐，喚醒了夢中人，一縷縷陽光透過窗戶縫隙灑落進來，我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回想著剛才的夢里，我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先生，然而漸漸遠去的狗叫聲提醒我是誰打斷了美夢。
我一改先前的遲緩，利索地打開了門，拾起地上的一根棍子聞聲而去，尋找罪魁禍首。
待我到時，發現狗正對著一個陌生人齜牙咧嘴，我一棍子就揮過去，狗哀嚎一聲跑遠了，我側首看清來者，那似曾相識的眉眼使我不由瞪大雙眼，“先生”。然顫抖而蒼老的手以及那年輕帶著稚氣的面孔故著鎮定中夾雜的戒備讓我回歸到了現實。
我隨之帶上友善而和藹的表情地詢問：“小伙子，怎么走到這來了。”
“我…我不小心…迷路了！”少年結結巴巴，肚子咕咕叫又使他有點不好意思。
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我想自己可能是他眼中的狼外婆吧！
我不由好笑地搖搖頭，拿出了我珍藏多年的耐心給他解釋一通，安撫這迷路的“羔羊”。
“餓了，去我家給你做點好吃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清澈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我未受傷的半張臉上，或許他看出了和善，輕輕地點了點頭。
……
美食是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看著面前大快朵頤的少年，我再次笑了，今天可真是讓人開心的一日。
“婆婆，您做的飯真好吃！”少年一臉饜足，仿佛之前的模樣只是一種錯覺。
我看著眼前吃光了的碗，心說，當年先生那有些挑剔的味蕾，都對此贊不絕口，更何況……想到先生，以及一直按照先生喜好做的飯菜，頓時心里難過得無以復加，哀傷彌漫，我透過少年似是要找到那個烙在心底的身影。
“婆婆！”少年有些不知所錯，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神，“人老了，不中用了，多愁善感起來了。”
“婆婆，您怎么一個人住在這里？是在這里等人嗎？”少年轉移了話題，“是等先生？”
我略顯吃驚地瞅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少年眨眨眼：“我猜的。”
隨即露出想聽故事的期待樣子。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在等一個人，我們家的先生。”眼前的少年，讓我有了一吐為快的感覺。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所到之處皆滿目瘡痍，斷壁殘垣，為了活下去，只得四處奔逃，漸漸地家人也已四散不見了蹤影，死亡隨處可見，從害怕到絕望，那時的我仿佛被全世界拋下了，也不知能否看見明日的太陽。
所幸遇見了先生，他似初冬煦陽驅散了寒冷，那股暖意包裹著我僵硬的軀殼，讓我在迷失的方向里點亮一盞燈。
目不識丁的我有了名字，蘇晚菀，先生讓我隨了他的姓，他說“桑榆非晚，莞爾一笑”。我問，為何要收留我，他說走散的妹妹與我同歲，希望有人能似他般給予一份溫暖，讓妹妹能平安長大。
先生初時讓我喚他兄長，我卻不愿，他像我幼時經過私塾所見的先生，儒雅隨和，博學多才，耐心教導，是我這低入塵埃之人所仰望，不敢與日月同輝。
我在之后有了短暫的安逸，即便遠方是炮火連天，而這里依然歌舞升平，空閑的時間先生會教我識字，他問我是否要上女校，我斷然拒絕，先生給了我一處棲息之地，我理應照顧好先生。
我認識的字多了，我也能開始讀報，盡管有時一知半解，但也逐漸理解先生那緊鎖眉頭為何不曾展開，有一回先生帶我去聽戲，當時不懂為何先生會看著聽戲眾人露出那一笑，直到先生走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先生問我可是喜歡唱戲，我點點頭。“那我送你去戲班，只是那樣會很辛苦”。
我不愿去，他看著我嘆了口氣：“晚菀，我以后會越來越忙，你去肖師傅的戲班，他會照顧你！”
我想說不需要別人照顧，但先生的期許讓我應下了，繼而又問他：“先生，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先生微微一笑，輕撫我的頭發：“怎么會？晚菀很厲害，什么都做得很好！”我知道他說的是我在生活上對他的照顧，也僅此而已。
我去了肖師傅的戲班，學習唱戲，間隙回家做好可口飯菜等先生，日子忙碌而充實。
直到那日，我拿出了為先生訂做的西服，他欣然穿上，非常合身，神采奕奕，他的一切我已然爛熟于心，本還有一份生辰禮物送給他，可他接了一通電話，便神色匆忙地深深看著我：“晚菀，我……”
“先生，你說我們能看到光芒普照大地那一天嗎？”我知曉他未盡之意，阻止了他后面的話語，只是把埋藏心底良久的問題宣之于口。
“竭盡吾輩之力！”先生的眼眸隨著這話一出，更加的熠熠生輝，那里面堅定信念的光芒似要灼疼我，亦讓我也有了憧憬。
我想給先生最后一件禮物，是我準備已久的第一次登臺唱的一出戲……
“后來呢？”少年的追問打斷了我的回憶。先生走之后，我登臺唱了很多戲，在臺上看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醉生夢死，營造一派歌舞升平，我終于懂了他。
一場大火，敵人在哀嚎，戲班的人臉上都是毅然決然，而本以為自己也會就此消失，卻不曾想能帶著傷避居于此，茍延殘喘至今，或許是先生他們想要我看著勝利的那一天！
我默念“先生，這盛世如您所愿！
有人喚“蘇明曉，明曉”
“婆婆，謝謝您，我先去和朋友匯合，后面再來看您！”少年說完，風一樣地遠去了……
我乏了，躺下歇息，居然續起了被打斷的夢。
“我一身戲服在臺上看著逆光走來的先生，他一如既往地清潤的聲音響起，‘晚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