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整天悶在臃腫的自習室里計算微積分，理解馬克思哲學，讓林楊覺得枯燥。
他摔下手中快沒有芯水的簽字筆，站起身來想逃離這個鬼地方，左手右手全是埋頭復習的考研大軍，懶得一個個讓別人讓開，索性邁過椅子跳了出來，反正是最后一排。
鉆進網吧也沒有找到消遣的樂趣，因為3月份早就把玩的不亦樂乎的游戲賬號注銷了，林楊有點后悔，不然還可以騎著戰馬發泄一番。
正當覺得無聊時，右下角有個女生的頭像一閃一閃，就像有人用手指戳后背一樣，本能的雙擊打開了。
“沒去復習嗎？”。
“這誰啊，我們很熟嗎？”林楊心里想著。
“心情不爽，學不下去了，出來透透風”。
“沒去撩小妹?。俊?/p>
“沒有，因為我正在被一個小妹撩”。林楊回答到。
“誰?。块L得好看嗎？發照片我看看”。
“你每天都能看到她，不用我發了”。
“我平常不照鏡子，謝謝”。
“你不也是跑來網吧嗎，還說我”。
“我不想回宿舍”。
“怎么了？和舍友吵架了？”
“沒有，她們都是大四的，我和她們聊不到一起”。
“那你大幾？怎么和大四的住一起”。
“大二，我們班有25個女生，每個宿舍6張床”。
“你是最特別的一個，應該感到欣慰”。
“不開心，我晚上經常躲在被子里哭”。
看到哭這個字眼，林楊心里有點觸動，因為他也有過同樣的境遇。
“別哭了，傻姑娘，我也曾經哭過，但現在不哭了”。
“你是男生，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什么哭”。
“那你說說，我聽著”。
“改天再說吧，我網卡里沒錢了”。
“你手機號多少，我打電話給你”。林楊也不知道為什么想要她的手機號，或許是因為那個哭字，抑或是想知道她為什么哭，心里好奇。
“你萬一是色狼，騷擾我怎么辦？”
“這是我的，歡迎你騷擾我，我不怕”。林楊把手機號發給了她。
接著，她的頭像變成了灰色。林楊的心里也有點灰灰的。
過了幾天，林楊像往常一樣在教室埋頭復習。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周圍投來憎惡的目光。林楊趕緊按了靜音鍵，接了起來。
“喂，喂，你說話啊，你是？”林楊不敢確定，但內心里感覺是她。
電話的那頭傳來低聲的抽泣。
“你怎么了？”
“沒事，想家了”。
“是不是她們又欺負你了？”
“也沒有，就是排擠我，看我不順眼”。
“別哭了，也許她們嫉妒你長得漂亮，你想想啊，她們都大四了。大四的女生像西紅柿，還把自己當水果呢?！?/p>
“噗…那大二的女生呢？”
“像蘋果，好看又好吃”。
“你說對了一半，我好看不好吃，我是毒蘋果”。
“就這么不謙虛么”。林楊說道。
“本來就是”。
“那我不吃了，我怕死，舔舔蘋果皮就好了”。
“你…”。
就這樣，林楊和她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兩個人同時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話匣子。有一次兩個人正說的起勁，突然對方沒有了回音。
手機沒電了。
林楊有點意猶未盡，小碎步跑到了學校的電話超市。
“不好意思，我手機沒電了?！?/p>
“沒事，我想到了，你現在在電話亭？”。
“嗯...”
