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好地用心讀書啊。”
“嗯。再見。”
我從沒想過,這就是我跟外公最后一次對話。
車窗里看到微笑著站在大屋門前的外公,就是我眼簾所能見的最后一個活著的瞬間。
我其實并不是跟我的外公非常親近。實際上,要論紐帶緊密的程度,我的兩個姐姐更甚于我。因為她們的小學中學時代都是在外公的大屋里面度過的。而我則是因為高中入學的時候多少受到一些關照,因此才得以跟以前在教育局里為官的外公更多地接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外公外婆開始關心我,尤其是我的學習。
在我進入大學之后,他也經常過問我在學校的生活。我們最后幾次的對話幾乎在早茶的飯桌上,當我緊張回答完他的問題之后,總希望看到他滿意點頭的樣子。
而實際上,我也能看到。對于我,尤其是這個把長輩的期望看到如此重的我,這令我倍感安心。
外公在年輕時代曾經在部隊工作,因此他的生活非常有條理。每天每月每年就像一個環形的跑道一般重復著相同的軌跡。可是,這樣的螺旋總歸崩壞了。
當我從學校回來,走進庭園,原來的生機勃勃早已褪色,一條黑色的地毯撕裂了我的眼球。走進大屋,外公就靜靜地躺在那里,并沒有蒙住臉。
我莫名其妙地覺得他不過就是睡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然后拄著他常用的拐杖,嚴肅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繼續問我大學是否有好好讀書。他睡得那么安詳,那么理想當然,我無法接受他已經去世的事實。
就在前幾天的周日,我還在飯桌上看到他,重復我們之間慣常的對話,對他滿意的點頭感到安心。然后在大屋的門前揮手告別。
然后三天后,他靜靜地躺在我的面前,睡著了。
他沒法再醒來了。
當我走到大屋的飯廳,我總認為我看到了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外公,總是跟外婆第一個進入飯廳,然后等我們這些晚輩一個個入席。大家休息吃飯的時候,留著那個空位,就像他就在那里。
現在,那個位置上只留下他愛用的坐墊。
小姨和母親守靈,吃飯的時候說,快天亮的時候,她總感覺外公就會起床梳整,然后從那條熟悉的樓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下來。
全部的全部,都已經再不會發生。
我又想起我在奶奶去世守靈的那個夜晚,本來對整個事實沒什么實感的我,在跟父親談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
“老人家啊,幾十年,就這樣走了。”
父親聲淚俱下。可能這只是一句非常普通的話,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哭了。
今早,他去殯儀館了。祝愿他一路走好。
謝謝你,外公。我會好好讀書的。
201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