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題：賈家是怎樣的中等人家？賈母用事實告訴薛姨媽，高等人家的樣子

趣侃紅樓266：中等人家，賈母掰謊吐露謙辭，一級豪門，世襲貴族榮耀門第

且說賈母元宵節設宴，有女先兒要講書《鳳求鸞》。賈母一聽故事梗概就大為不滿，當眾“掰謊”，揭穿作者不知道豪門貴族的規矩、底蘊，胡編亂造將人家的兒女都寫得很壞的事實。

賈母借《鳳求鸞》掰謊，主要有兩個目的，一處隱筆。

一，借機敲打林黛玉和賈寶玉當眾喂酒的舉動太過于親密，教育他們要恪守禮節，注意分寸。

賈母支持寶黛姻緣，卻并不支持寶黛愛情。

二，借機挑明薛家來賈家圖謀金玉良姻的無禮和真實意圖。

薛家處于破產邊緣，需要助力扶持。薛姨媽雖有娘家哥哥扶持，卻也不甚牢固。

她活著時有親兄弟，死了就沒了指望。薛蟠不成器，唯有薛寶釵嫁個好人家，才能幫助哥哥。

關鍵是彼時薛家沒有家主，已經成為王家附屬。王家有借金玉良姻進一步“掌控”榮國府的企圖。賈母“掰謊”，借由“才子佳人”故事，將寶黛姻緣和金玉良姻一一講清楚，讓讀書人清楚她的立場。

三，《鳳求鸞》最大的作用，是借由金陵王忠之子王熙鳳，圖謀李家獨生女雛鸞小姐姻緣，有侵吞李家產業之心。

故事照見現實，暴露出王家接二連三將女兒嫁入榮國府，行“母蝗蟲”之策，妄圖操控榮國府和賈家為己所用的野心。

賈家日漸衰落，王子騰借由賈元春晉升賢德妃步步高升，賈家卻一無所得！

此消彼長，王家大有對賈家反客為主之勢。他們的崛起，就是踩著賈家上位，背后犧牲了很多賈家的利益。

賈母早看清楚王家企圖，才會斷然拒絕金玉良姻。而林黛玉是她外孫女，以及賈家與薛家的門第之差，反而在其次。

（第五十四回）賈母（最后）笑道：“這有個原故：編這樣書的，有一等妒人家富貴，或有求不遂心，所以編出來污穢人家。再一等，他自己看了這些書看魔了，他也想一個佳人，所以編了出來取樂。何嘗他知道那世宦讀書家的道理！”

賈母最后分析作者心理，斷言“作書人”寫才子佳人小說，不是宰相門第就是狀元探花，實際不了解豪門的真實情況。宰相門第如何生活，什么規矩禮儀，作書人根本不懂！

賈母出身保齡侯尚書令府，父親史公就是宰輔，她用親身經歷證實，她經歷的才是真正的豪門！

而賈母此時抬出“世宦讀書家”，意在標榜史家和李家，貶低薛家。

史家曾為文官之首，書香門第。第三代一門兩侯。世襲保齡侯，增爵忠靖侯，代表史家又一次崛起。

李家家主李守中，也就是李紈的父親曾任國子監祭酒，第一等清貴官職。從四品雖然不高，卻不是誰都能夠勝任，更不會被人小覷。

（第四回）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至李守中繼承以來，便說“女子無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時，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他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卻只以紡績井臼為要……

李家自信不以教授女兒才學為要，更注重德行教育。這與四大家族乃至林家都不一樣。

李家家風是“女子無才便有德”，“有”字凸顯出李家摸到了道德傳家門檻。

李家女兒不用都讀書，通過家風熏染就有德行，懂禮儀。這已經比四大家族為高了。

反觀薛家，兒子教育的不怎么樣，女兒卻個頂個用心，本末倒置不說，還透出薛家借女兒聯姻的用心。

至于王家將女兒當兒子養，個個飽含侵略性、心機、手段都很高，也是用心不正。

賈母一邊諷刺“作書人不知禮”，一邊借自家出身“質問”薛姨媽，你家能跟上史家還是李家？如果跟不上，你憑什么嫁進榮國府！

像賈母這樣的貴族夫人，說話從來不會“一二三”清楚無誤。往往都是含沙射影，只用意會。當然，也不用擔心別人聽不懂。那才是她們的語言。

（第五十四回）賈母道：“……別說他那書上那些世宦書禮大家，如今眼下真的，拿我們這中等人家說起，也沒有這樣的事，別說是那些大家子。可知是謅掉了下巴的話。所以我們從不許說這些書，丫頭們也不懂這些話。這幾年我老了，他們姊妹們住的遠，我偶然悶了，說幾句聽聽，他們一來，就忙歇了。”李薛二人都笑說：“這正是大家的規矩，連我們家也沒這些雜話給孩子們聽見。”