“那你現在很危險啊，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沒有。只是電話沒有打完就掛斷了，過來和你說一聲”。
02
林楊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泰安市火車站，然后去了泰山腳下的虎山公園。
“以為你是彪形大漢，沒想到這么瘦弱”，她笑著說。
“以為你是嚶嚶小草，沒想到是參天大樹”。
“人家是一朵玫瑰，帶刺兒的”。
“來扎我吧，我不怕疼”。
“舍不得”。
她不是標準的美女，但看上去很舒服。林楊感覺和她有說不完的話，在公園租了水上腳踏船，玩了整個下午。
看著她很開心，林楊也很心滿意足。在下山的路上，林楊摘了兩片柳葉打結在一起遞給她，她攥在手里很久，后來林楊拿到手里扔掉了，她很是委屈的說：“怎么扔了，那是你送給我的，就像我們兩個人”。
林楊和她有種心造不宣的明白，他們會談一場戀愛。在送她回學校的時候，林楊學校在市西邊，她學校在市南邊，并不順路。來了去往她們學校的公交車，她故意不上，說是人太多。林楊知道她是害怕回去，不想回到宿舍。
再次見面，林楊穿了梅紅色的運動鞋，比較搶眼，綠色的長袖T恤。
因為，第一次見面時他被說穿著土氣，不會打扮自己。
她也穿了件綠色外套，還俏皮的對著林楊說：“咱倆心有靈犀，穿撞色了”。
在去泰山岱廟的路上，她突然說不舒服，想嘔吐，林楊跑到很遠的街道才買來礦泉水，出了一身汗，但她好像沒事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試探什么，搞得林楊暈頭轉向。在門口買了泰山有名的糖炒栗子，走在岱廟里，很是愜意。
臨近傍晚的時候，來到岱廟東南角的城墻上，那天晴空萬里，城墻上有塊空地，來來回回有過往的游客。林楊和她旁若無人的躺在那塊平地上，遠處隱約可以看到泰山的南天門，她拉著林楊的手舉在空中，兩只手大拇指勾在一起，其他四個手指擺動著，做成鴿子飛翔的手勢。
“你看，小鴿子自由的在藍天白云下飛翔，多想停在這里，像童話一樣”。她很開心的笑著說。
像是上天刻意安排了這樣一個浪漫愛情電影的場景一樣，林楊和她在那塊空地躺了很久，身邊依然是來來回回的人流，但他倆完全感覺不到，沉浸在這片純凈的天空之下。
她拉著林楊的手走到城墻邊，突然轉身仰著頭，眼睛注視著林楊。林楊把她攬在懷里，靠在城墻邊親吻了她，然后看著她，狠狠的親了下她的額頭說：“以后不能再哭了，要照顧好自己”。
她又掙脫了，感覺喘不過氣來。林楊跟上前問她怎么回事，她說沒什么。
林楊提議天氣已晚要回學校的時候，她再次看著林楊，兩個人又擁吻在一起。
來到火車站的公交車站臺，她依依不舍的說：“不想再回到學校那個傷心地”，說著就哭了起來，這個時候開往財經學院方向的公交車來了，看著她上車后還是在掉眼淚，林楊從窗外向她做了一個擦掉眼淚，不要再哭的手勢。
03
每到周末，林楊和她就會到市區逛街吃飯，那天他身上只帶了60塊錢。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去肯德基餐廳。林楊點了她喜歡吃的套餐，有林楊一個雞腿堡。花掉了53塊錢。
走出餐廳，來到附近的服裝商城，她拉著他的手逛街看衣服，可他不怎么情愿，每到一個店鋪便說衣服不好看匆匆離開，因為怕是如果看上了哪件漂亮的衣服，他沒有能力買給她，會很尷尬。
其實，當然她也可以買單，但林楊覺得不合適。死要面子活受罪，窮光蛋。
好在后來轉到一個綜合超市，看她走到掛滿五顏六色小圍巾的地方，拿著其中一個看了許久，林楊偷偷瞄了一眼價格說：“喜歡的話就買下來送給你”。
收銀員遞給了他找零的1毛錢硬幣，圍巾價格6塊9。
打腫臉充胖子，大抵也就是如此吧。愛情里，林楊只想給予她他所能付出的一切。
再次站在火車站的公交站牌，一個往南，一個向西。林楊說送她回學校，她堅持不讓。她并不知道他已經沒有了錢坐車。
匆匆上車之后，林楊才告訴她只剩下1毛錢的硬幣。司機催著投幣，她慌張的從錢包里拿出2塊錢遞給林楊，投幣1塊，手里還剩下1塊錢。
到了離財經學院最近的泰山醫學院車站，還要步行一段時間。在路上，她帶上紅色的圍巾故意包住頭發，笑著對林楊說：“你看，我是小雞媽媽”。
