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在想,有沒有這樣一個地方。她不存在利益的糾纏、人心的猜忌以及世俗丑惡的嘴臉。她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城,住著純樸善良的人兒,有著真摯的親情和美好的愛情。她就像桃花源般那樣安靜、祥和。直到后來,遇見了沈從文,遇見了翠翠。我忽然明白,她就是“邊城”,那個樸素又美麗的湘西小城。
《邊城》是沈從文的代表作,展示給讀者的是湘西世界和諧的生命形態。《邊城》發表于1934年,它講述的故事是一段凄美動人的史詩。這部小說將時間定格在那座小城的三個端午節。也就是三年前的那個端午節夜晚,翠翠與二老儺送不期然的相遇在她心中埋下了情愫。年少的懵懂,初開的情竇,便就心暗許。可二老的大哥天保此時也愛上了翠翠,并且和她爺爺定下了婚約。而當他得知二老在兩年前就喜歡上翠翠之后,決定以唱山歌的方式來競爭。天保自知唱歌不如弟弟,便主動放棄,選擇了離開。但誰都沒有料到,大老這一走,他的船只便被洞庭湖所吞噬,再也沒有回來。二老無法面對這一噩耗,他逃避的離開了邊城。禍不單行,此時相依為命的爺爺也離開了人世。只留下翠翠一人,守城,守人,守望幸福。
那樣美好的開始,卻怎知終于落得孑然一身獨守渡船,為了一個未必會歸來的人作永無盡期的等待!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歲月輪回?母親的悲劇在女兒身上又一次重演。我們的碌碌,我們的匆匆,是否真的只是徒勞?低頭看掌心交錯的細碎紋路,心中泛升起一片茫然:我們一路前行,可是又有誰知道前方的路究竟通往哪里?幸而沈從文的結尾還是留給了人們希望。“或許他永遠不會回來,或許他明天就會回來。”故事終于哀而不傷,在凄婉中結束。
沈從文大師用普通平凡的文字向人們展示那個寧靜、令人向往的茶峒小鎮。小說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百轉千回的情節,沒有撕心裂肺的感動。但它細膩而且真實,像一根輕柔的絲線悠悠地牽動你心靈的一角,使你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淚落滿面。
在今天這個喧囂浮躁、信仰缺失的時代,在這個物質金錢利益奉上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顯得是那樣的陌生和功利。為了自身的利益,大家似乎都卷入你爭我奪的潮流當中。在建筑物空間越來越狹小的同時,人與人的心靈同樣顯得狹窄;在交通便利的今天,人與人來往的途徑是那樣的便捷,但人的溝通卻是那樣的艱難。一道墻,不單是隔絕了人與人之間的居住場所,也同時隔絕了人心靈的來往;一扇防盜門,似乎避免了外人的闖入,但同時也囚牢了自己與外界的聯絡。像茶峒小鎮那么美好的地方早已不見了蹤影,像翠翠那么善良的姑娘更是無處可尋。或許也只有在沈先生的筆下,我們才能感覺到他們靈魂的存在。以至于不讓我們在這個世態炎涼的社會,沒有一點活下去的勇氣。
人說,人情如水;人說,世態炎涼。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多這樣多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計他人,帶上偽善的面具,或違心或有意地干著坑蒙拐騙的勾當。人性該是世間最最甘美的東西。然而在物欲橫流的石頭森林里,我們還保留著多少真正純凈的人性呢?它太剔透,剔透到染不得一絲纖塵。可是,在大城市中終日奔波勞碌的人卻無力去呵護,只任由塵埃將它逐漸掩埋。誠信的埋沒滋生了欺詐,善良的埋沒滋生了邪惡。人性中太多的美德被封鎖在心靈的一角,可是疲倦的都市人是否還有閑暇去將它開啟?或許很多人已經開始遺忘。遺忘不是罪過,但若任由它們成為回憶,成為昨日的擁有,則將是人類的悲劇!
自古以來,親情和愛情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在面對大老的遇難時,二老選擇了逃避,他不敢再去追逐愛情。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個懦夫的表現。對翠翠,更是沒有公平可說。的確,人們常說,死者已矣,生者唯有好好活著。可是,那可是他親生的哥哥啊。大老的遇難,或多或少,和他們是有關系的。縱使他和翠翠能繼續走下去,可在他們中間總時刻游離著一個愧疚的靈魂。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不會真正幸福的。二老深知愛情的純潔,所以他才選擇了離開。他要的只是時間,等一切都釋懷了,他就會唱著情歌回來。
翠翠是幸福的,但同時,她又是最不幸的。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世上唯一的親人爺爺也離她而去了。從此,她只能孤零零的活于世上,再也沒有疼愛和關心。于是在那個雨夜,誰也不明白翠翠哭得有多傷心,多絕望。仿佛就像一艘小船在大海里失去了船槳,漫無目的的漂蕩。可我們的翠翠明白,生活還得繼續,明天的路還得走下去。在這一個人的城里,她還得繼續守望,守望著那個深深愛著的人能回到身邊,讓生活過得不再艱難。
如果不是那一夜的風雨,或許生活仍將在平淡中繼續。那剛剛萌發的愛情的念頭,或許還要在曲折中前行。然而就是這場風雨帶走了渡船,也帶走了翠翠唯一的親人——爺爺。或許他就是為這里的渡船而存在吧,所以當渡船被沖走時,作者給予了他們倆相同的命運。生命就是這樣,總會有消亡,也總會有繼續。世緣似乎皆有定數,要來推之不去,當去亦挽不住。
奧古斯丁說:我們的心如不安息在你的懷中,便不會安寧。我們有理由相信,碧溪邊那個等待的姑娘的心是安寧的。她天天的守望,必有堅固的信念。請讓我們祝愿,他明天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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