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記憶—讀《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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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茂密的山楂樹白花開滿枝頭,哦你可愛的山楂樹為何要發愁?”月光流水般的旋律因《山楂樹之戀》而愈覺悠美,發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真實故事,感動著那個時代成長的人,也感動著那個年代出生的人,因為感動著他們的感動。張藝謀將小說搬上銀幕,恰是追憶他的青春,一代人的青春,也喚醒我的青春記憶。

由北島、李陀主編的《七十年代》,是一本對“七十年代”的追憶和回顧的集子,作者主要來自現在的知識界與文藝界。僅憑書名與編者北島的名字,就讓我迫不及待地翻閱,迥異于我以往看過的知青小說與知青影視作品,更多是對青春的回望。

那是一個沒有因特網、電視機、游戲卡、夜總會、麻將的年代,人們的生活單調而沉悶,生活沒有光亮、人生沒有目標。有一小部分人,不甘于將青春埋沒在窮鄉僻壤,在荒唐的歲月中仍堅守著心中那方凈土。他們瘋狂閱讀所謂的“禁書”,那是最好的逃避,最好的精神夢鄉。他們千方百計找來當時被稱為內部資料的書,其時就是我們現在隨處可買到的經典名著。《紅樓夢》《牛氓》《麥田里的守望者》《局外人》……他們偷著讀書,偷著抄書,偷著寫書,志趣相投的人偷偷交流讀書心得。他們討論著政治、哲學、文學、美學;關心著世界的變化,關心著人類的命運;他們在苦難中微笑,他們的精神豐富而高貴。這些人有后來成為畫家的陳丹青、徐冰;成為編輯、詩人的北島,作家王安憶、韓少功等。他們以真實的筆觸追憶著那個特殊的年代,他們的成長經歷,他們與大變革的歷史關系。

我輩的青春沒經歷過大風大浪,時代并未在身上留下太深烙印。青春懵懂時對朦朧詩產生了興趣,知道了北島、舒婷、顧城的名字,由此喜歡看傷痕文學,抑或我青年時代太平順,竟對那個年代產生了葉公好龍公似的向往。從他們的書中我知道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經典名著。找來那些大部頭的書讀,試著感受他們的精神世界。沒有誰愿意選擇苦難,當命運將你推向苦難,多數人會慢慢走過苦難。那青春的十年,他們經歷了太多、太多,抵得了八十年代后的多少個十年呀。

從《七十年代》中,看到不少作者并未把那段經歷當作苦難,他們的筆端流露出對激情燃燒歲月充滿田園式的美好回憶。王安憶筆下的魏莊中就有著世外桃源的美麗,恰如李零(《七十年代》作者之一)所說,那時是大環境壞,小感覺好,現在是大環境好,小感覺壞。他們非常懷念那段苦難的歲月,懷念苦中作樂。在《七十年代》中,不少文章提到饑餓,身體饑餓、心靈更饑餓,用歌聲、詩歌、書籍、繪畫來裹腹,尋求靈魂的高貴。年輕的他們面朝黃土,看不到未來的苦悶,恰如王小波在《黃金時代》開篇所寫“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 最后變得像挨 了 錘的牛一樣。 可是我過二十一歲生日時沒有預見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么也錘不了我。”也如《血色黃昏》的男主角鐘躍民在陜北農村插隊時高唱信天游,在蒼茫的黃土地下愈顯悲涼。

張郎郎(《七十年代》作者之一)在獄中給難友們講詩,寫詩、辦手抄報,在死囚牢里,與難友們的歌聲更滲透著蒼涼。他們是因言語不慎而被抓進牢中的政治犯。一個不敢講真話的時代,正如余華在《兄弟》中所說,如同歐洲的中世紀。漫長的十年過去了,他們的青春也過去了,多年后,他們大都事業有成,在不同的領域中發光發熱。當然,那個年代走過的人,更多是淹沒在茫茫人海中。只是,每個人回憶自己的青春,經過時間的篩選,更多苦澀中的甜蜜。在今天這個講實用的時代,“山楂樹之戀”自然喚起了對他們青春純真感情的回憶。

李零說:“八十年代開花,九十年代結果,什么事都醞釀于七十年代。”我們成長的年代,感覺不到思想的僵化與禁錮,也敢于在公開場合發表一些對社會的真實看法。我們可以隨意找到被七十年代視為“灰皮書”“黃皮書”。“灰皮書”,即政治讀物,“黃皮書”,是文學類讀物。我們沒有對周圍環境、國家命運的憂慮,也不會如饑似渴去讀那些“灰皮書”“黃皮書”。知識不再爆炸,我們越來越講實用,但心底仍有一方理想的天空。我讀汪國真、席幕蓉,也讀北島、舒婷的詩;讀金庸古龍,也愛讀張愛玲,更愛讀西方經典文學。我們唱著“童年”,哼著“外婆的澎湖灣”、“三百六十五里路”,如今最愛聽“光陰的故事”。我們還未老就開始懷舊。我們用筆寫信,也有過同前輩一樣在當時政治宣傳下感人的記憶。我們的愛國主義、民族自尊心,從來沒有那么鮮活,老山前線、貓耳洞、戰斗英雄……徒步十幾里路到火車站淚流滿面送上前線的解放軍戰士,那是我們時代最可愛的人。如今不再有人提到雙目失明唱《小草》的史光柱,但每當聽到《十五的月亮》《望星空》《血染的風采》,內心仍久久不能平靜。在當年上山下鄉運動中,有多少青年能看清運動后的真相?他們激情滿懷地走向農村,鍛煉自己,改造農民,當他們告訴老鄉巴黎公社有別于我們今天的公社時,實在太費力氣。那時我們年青、那時我們充滿理想,無論物質貧乏還是富足,我們青春的血液都可隨時激蕩。

《七十年代》中不少作者都提到郭路的《相信未來》,以及這首詩給當時的他們帶來的心靈震撼。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
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九十年代,我們讀汪國真的《熱愛生命》
“我不去想身后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
既然目標是地平線
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
只要熱愛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這首詩同樣震撼著我們年青的心靈。我們沒有前輩的歷史包袱,對未來,充滿憧憬與自信。

抑或,我們的青春也似張愛玲所說,三年五載就是一生一世。《七十年代》的編輯李陀說,這本書與懷舊無關,但這的確是一本集體懷舊的書,這是歷史的記憶,也是個人青春的記憶。

“流水它帶著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翻翻老照片,聽聽老歌,那些笑靨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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