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赤亮的燈光下，幾十個小姐站成一排，春光泄了滿室，夏天不像夏天，冬天不像冬天，唯有邊上的黎笑裹著大衣，抬頭四處張望，她掃了一圈，張麗云居然不在這里，她不禁松了一口氣，但愿她沒事。

　 警察挨個問話，做筆錄，很久才輪到她。她站在那等著，警察在一邊整理資料，良久，警察抬頭看她，“你怎么還在這，名單里沒有你的名字，也沒有人認識你，你可以走了。”

　　“哦！”

　　黎笑轉身，看見陸澤站在門口，穿著藏藍色格子西裝，沒打領帶，襯衫白的耀眼。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向前一步，牽起她的手。

　　他的手很暖，溫度從他的手傳到她的手，不只暖了她的手，還暖到了她的心。

　　她被他牽著走到大廳門口，干凈的玻璃映出他們的影像，他西裝革履，皮鞋黑的發亮，而她裹著大衣，兩只腳赤裸的踩在冰涼的地面上，有種感覺從腳底向上蔓延，她想掙脫他的手。

　　有人打開門，在這一刻，黎笑想沖進夜色里，黑夜，可以容下所有，而光明里，一切都無所遁形。

　　毫無預料的，黎笑突然身體騰空，她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她知道，是他。

　　陸澤抱著黎笑走出去，門外停了一輛黑色的奔馳，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年輕男人幫他打開車門，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感覺，陸澤坐到車里，瞥了他一眼，他立刻閉緊嘴巴，乖乖的關上車門，去駕駛位開車了。

　　車里開著暖氣，仿佛和外面的寒冷隔絕。黎笑咪起眼睛，車內光線很暗，放著一首她不知道名字的英文歌，歌聲里蘊含著深深的情感，可是她不懂，她就這么聽著，窩在他懷里，假裝自己睡著了。

　　不知道多長時間，車停了下來，陸澤依舊抱著她，下車，等電梯，開門，她雖然有些瘦，但抱久了還是會累的，可他一直是一種姿勢，什么也不說。

　　進門，他把他放在床上，腳搭在床邊，黎笑一直閉著眼睛裝睡，這會兒卻真的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用熱乎乎的毛巾給她擦臉，擦完臉又擦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擦，然后又擦腳，溫熱的毛巾摩擦在腳底，感覺癢癢的，她忍著笑，繼續裝睡。

　　一陣腳步聲，有人走出去，又走進來，空氣里飄著濃濃的姜味。

　　“起來吧。”他說。

　　黎笑不說話，她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么。

　　“把姜湯喝了，我放了糖，不會難喝。”他又說，然后就走了出去，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黎笑坐起來，看見床頭開著燈，燈下一碗冒著熱氣的姜湯安靜的擺在床頭柜上，細瓷的碗上畫著江南山水，細細的姜絲沉在碗底，湯水橙亮的閃著光，她不覺心頭一暖，端起來，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甜的，帶著辣味，她一勺一勺的喝著，記憶里，媽媽也曾給她煮過，只是姜切的很粗，用一只藍邊的大碗盛著，水面還飄著大鐵鍋刷不凈留下的油花，雖然一樣的暖，卻是不一樣的甜。

　　黎笑喝完，端著碗走到客廳，看見陸澤站在茶幾邊，他顯然剛洗完澡，下身圍了一條白色的浴巾，他的皮膚很白，很少有男人像他一樣，之前他抱她的時候，她沒有注意，現在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看的特別清楚，她第一次如此明了的看一個男人的裸體，哦，不！是半裸。

　　她故意偏開視線，不去看他健碩的線條和肌肉，因為她的臉已經浮上了紅暈，心臟又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她愣在那里，直到他走過來，從她手里接過碗。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圍，一股她從沒有聞過的味道，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又不止是沐浴露的味道。

　　“謝謝你！”黎笑說。她除了說謝謝，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如果今晚沒有他，她就會和那些小姐們一樣，被罰款，拘留，可她沒有錢交罰款，也不能被拘留，在這偌大的城市里，自己沒有一人可以依靠。還好有他，在她暈倒時送她去休息，在遇到查房時挺身而出，在她無處可去的時候帶她回家，又為她擦手擦腳煮姜湯驅寒，她的一句謝謝怎夠？

　　可是他吻過她，如此，她的謝謝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

　　“不用謝，你今晚就住在這里吧，已經很晚了，注意身體，早點休息。”陸澤說完，把碗放到廚房，回來的時候看到黎笑還站在那里，她還穿著他的白襯衫，松松垮垮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女人穿男人的衣服，果然怪怪的，細一看，第一顆扣子扣在了第二顆扣眼里，衣角一面長一面短，隱約看到一點粉粉的顏色……

　　陸澤臉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嚴肅的俊臉瞬間化開，這是他今晚第二次笑，為她。

　　黎笑在他的表情里發現了自己的小錯誤，換衣服的時候太著急，竟和小時候一樣會扣錯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重新扣好了。

　　他收起笑容，看她微紅著臉的無措樣，心里蕩起小小的波動，眼前的小人兒，竟有如此風情。

　　“我……去一下洗手間！”黎笑躲開他的視線。

　　陸澤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漫不經心的抽著，浴室里傳來陣陣水聲，他的腦海里浮現了她的臉，流水冒著熱氣從她的皮膚滑過，白霧彌漫里，她的身軀若隱若現……

　　半截煙灰從半空墜落，掉在干凈的原木色地板上，陸澤回過神，有點懊惱自己的浮想聯翩，又忽覺舌尖微微發甜，不經意間又回味起那個吻，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吻了一個陌生的女孩，但是，很好！

　　陸澤起身，從衣柜里拿出一套女式睡裙，藍色的真絲面料，細細的肩帶，他想了想，又放回去，找了一件寬大的體恤衫，她穿他的衣服，才更有情趣。

　　黎笑在浴室里吹著頭發，聽到敲門聲，他說：“衣服給你掛在門口了。”

　　“謝謝！”她把門開了一條小縫，沒有看到他的身影，看來還真是君子呢！不禁又在心里給他加了分。

　　體恤面料很柔軟，穿在身上輕飄飄的，有種沒穿衣服的感覺，況且，她的內衣褲已經洗了，沒有其它衣服可穿。