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閱讀此文者,我估計有兩類人不知“雙搶”之含義,一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二是從小生長在城市的人。
? ? ? 在并不久遠的過去,農村戶口的人大都守著幾畝薄田,其主要的收入也就幾粒糧食,在我們所處的南方,稻谷是可以收二茬的,第一茬的收割(稱為早稻)和第二季的栽種(稱為晚稻)剛好尾首相交,時間是在“大暑”與“立秋”之間的半個月,因為搶收又搶種,所以稱為“雙搶”
? ? 這半個月,正值南方高溫酷暑,烈日炎炎,那時生產力極為低下,收割犁耙栽種都以那種最為原始的方式來完成的,其艱辛是如今年輕人不可想象的!
? ? ? 對父親而言,這種完全靠體力透支來完成的“雙搶”已經歷了幾十年。
? ? ? 進入七月中旬,特別是要開鐮的前幾天,父親像個精力充沛且又十分盡責的士兵:每天早晚都會背上鋤頭到田間去巡視,選擇具有普遍色澤的谷穂,將谷粒放入口中咬,了解谷穗老嫩程度,回家會和隔墻的大伯商討一番,嫩了,老了都影響產量,然后參考綜合(比如家庭勞動力和收種的面積),最后確定開鐮的日子!
? ? ? 農村有句諺語:“忙時沒空籮”,“雙搶”時不分男女老少,除病殘者,能上的都得上!
? ? 我第一次參加“雙搶”,剛滿十歲,還是“大集體”制時代,大伯是位非常稱職的生產隊長,那天清晨,在大伯從村頭叫到村尾的催喊中,我雙手揉著眼走向了田間。
? ? ? 我和比我大一歲的玩伴“合伙”,“計件”割一塊四分田稻子,報酬是生產隊會計往父親掛名的戶頭上記上二分工分(大約是一毛八分錢)。
? ? 田有水,踩下去是糊的,一開割稻桿上會掉下許多小蟲,會飛會爬的都有,有一種青帶灰的小蟲,會飛,卻喜歡附在腳肚上,特癢,還會往頭發上鉆,奇癢奇癢,忍不住雙手去抓,越抓越癢,沒一會滿頭滿臉全是泥巴,看著對方都笑。
? 休息時,會抓來蟥蟲(又稱螞蚱)玩,這東西后腿很堅硬也很生力,抓的你很痛,最怕的是螞蟥了,這軟軟的東西看不見頭分不出尾,水中游時身段一伸一縮,向你進攻時你全然不知,待你有痛感時,它已把你的血吸的飽飽了,用手去撥,頭還深深地吸在你肉里!撥出時會帶出一漬血來,我用剛從大人那學來的方法來對付它:去取支細樹枝來,用細枝穿膛翻肚,恨恨地往遠處甩去!
? ? 小孩除了會割谷子,還要給大人遞稻把子,原始的脫粒工具稱之為“稻桶”的,約二尺高,三方用竹編的席子圍上,大人抓住稻穂用力往里甩,兩個人要搭配好,甩起來一上一下很有節奏感,幫大人遞稻把也講究點方法的,遞交時雙手不能抓的太根部,要不倆人四手重迭,抓的太表遞過去,根部呈散狀,大人又不好接手,打完一個節段,要往前推一節段,如此緩緩向前,太重時我們要配合大人在后面推著。
? 脫去谷粒的稻桿可是個寶,輾在田里是肥料,捆扎起來曬干是耕牛過冬的最好食料,還有更大作用的:冬天墊在床鋪底下又防潮又保暖,還能長時間聞著稻谷的清香味!
? 婦女,老年人負責曬谷子,場地有限,一時谷子多,要不停地用谷耙翻曬著,又要不時地掃除稻葉子,滿臉汗水,透濕的衣服緊帖著身段。
? ? 最怕的是午后的雨了,午后的雨說來就來。
? ? 西南角,會涌出一片黑云來,一陣雷聲過后,很快會形成白茫茫的雨簾,雨簾借風勢疾速排陣而來,一時間曬場上一片暈忙,,沙沙作響的雨聲由遠而近,很快傾瀉而下……
? 撥秧,基本是老少皆宜的,但也講究點技巧的,用左手或右手向前,手要適當抓緊,撥的高度要一致,要不然螞蟻上樹就不好插了,抓了一小把往另只手放,有一大把了便抓在秧苗的中部不停地在水中洗,洗出根須,用繩打個活結,往后放,如此反復著。
? ? 傍晚時分,太陽慢慢地收斂了它的剛烈,田間一片繁忙,有割稻谷的,有脫谷粒的,有大聲吆喝耕牛耙田的,有走在田坎上擔谷的,有彎著腰插秧的。
? ? ? 蜻蜓在低空似飛似停,紫燕不時上下飛剪,麻雀,烏鴉嗚叫著,鴨子也搖擺著趕來,這里是一年當中難得的滿漢全席,歡快地享受著各自喜歡的美食!
? 夜晚,星星無數,天空一片皎潔,勞累一天的男人們光著膀子,搖著扇子在曬坪上憩息著,隔空與鄰居交談著谷子的收成,而女人們還在灶房上忙碌著:明早的事今晚得準備好。
? ? 十點過后,曬場上慢慢安靜下來,不時會有背著鋤頭看水的男人急促的腳步傳來,很快在茫茫的月光中消失……
? ? “雙搶”是農耕時代的產物,如今的“雙搶”早以告別了原始的勞作,人定勝天的豪言在機戒化快速推進的進程中,顯得非常的不可信!
? ? 讓“雙搶”永久告別絕大部分農民,顯然是社會的大進步!
? ? ? “雙搶”,離我已有近二十年,不是所有的過去都值得留念的,但“雙搶”留給我的這一點是確信的:那就是不辭辛勞,不懼困難,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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