“那我就是小雞爸爸好了”，林楊幫她系好圍巾，笑著說。
送她到學校后，林楊步行返程到公交車站的路上，才意識到問題，從泰山醫學院的車站到他的學校泰山學院，要坐兩趟公交車，也就是最少需要2塊錢，可他手里僅剩下1塊。
意識到了這點，苦笑了一下，本打算打電話給她說明情況，可手機沒電了。
在路上看到一個公共衛生間，林楊上前問管理員：“上廁所要錢嗎？“。
“5毛錢”。
“算了，我沒零錢”，林楊尷尬的回了句。
坐上公交車后，他拼命的試圖打開手機和舍友聯系，謝天謝地，總算開機了。
“我在市區，沒錢了，你來接我?！?/p>
“靠，你干嘛去了？打個車過來吧，我在學校門口等著付錢?！?/p>
下了公交，就地坐上了一輛電動山輪車，總算回到學校，舍友在門口交了5塊錢車費。當給舍友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后，舍友哭笑不得的說：”你傻逼。真是服了，談戀愛也是拼了?！?/p>
04
11月14號是她生日，林楊借穿了舍友的外套。上午很早趕到市區買禮物，雖說在泰安生活三年，走遍了幾條商業街依然沒找到滿意的毛絨玩具。
想著要預留時間去蛋糕房，林楊掏出手機撥打了114人工服務臺，詢問哪里有毛絨玩具精品店。服務臺說附近有一家叫“橘子紅了”的店面。林楊買了店里最貴的那款毛絨大熊，心里想著給她制造驚喜，先是坐車回到宿舍。然后再回到市區訂了一份精致的蛋糕，在公交車站和她碰面后，一起坐車到他的學校吃飯。
本來吹生日蠟燭的時候她就很開心，等她要回學校的時候，林楊先是讓她在宿舍樓外等著，然后抱著事先準備好的毛絨大熊朝她走來，她看到后驚喜的跳了起來。
下午她還有課，林楊打車送到她學校，然后再回來。生日那天花費了三百多塊錢，當時是林楊三周的生活費。接下來整個冬天林楊幾乎沒有買衣服，一直穿著舍友的那件外套。林楊沒有想過結果會是怎樣，但看到她開心，他也就很開心。也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晚上很晚她才哭著打電話給他，說她其實在高中就有男朋友，大學考取了不同的學校，異地戀。但，距離拉開了他們。她想過要分手，男方不同意。林楊拿著手機一句話也沒有說。
掛了電話，林楊沉默發呆了一會，就睡了。因為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就有種預感，她有事情瞞著他?？赡?，她覺得不該再欺騙，因為他對她越好，她越覺得心里不安。林楊并不怪她，畢竟她是個女孩子，內心也在糾結，他沒有追問為難她。只告訴她：“只要你開心，尊重你的選擇。”
她說，要和男朋友去北京見面。林楊執意去火車站送她，買了很多零食，當時管理還沒有那么嚴格，把她送到臥鋪車廂，火車開動之前，林楊和她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林楊剝著手中的橘子，塞到她嘴里。兩個人表情凝重的看著對方。聽到火車鳴笛將要啟程，林楊下車站在候車線，火車從身邊緩緩行進，望著火車漸漸遠去，只剩下他自己。愣神了一會就回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楊變得沉默寡言，每天悶在自習室里做模擬題，眼看著黑板上的考研倒計時一天天鄰近。
再次見面是三個月后的一個晚上，林楊和她來到那天的肯德基餐廳，買了同樣的套餐。
那天兩個人走在泰安市政府廣場的小湖邊，只是靜靜的走著，皎潔的月光映射在平靜的湖面上，顯得更加寂靜。
她似乎看出林楊有話要說，“你怎么了，也不說話”。
“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吧”。
她沒有回應。
林楊想牽下她的手，但又縮了回去。想抱一下她，也沒有張開胳膊。
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上，林楊收到她的一條短信：“對不起，祝你幸?！?。
林楊沒有回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