賈母借自己出身高貴行打壓薛家之實。隨后又謙虛說賈家現在是“中等人家”，不如那些“世宦書禮大家”。

史家就是“世宦書禮大家”，李家也是，林家更是。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不以世襲為重，子弟讀書科舉出仕一樣能夠成才。

比較起來，賈家確實還處于棄武從文的轉型期，需要與“世宦書禮大家”聯姻，繼續助推轉型。

賈母主張寶黛姻緣支持林黛玉，拒絕金玉良姻反對薛寶釵，就在于林黛玉會助力賈家棄武從文，而薛寶釵的家風底蘊不足以助力。

還是以香菱學詩為例！薛寶釵不鼓勵香菱學詩，認為女兒本分是女紅德行。相同的，男子就是讀書科舉，輔國治民。她的眼中人生只有“一條路”，不能走岔了。

林黛玉卻鼓勵香菱學詩，并且制定了高效、合理的教學方針。什么能學、不能學、怎么學都一清二楚。因材施教。

學詩只是一個點，折射出林黛玉眼中“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思想。她的眼中，人生有很多條路，每人要走適合自己的路。

所以，薛寶釵勸賈寶玉讀書科舉，林黛玉則不勸。看似短期寶釵比黛玉更“好”，但賈寶玉不是讀書科舉的料，揠苗助長只會適得其反。

如果釵黛二人同樣教育孩子，寶釵的孩子很痛苦，也很容易思想“夭折”。黛玉的孩子卻很快樂，并且很容易學有所成，進而再影響子孫，形成家族合力。盡管未必人人讀書科舉，但一定會有人選擇這條路！

要不說“好兒媳婦旺三代；門當戶對才是親”。賈母話里有話，借李家和林家的家風告訴薛家，你們不配做賈家兒媳！

至于賈家“中等人家”的說法，是賈母謙虛了。賈家現在還有世襲一等爵、世襲三等爵，又是貴妃的娘家，哪里就“中等”了？

丞相、尚書那種“世宦書禮大家”固然不錯，可他們更渴望成為賈家這種世襲貴族。

官當的再大，也不如貴族的身份有吸引力。古代讀書人講究“封妻蔭子”，加官進爵。官好加，“爵”則難如登天。

很多人明明位極人臣，卻只有死后哀榮。真正能夠世襲子孫的只有賈家這種世襲貴族傳承。

所以，賈母說的“中等人家”，是用現實來對比。賈家確實不如當初“王公”那么高門。但可千萬別覺得賈母是與朝堂之上那些為官做宰的家庭對比。

賈母一生六十多年，看慣了朝堂的宰相、尚書一茬茬如同韭菜一般，冒頭又去了。賈家卻是鐵打的營盤一般。當年那些位高權重者，如今又在哪里？

賈母說“中等人家”是突出賈家的貴族身份，更要比“世宦書禮大家”為高，也更讓人向往。

聽話聽音，她這么說，李嬸娘、薛姨媽她們也就心照不宣，各人自有自己的想法。

需要格外注意賈母說“拿我們這中等人家說起，也沒有這樣的事，別說是那些大家子”，這才是賈母最終要表達的兩層意思。

一，林黛玉給賈寶玉喂酒，不是二人有情，只是兄妹之間的親密。都統一口徑，不要胡思亂想！

賈母的意圖是在定調寶黛姻緣并不是男女私情。既是警告寶黛二人不要過分，也是給他們打掩護。

二，賈家不存在《鳳求鸞》那種上門“勾引”就定姻緣的荒唐事。薛家謀求“金玉良姻”，趁早死了這條心！

賈母借“掰謊”《鳳求鸞》，警告寶黛愛情，抨擊金玉良姻，抬舉世宦李家，揭穿王家陰謀，一個簡單的《鳳求鸞》，細節處細思極恐。

無論如何，賈母“掰謊記”結束，元宵夜宴還在繼續。下面還要發生什么故事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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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