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周,喬東要回H市了,說好待一個月,結果不過半月余,我送他去機場,在安檢處同他分別。
“噯,有空回H市看看。”他說。
我垂著腦袋,說:“有機會,一定回去。”
他使勁揉我的頭,弄亂我的頭發,我抬起頭抗議,他卻對我笑:“我都要走了,你也不看看我,可要記得我樣子啊,萬一沒機會回來呢,這可就是咱們最后一面了。”
“說什么呢!”我瞪他,“我不去看你,你就不知道來看我啊!”
他又揉了一下我的腦袋,手勁比剛才溫柔了些,然后笑著說:“挺霸道哈,不過小爺我喜歡!”
我一邊順著頭發一邊斜睖著他:“沒個正形。”
他依舊含著一臉笑:“你跟許紹念要好好相處,辦酒席的時候記得請我。”
瞬間我眼睛就酸脹得發疼,泛著鼻音說:“那是必須的。”
“你也是。”我絞著手,無意識地勸他,“別再挑了,差不多就行了。”
他答應著:“聽你的。不過,你要是跟許紹念又黃了,記得來找我,我不嫌棄你。”
“滾犢子,又拿我開涮,不開玩笑會死啊!”心頭酸酸的,胸口也憋悶得發緊,我色厲荏苒假裝生氣遮掩著濃濃的不舍。
他松開手中的拉桿箱,輕輕抱了我一下隨即放開,然后嘆了口氣:“你啊,我開玩笑你當真,我認真你又當我開玩笑。”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盯著他的眼睛說:“我明白,我會好好的。”
他也笑,說:“你明白我心意就好。”
“走了!”喬東說完這一句,也不等我說再見,拉起行李箱就朝安檢口走,一直到背影消失都沒有回頭,我眼睛疼鼻子酸,終究還是忍住沒有流下淚來。
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也一直裝作不明白,對不起,一顆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人。
從機場回到家,我就開始在廚房忙活,今天周六,許紹念在住院部值班,要一直值到深夜十二點,傍晚時分,我拎著熬了整整四個小時的雞湯,坐公車前往S大附屬醫院,到達住院部值班室,房間里除了許紹念還有一個陌生的阿姨,我怕打擾到他們談事,就站在門口沒進去。
“小許,我女兒明天就出院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阿姨熱情的聲音傳了出來,“你看你平時工作那么忙,身邊又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阿姨在家熬了烏魚湯,熱乎著呢,趕緊趁熱喝了。”
許醫生推辭著:“陳阿姨,這湯還是給你女兒喝吧,我女朋友也給我燉了補品,是時候快到了。”
“你老說你有女朋友,我來這醫院小半年了,可一次也沒見過她。”阿姨不相信許紹念的話,“別怪阿姨多嘴,找媳婦還得找會疼人的,長得好看有什么用,幾十年過去都跟阿姨我一樣,小許,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閨女真不賴,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知書達理賢惠溫柔,保準以后對你一頂十的好。”
原來如此,大晚上的媒婆上門啊。
“陳阿姨,我沒騙你,我真的有女朋友!”許紹念似乎急眼了,“而且她就快到了,如果被她聽到這些話,誤會了就不好了。”
差不多是時候了,我抬起手敲了兩下門,大大方方往門口一站,許紹念看到我,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然后快步朝我走來,把我拉到那阿姨面前,介紹道:“陳阿姨,這就是我女朋友。”
我沖她甜甜一笑:“陳阿姨好。”
陳阿姨面色發窘,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朝我們訕然一笑:“你們聊你們聊,我回病房去看我閨女。”說完健步如飛地出了門,一看就是廣場舞沒少跳。
我指著桌上她忘拿走的魚湯,對許紹念說:“哎呀,未來丈母娘的湯,你還不趕緊趁熱喝。”
許醫生立馬拉長了臉,隨手把陳阿姨帶來的保溫桶推到一邊,沒好氣地說:“胡說八道些什么,待會兒我就叫護士給她送回去。”
我不接他的話,只瞇瞇笑著,從袋子里拿出餐具,倒了碗雞湯擱桌上晾著,然后拉開身前的椅子坐下,托著腮彎著眉眼仰望著他:“許醫生行情緊俏著呢!”
“有危機感了?”他一手撐在桌上,俯下身子朝我逼近,勾著唇沖我壞笑,惹得人心旌蕩漾。
我順勢理了理他領子上小小的皺褶,裝作漫不經心地說:“找你做男朋友,本來就是件危機四伏的事啊。何況,古人言攻城不易守城難,連我這種段位的選手,當初不也被嚇得半路脫逃?”
我話聲剛落,許紹念就冷哼著在我旁邊坐下來,臉跟凍住了似的,兩記眼刀直直朝我飛過來。
“沒找你秋后算賬,你反倒不識趣,非往槍口上撞。”
我摸了摸鼻子,確實是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味,于是狗腿地笑著,從容地轉移注意力,把桌上的碗遞到他嘴邊,說:“雞湯涼了就不好喝了,我熬了四個多小時吶,你趕緊嘗嘗。”
許醫生約莫是看我姿態做得好,遂懶得與我計較,就著我的動作,大手包住小手喝完了碗中的雞湯,我笑著又給他盛了一碗,這回是遞到他手上。
看許美男吃東西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或者換個說法,看他做任何事我都很享受,何況這個男人還是我從小喜歡到大的,頗有種“我家有男已長成”的成就感。
我伏在桌子上,懶洋洋地把腦袋枕在胳膊上,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許紹念把我帶來的雞湯喝得一滴都不剩。
“好喝嗎?”我笑瞇瞇地問。
許紹念望向我,愣了一下,用手點了點我眉心,寵溺地說:“又在犯花癡。”
我偏著頭笑嘻嘻地看著他:“不許嗎?”
他也笑,捏了捏我鼻子:“當然可以。但是只能對我一個人犯花癡。”
“好霸道。”我直起身,眼睛往四下里瞟,“你這兒有床嗎?”
我心里考慮的是,他工作要是累了,有沒有地方可以歇息,但許紹念顯然會錯了意,他指了指醫院里常見的藍色屏風。
“就在那后面。”他說,“你要是困了可以躺一躺,等我下班后叫你,咱們一起回去。”
“誰跟你一起回去!”我使勁剜了他一眼, “那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區別?我才不傻。”
“我以為――”他悄悄湊近我,呼吸在我耳后,“我是羊,你才是虎。”
“是嗎?”我挑高了眉,好整以暇地說,“還真沒見過愛吃肉的羊,和總是被羊騎的虎。”
他怔忡片刻,哈哈大笑,把我拉到懷里,下巴擱在我頭頂上輕輕地摩挲:“的確如此,我就是那只愛吃肉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